兩人沿著荷塘邊上的石籽鋪就的小路緩緩前行,郭顯成稍稍落後了半個身位。荷塘占地足有畝許,眼下雖然荷花還沒有盛開,但青青的荷葉卻已是鋪滿了水麵,一個個小小的花蕾已是傲立在枝頭之上,偶爾能看到五彩斑瀾,形態各異的金魚從荷葉之中遊出,探出腦袋,張大了嘴巴吐著泡泡,然後又尾巴一搖,消失在荷葉的深處。


    “兩過兩個月過來,你便能看到這滿池的荷花盛開,那可是難得的美景。”指著荷花池,曹雲嗬嗬的笑著。


    “到時候末將定然會來陪著大帥賞荷飲酒。”郭顯成點頭道。


    曹雲一笑,沒有答郭顯成的話,隻是緩緩前行,一路之上卻是不停的指著正在一個個火熱動工的場景,興致勃勃地為郭顯成介紹著建成之後,將是怎麽的一副美景。


    “大帥,您當真誌在此嗎?”郭顯成終於忍不住了,問道。


    曹雲腳步微微一頓,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顯成,那你覺得我還能幹什麽呢?”


    郭顯成頓時啞然,是啊,還能幹什麽呢?軍中,大帥肯定是回不去了。避之唯恐不及呢。


    “年輕的時候,去過一次楚國,見識過楚國的江南園林,啊呀,那可真是巧奪天工啊,咱們大齊的宮室園林,硬氣是硬氣,可就是少了那一股柔美之氣啊,陰陽相調,方是正道嘛!”曹雲道:“楚國,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去不去得成,既然不能確定,哪便在自己家裏造一個便好了。”


    “楚國已是強弩之末。”郭顯成搖頭道:“閔若英對於程務本的猜忌和不信任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當時王爺放任閔若英離去,可真是一步妙棋,如果當真殺了閔若英,那楚國必然另立少主,那程務本必然會掌握大權,楚國上下一心,反而對我們不利了。”


    “倒也不是故意放閔若英一條生路,實則是當時因為提前發動,想要獵殺閔若英已是力不從心了,既然閔若英左右都要跑,那多殺幾個火鳳軍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倒不如放他回去,讓他去與程務本別苗頭。”曹雲笑道:“想不到明國秦風也是這種想法,其皇後閔若兮自泉州一路向上京,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在挑撥著這君臣之間本已脆弱之極的關係。”


    “是的。”郭顯成點頭稱是:“最新的情報顯示,明國已經與楚國達成了抗齊聯盟,明國將他們的最新的武器裝備出售給楚人,不過所有的裝備卻都是走水路,從泉州上岸之後,先運到荊湖交給程務本。明人的武器裝備犀利,周濟雲在荊湖與程務本交手了數次,很是吃了些虧。”


    “濟雲太自傲了,”曹雲搖搖頭:“程務本可不是好對付的,現在他已經在荊湖占穩了腳跟,荊湖水溝縱橫,湖汊密布,程務本有水師助戰,我們很難在哪裏討到好的。”


    “濟雲急於想再立大功,現在的楚國,如果再在荊湖吃上一次大敗仗,便再也擋不住我們的大軍了。”郭顯成道:“吃了這幾次虧之後,他已經邀請了勃州的周家去荊湖助他,周家,嘿嘿,倒也的確是海裏的蛟龍,但有一個問題啊,周家是強,但荊源的水勢地理他們熟嗎?隻怕就是他們去了,短時間內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楚國不用去管他了,他最終的命運已經注定,不是落在我們手裏,就是落在明人手裏。”曹雲道:“我們的主要敵人,已經不是楚人而是明人了。”


    “大帥,說起明人,末將這一次來找大帥您,便是與明人有關。”郭顯成道。


    “如果是軍國大事,就不必與我說了。”曹雲揮揮手道。


    郭顯成笑道:“大帥,莫以為您躲在這裏,便當真能享清福了,這件事情,說不得皇上也還得問問您的意見的。”


    “哦?何以見得?”曹雲笑道。


    “大帥知道鄧姝這個人嗎?”郭顯成問道。


    曹雲一楞:“鄧姝?是鄧氏的人?聽名字是個女子。”


    “正是,此人是鄧方的長女。馬上就要嫁給虎牢關肖鏘之子肖新為妻了。”郭顯成道。


    “你說的事情,與這個女子有關?”曹雲奇道:“這個女子居然有能耐驚動我們的郭大帥?”


