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一幢廢棄的宅子,棲息在內裏的幾隻野狗,突然嗅到了陣陣的血腥味,本來蜷縮在地上的它們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頸上的毛發倒豎起來,前肢微蹲在直,嘴裏發出嗚咽的低低的威脅聲。


    院子的大門早就破敗不堪,當中更是多出了一個大洞,那裏本來就是這群野狗自由進出的通道,野狗們發紅的眼睛,正盯著那個破洞。


    一個黑影堵住了那個破洞,緊跟著,大門被猛然推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大狗一聲咆哮,淩空飛起,撲向那突然出現的人影,血腥大嘴裏,獠牙畢露,頭微側,一口便咬向進來的人影的咽喉。


    完美的一咬!


    黑影伸出了手,鐵鉗般的手叉住了野狗的脖子,手上微微使勁,卡的一聲,足足好幾十斤重的野狗頓時被扭斷了脖子。啪噠一聲,被隨手丟在了一邊。


    為首野狗的死亡,並沒有讓這些流浪狗們懼怕,反而一湧而上,衝向了踏進了院門的幾個人。這裏是他們的地盤,自然容不得外人入侵。


    一陣寒光陡然撲滿了院子。


    “操你老娘,一群野狗,也想欺負老子。”一個身材高壯的人罵罵咧咧,手裏的大刀之上鮮血淋漓,轉瞬之間,所有的野狗已經被他屠殺殆盡。


    一行五人,個個帶傷,人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


    “小乙,收拾一塊幹淨的地方,讓殿下休息。”拓拔燕環視著這幢廢棄的屋子,低聲吩咐道。“鐵青,你來警戒。”


    “是!”兩個漢子低應了一聲,一個轉身出屋,一個跑進了屋內。


    這五人,便是從越京城隨著慕容靖救了吳京出來的拓拔燕,孫大刀等人,看現在五人的模樣,卻是處境堪憂。


    吳京臉色有些慘白,他本身有著八級武道的修為,但卻被瑛姑封住,眼前,比起一個正常人猶自不如,一路逃亡,體力早就處在了透支的邊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便再也不想動了。


    小乙提著一個桶走了進來,屋子雖然廢棄了,好在後院裏還有一口井,吊起一桶水來,提起了屋裏,拓拔燕舀了一瓢水,遞給了吳京。


    “殿下,喝一點吧!”


    一口氣喝完了瓢裏的水,驚魂未定的吳京總算是平靜了一些:“拓拔將軍,我們,擺脫了他們嗎?”


    拓拔燕搖搖頭,“我不知道,吊著我們的應當是鷹巢的精銳,隻怕沒有這麽容易擺脫他們。”


    吳京苦笑:“原本說抵達正陽郡,江浩坤應當已經打下正陽,這裏該是我們的天下了,可是現在,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江浩坤大敗而歸,我們,該怎麽辦?”


    幾個都是陰沉著臉,該怎麽辦?他們也不知道。


    孫大刀進門的時候,身上還背著一個人,卻是天橋街頭之上賣風臘的老頭胡力,此刻,平躺在地上的胡力,呼吸愈發的急促走來。


    “拓拔燕,胡老頭隻怕不行了。”孫大刀帶著一絲哭音道。


    拓拔燕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早就告訴你,胡老頭活不下來了,你背著他逃隻是浪費力氣,你偏不信。”


    孫大刀大怒:“拓拔燕,你這個冷血的東西,胡老頭是我們的同伴,難不成你要讓我丟下他不管麽?”


    拓拔燕冷哼一聲站了起來,走到院子裏,回來時,手裏已經拖了一條被孫軍殺死的野狗,手腕翻動,切下一塊大腿肉,走到了胡老頭身邊。


    “胡老頭,你要死了,我們也救不了你,吃一點肉吧,做個飽死鬼。”拓拔燕蹲下身來,將手裏帶著血絲的狗肉遞到了胡力的嘴邊。


    孫大刀對拓拔燕怒目而視。


    胡力的聲音有些微弱,“他娘的,賣了這麽多年的風蠟,倒是有年頭沒有吃鮮肉了,燕幫主,多謝你啊。”


    張開嘴,咬下一塊,血淋淋的在嘴裏咀嚼起來。


    “胡老頭,還有什麽遺言麽?要是我們能活下來,便會替你辦到。”拓拔燕接著道。


    “老頭子孤單單一個人,沒啥可留戀的,喂,孫大刀,多謝你背了我這一路,我在天橋風臘店的櫃台下麵,埋了有一千兩銀子,那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你要是還能回去,這些便歸你了,拓拔燕,你可不能搶。”


    “胡老頭,別聽這個喪門星的,你能活下來。”孫大刀的聲音有些悲愴。


    “活不了啦,挨了那些鷹爪一枚暗箭,那上麵是塗毒的,我自己也玩毒,沒救了,拓拔燕,你給我一個痛快,別讓我受罪了。”胡力伸出手抓住了拓拔燕,道。


    “你敢!”孫大刀怒視拓拔燕。


    拓拔燕似乎沒有聽到孫大刀的威脅,剛剛削下狗肉的刀子,下一刻已是出現在胡老頭的麵前:“胡老頭兒,我會記得你的。”


