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是一點也沒有料錯,他的皇後在上京城著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大楚的天下兵馬歸權於現任的兵部尚書程務本。


    當然不是以昭華公主的名義,以閔若兮現在的身份,對楚國的朝政是沒有資格指手劃腳的,但後宮之中還有一位太後啊。


    “母親,當務之急,就是要守住荊湖。”進宮的當天晚上,母女兩人初見麵哭了一場之後,話頭自然便轉回到了現在的危急局麵之上。“現在之局麵,較之數十年前的那場危機,還要更可怖一些。畢竟那時候,父皇還在。”


    提到父皇閔威,閔若兮是真的有些傷感了。閔氏人丁稀薄,不像其它王室那般,閔威養子女,倒與平常人家更加類似一些,特別是對閔若兮,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掉了。


    “那時候,父皇征戰在外,楊相楊一和操持於內,君臣同心,上下同德,這才打下了大楚這數十年的安穩,可現在,二哥還不知能不能回來,而馬向東不論是操持德性,抑或是才能,都不能與楊一和相比。”


    “昆淩關丟了,咱們還守得住嗎?”太後不諳軍事,聽到閔若兮說得如此嚴重,又掛懷兒子的生死,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了。


    “東部六郡是守不住了,沒有兵,那個空曠的地方,是怎麽也無法扼守的。所以程帥不得已,隻能退居荊湖,在荊湖營建第二條防線,隻要荊湖防線一成,則進可攻打東部六郡,退可穩穩扼守大楚這大半壁江山,齊人,是不敢在荊湖未下之前,揮軍直入大楚腹地的。”閔若兮分析道。


    “既然如此,當然就要死守荊湖了,這有什麽可說的?”太後連連道。


    “母後,可現在朝堂上下,沒有一個鎮得住的人,朝臣之間,彼此攻擊,爭權奪利,誰還有心思管大楚的安危,誰還管二哥的死活!”閔若兮長歎了一聲。


    “那些個豬油蒙了心的,難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嗎?”太後臉色大變,啐口痛罵。


    “母後,他們有什麽可害怕的,抵不過便是齊軍來時,換一個主子叩頭唄,可他們能降,我們閔氏一脈,又怎麽可以降呢?”閔若兮歎道:“隻怕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要綁送閔氏一脈去齊軍大營請功了。”


    “這,這怎麽是好?”太後臉色大變。


    “母後也不必過分擔憂,程帥忠心耿耿,隻要程帥在,他們就不敢亂來,隻要程帥能在荊湖站穩腳跟,一切便都會好起來。”閔若兮道:“但現在朝廷之上亂成一團,程帥在荊湖卻是獨木難支的,據女兒所知,現在程帥手中隻不過三萬兵而已,軍餉糧草,女兒在泉州之時,雖然籌措了一部分給程帥送去,但也撐不過多長時間,終需還得朝廷供應。所以母後,也隻有您出麵了,現在也隻有您有這個能力,強力壓下朝堂之上所有的雜音,先一心一力的支援程帥將荊湖防線穩定下來才好說別的。”


    “好,好,我倒是要看看,這些人眼中,到底還有沒有這個朝廷,有沒有皇帝,有沒有先皇?”太後狠狠地道。


    母女兩人又計較了大半夜,太後的見識著實是有限的很,聽著女兒極有道理的分析,自然是無有不允。


    天明之時,召見君臣,當以馬向東為首的所有人看到太後抱著閔若英的兒子出現在禦座之上時,都有些蒙了。


    太後大發雷霆,朝廷之上萬馬齊諳。散朝之時,便已經定下了武由程務本負總責,文由馬向東挽總,發布全國總動員,整個楚國進入戰時體製,以軍法管理,太後的旨意明發全國各郡縣。


    馬向東倒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局麵之下,自己倒是得了一個大彩頭。現在的局麵,雖然全國進入軍事管理模式,負責軍事的程務本就蓋過了他這個首輔,但這位程帥卻在荊湖啊,倒是自己一下子權傾京城了。有了這個名頭,他自然是大力支持太後的。


    楚國的朝廷在太後的高壓之下,倒是前所未有的高效起來,次日,困居城外兩個月的江上燕,便被受到了太後的召見,在接受褒獎的同時,江上燕也立即被委以重視,立即帶領軍隊援助荊湖。


    軍隊從哪裏來呢?整個上京城內,隻剩下了衛護京城的一萬火鳳軍以及三萬左右的城門軍,城門軍的戰鬥力自然是堪虞的,但此時,也是顧不得這許多了,一萬火鳳軍自然是動不得的,便隻有城門軍了。