    “實是此事非同小可。”郭顯成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如果不是現在我們大齊內憂重重,陛下的重心都在國內之事上,我便要一口答應了。”


    “什麽事情?”曹雲好奇的問道。


    “前幾日,橫斷山守將拓拔燕派人護送了這個鄧姝的使者到了長安。”郭顯成語氣有些凝重的將鄧姝之事的始末一五一十的給曹雲講了起來。將所有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之後,兩人已是不知不覺的繞著荷花池走了一圈。


    “這倒也真是一個奇女子。”曹雲嘖嘖稱奇:“虎父無犬女啊,這個鄧姝,真是了不起啊,竟然想以一己之力,撬動數個國家的力量。而目的居然隻是複仇,哈哈哈!”


    “這個計劃聽起來當真是天衣無縫,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極高,更重要的是,我們大齊不需要付出什麽,便能一舉兩得。既能得到秦國,又能將秦國現在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引入明國,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


    “那你為什麽猶豫呢?”曹雲反問道。


    “正是這個計劃對我們太有利了。”郭顯成道:“而對秦國太不利了,當然,對明國也不利,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末將實在是有些驚疑不定,這個女人,莫不是瘋了麽?所有謀劃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替鄧氏複仇?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便將秦國近二十萬軍隊搭上去,這,這有些說不通啊!”


    “她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曹雲皺眉道:“按照她的計劃,虎牢關的秦軍必然是實力大損,而青州盧一定會不會死心塌地可也說不準,就算盧一定也死心塌地,但青州真正能戰之士有多少想必你也清楚,就憑這點人馬想要撼動明國,簡直是做夢。”


    “這我也明白。不過畢竟是數萬大軍,隻要能殺入明國,對我們總是有利的。”郭顯成道。


    “你說得不錯,隻要殺進去,對我們便是有利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殺不殺得進去呢?”曹雲反問道。


    “如果這個計劃成功,那就能殺進去。”郭顯成肯定地道:“明人想要拿下秦國,這已經是擺在明成之上的事情了,如果我們能捷足先登的話,那對於明國可是一個重重的打擊。”


    “這個鄧姝玩這麽大的動作,明人會不會有察覺呢?”曹雲問道。“明人的情報能力可是不錯的,他們在秦國的滲透這兩年已經很深了。”


    “或者他們已經有了察覺了,但不可能有知道得太多。”郭顯成遲疑了一下,道:“最近秦風在向青州方向調兵,追風營,還有新組建的虎賁,羽林兩營都已經在往那個方向上運動。”


    “往青州方向調兵?”


    “是!或者他發現了盧一定有什麽異動,但他絕不能想到鄧姝在虎牢關的舉動。”郭顯成肯定地道。


    “那寶清營在永平郡幹什麽?還有那個秦國降將陸大遠和他的一萬士兵,不也是呆在永平嗎?”


    郭顯成呆了一呆,“大帥,您是不讚成我們插手這件事情?”


    曹雲頓了頓,“多好的機會啊?你不是也動心了嗎?皇帝陛下和朝中重臣們,肯定也是動心的。但我實在是沒有太多的信心。現在我們大齊,最重要的還是改決國內的問題啊。解決了國內的問題,大齊便是一條巨龍,解決不了內部的問題,未來堪憂啊!”


    “可是如果坐視明國吞了秦國,他們與楚國現在又是聯盟,那未來,將是我們大齊的勁敵啊!”郭顯成道。


    曹雲冷笑:“這幾十年來,三國聯手抗齊,可曾奈何得我大齊一根毫毛,隻要大齊自身強大,所懼何來?鄧姝此事,是一顆蜜糖,但也可能是一粒毒藥。”


    “大帥,你在擔心什麽?”


    “我在擔心,如果我們陷進去之後怎麽辦?”曹雲瞟了一眼郭顯成:“一旦陷進去,便會與明人發生衝突,但現在,的確不是再發動大規模戰爭的好機會。要是國內的改革半途而廢,那所帶來的禍患遠比我們得到秦國的利好要大得多。”


    郭顯成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明白了,大帥,先要做好我們自己,那麽這件事情,在朝議的時候,我會反對的。”


    “你的反對未必會有效,這件事情,恐怕皇帝真會動心的。”曹雲淡淡地道。


    “那大帥,我該怎麽做?”


    “有限介入。”曹雲看著郭顯成,“做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你應當堅持這一點,相信陛下也會明白當前什麽事最重要。但不做,顯然也不符合陛下的心思,那麽,有限介入便是最好的應對手段。如果能順利取得虎牢關,我們便是大賺。如果事情一旦不對,有深陷泥潭的危險,便立即要抽身而退。向橫斷山脈增兵是必然的,你親自去坐鎮,那個拓拔燕,隻怕把握不住這個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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