    胡力嘿嘿笑著,每笑一聲,嘴裏就湧出一些紫色的血沫。拓拔燕眼一閉,刀子向前送出,準確的刺進了胡力的心髒,胡力身子猛地崩直,下一刻便軟了下來。


    收回刀子,拓拔燕在身上擦掉了血跡,麵無表情的走了回去,割了一塊狗肉,放在嘴裏咀嚼起來:“孫大刀,你要是還想多活一陣子,就快點吃些東西,保存體力,那些鷹爪兒用不了多久就會找上我們的。”


    孫大刀抱著胡力慢慢變冷的屍體,眼神有些空空洞洞的,先前在天橋賣藝賣膏藥的時候,滿腦子的都是飛黃騰達的夢想,但真正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他卻發現,這條路的血腥。他不是拓拔燕這種冷血的東西,一顆活潑潑的心,早已隨著同伴的死,慢慢的冷卻了下來。


    在霧山救出吳京之後沒兩天,他們便被鷹巢的鷹爪信綴上了,然後便是一路的追殺,同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在他的麵前,其中不乏武道修為比他高得多的人,而他能活下來,也多虧了與賣風臘的胡老頭兩人相互照應。


    眼看著快要到正陽郡了,卻聽到了江浩坤大敗而歸的機會,也就在此時,一個大煞星追上了他們。一想到那在黑夜之中,猶如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那個體態窈窕的黑衣女子,孫大刀便會情不自禁的打個寒噤。


    在他看來,那個女人簡直就不是人。


    慕容靖在他眼中便是猶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了,但慕容靖帶著他們圍殺這個女人,結果卻是他們被這個女人在圍殺他們。


    這便是宗師級的人物了。


    慕容靖拚死引走了這位大煞星,但他們從越京城逃出來之後,匯集的數十人的隊伍,卻隻剩下了十餘人,逃進正陽郡,又在鷹爪們的撲殺之下,剩下了最後的五個再加上一個重傷的胡老頭。


    現在,胡老頭也死了。


    他放下了胡老頭的死屍,沉默著走到拓拔燕身邊,也不用刀,直接撕下一條狗腿,也不管上麵的毛發,直接血淋淋的撕咬起來。看得一邊的吳京一陣反胃,險些便嘔吐出來。


    “殿下,你最好也吃一點,吃飽了,才有力氣逃。”拓拔燕瞧了一眼吳京,拿刀片了一塊肉,遞給了吳京。


    吳京搖了搖頭,臉色更蒼白了一些。


    拓拔燕也不勉強,徑自將肉塞進了嘴裏,咀嚼了起來。


    急促的腳步之聲傳了出來,在外警戒的鐵青闖了進來。“有人來了!”他澀聲道。


    拓拔燕一躍而起。


    院子裏風聲颯然,兩個蒙麵人闖了進來。似乎沒有感受到破屋裏隱藏的殺機,徑直走向屋內。


    拓拔燕腮幫子微鼓,兩枚吹箭從嘴裏飛出,悄無聲息的飛向一隻腳踏進門檻的來人。


    一聲輕笑,來人兩根手指一夾,兩枚吹箭已是落在了他的手裏。


    一柄大刀帶著風聲,淩厲至之極的斬下,但接下來,刀便定在了半空,蒙麵人一手懸在空中,孫大刀的刀竟然被他淩空抓住,動彈不得。


    “住手,我是秦厲,我看到了你們留下的記號,自己人。”第二個黑衣人低吼道,屋內,正準備撲出去的另外幾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殿下,辛苦了,我是曹輝!”為首的蒙麵人走進屋內,手一鬆,孫大刀身子後仰,險些跌倒,兩枚吹箭飄啊飄,飄到了拓拔燕身前,讓他怔腫不語。


    “曹輝曹大人?”吳京又驚又喜地站了起來。“你在正陽郡?”


    “本來想在正陽郡看一場好戲,可惜,江浩坤不爭氣,這場好戲看不著了。不過接到了太子殿下,卻也算是一件幸事。”曹輝笑著環視屋內:“慕容靖呢?”


    拓拔燕小心的將兩枚吹箭收了起來,走到了吳京的身邊:“我們遇上了一個恐怖的女人,慕容將軍將她引開了。”


    “恐怖的女人。”曹輝取下蒙麵巾,“那可能是瑛姑,慕容將軍恐怕凶多吉少了。”


    “曹大人,我們身後綴著明國的鷹爪,這裏恐怕不是久留之地。”吳京急切地道。


    “不用擔心,他們來不了了!”曹輝擺擺手,“殿下盡管寬心好了。”


    曹輝這話出口,屋裏幾人都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孫軍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的力氣這一刻似乎消散得無影無蹤,也隻有拓拔燕,到了這個時候,仍然如同一根標槍一樣,站得筆直。倒是讓曹輝高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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