    三天之後,江上燕便帶領著兩萬城門軍,攜帶著從武庫之中提拿出來的大量軍械,一路向荊湖奔去。


    對於城門軍戰鬥力低下的事情,江上燕倒並不如何擔心,在大明的時候,將那些隻知揮舞鋤頭的農人改造成一支像模像樣的軍隊,也不過兩三月的功夫。對於大有的練軍之法,這幾年江上燕也是極有心得的。


    這三萬城門軍,再不濟也比農夫要強一些,等到了荊湖郡,狠狠地操練起來,哪怕淘汰掉大多數,至少也可得一支五千餘人的精銳之師。


    在大明呆得久了,江上燕也深受大明的建軍理念,兵貴精而貴多。更何況,臨出發之前,皇後娘娘可是向自己承諾了,大明會不遺餘力的支持大楚,像許多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也會向大楚出售甚至於無償支援。


    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江上燕更清楚。連發弩機,霹靂火,衝陣車等等,他的寶清營可都是裝備齊全的。這一次回來,蒙皇帝恩典,他的五百人,便帶了十台比較容易攜帶的連發弩機以及十萬枚這樣的弩箭。


    練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再配上大明最新式的武器,江上燕以足夠的把握,讓占了東部六郡的齊人食不知味,寢室難安。


    守荊湖,當然不能一味的守,守中有攻,才是荊湖的生存之道。東部六郡地域寬廣,就算齊人在那裏像楚國一樣,放上二十萬人,但也防不住荊湖的出擊。因為荊湖多河多湖,縱橫來去,齊人可沒有像樣的水師來對付荊湖。


    一念至此,江上燕又不由得驚歎皇後娘娘的謀算,在她上京的時候,便已經收複了寧氏,此時寧氏的百艘戰船,上千將士已經在荊湖相助程帥了。現在的程帥隻有防守之力,毫無進攻手段,但等自己到了之後,一切便會有所改變了。


    除了江上燕這一支人馬之外,楚國朝堂還下旨調集西軍兩萬人往荊湖,對於這個命令,楚國朝堂是有著相當憂慮的,因為在落英山脈之中,與西軍對峙的秦軍卞無雙部,可還有近十萬人馬。楚軍因為安如海帶走了一萬人,現在隻剩下了四萬人,本來已經捉襟見肘了,再調走兩萬,那可就極其危險了。


    不過對於閔若兮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因為她很清楚,秦國內亂爆發在即,此時此刻,卞無雙哪裏有心思來找楚國的麻煩,再者楚軍已經奪得了井徑關要塞,秦人當真要進攻的話,也得想想能不能攻下這一處要隘。


    閔若兮甚至跟太後保證,要是秦軍敢於西犯的話,那麽明軍將會毫不猶豫地向秦國發起進攻,有了閔若兮的這個保證,楚國朝堂上下倒是放下了一大半心來。現在明軍之於秦人,就像高懸在頭頂上的一柄利劍,隨時都有可能落下去,秦人想找楚國的麻煩,隻怕明軍也正在打著他們的主意。


    就這樣,西軍副帥宿遷,便也帶領著二萬西軍主力東返,他們的目的地,自然也是荊湖郡。


    朝廷陡然安靜下來,全力支援荊湖郡,但此刻在荊湖郡的程務本,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皇帝閔若英並沒有經萬州至荊湖這一條更完全的撤退線路,而是選擇了凶險之極的鳳凰山至昆淩關這一線,君臣之間的猜忌,已經達到了頂點。


    “程帥,陛下此舉,殊不智了,就算他殺出來了,火鳳軍隻怕也是十去七八啊!”曾琳看著臉色有些慘白的程務本,顧左右而言他。


    程務本慘笑一聲,他知道,曾琳當然是明白這是為什麽的,隻是不當麵說破而已。“曾兄,如果有朝一日我有什麽不測,你為荊湖郡守,當盡心全力,穩守荊湖一線。”


    “程帥,你這是什麽話?”曾琳臉上變色,“如果程帥不在,這荊湖隻怕便也不在了。我也知道程帥擔心什麽,說句不敬的話,隻怕皇上這是豬油蒙了心,到時候作繭自縛。程帥,便是為了大楚,您也不能犯糊塗,這荊湖郡中,東部邊軍的三萬兵馬,誰不以程帥馬首是瞻,其它如郡兵,水兵,曾某也自認可以一言九鼎,誰想對程不利,先得問問我們答不答應?”


    “這話過了。”程務本搖搖頭。


    “程帥,今日我就把話摞這兒了,如果有人想對程帥不利,就算是皇上,曾某人也是不敢奉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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