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死一般的寂靜,瑛姑低著頭隻管繡著一副緞子,她似乎隻要閑下來的時候,都在繡著小文小武的衣服,繡完春天繡夏天,繡完秋天繡冬天。(.$>>>棉、花‘糖’小‘說’)小文小武一年四季的衣物,基本上都是出自瑛姑之手。


    郭九齡閉目不語,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麵,篤篤的一聲聲響,似乎每一擊,都敲在校尉的心上。


    天本來就很熱,此刻校尉身處其間,更是汗流浹背,滴滴噠噠的汗水,從頭臉之上落下,掉落在地麵之上,身前,已經濕了一大片。他不能不緊張,在自己的麾下,出了周普這樣一個大諜子不說,居然連看守的人犯也會丟失,這裏頭的罪過,可不是輕輕就能揭過的。


    簡放也不說話,獨坐一隅,臉色卻很難看。作為一名傳統的軍人,他對於郭九齡這樣的黑暗世界的家夥有著一種天然的抵觸,而且這一次的事情,城門軍鐵定是要背上一個大黑鍋了。蕭寧馬上就要高升,這口鍋,隻能是落在自己的背上。雖然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大的影響,但畢竟是有礙物議。到時候,隻怕彈賅自己的奏章會一份接著一份。


    一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到了郭九齡身邊,低聲道:“他們已經從後山下山了。”


    郭九齡點點頭:“嗯!”


    那人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聽到這話,那校尉汗流得更厲害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道:“大人,還,還不追麽?要是他們出了霧山,再想堵截可就難了。”


    郭九齡笑了笑,睜開眼來,看著他:“你叫什麽名字?”


    “小校,小校叫馬朝旭。”校尉呐呐地道。


    “嗯,馬校尉,你不要這麽緊張,周普之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會因為此事受到什麽牽連。”郭九齡微笑著道。


    “謝謝大人。”馬朝旭如釋重負。


    “應當下山的十人,應當什麽時候回營報到?”郭九齡問道。


    “差不多就是現在了。”馬朝旭低聲道。


    郭九齡笑看著他,“那你現在是不是應該派人上山去瞧瞧,這十個人為什麽還沒有下山回營?”


    馬朝旭一下子跳了起來,“小校這就去。”


    “等一等。<strong></strong>”郭九齡喊住了對方,“記住,聲勢要鬧得大一點。然後要飛馬向統領府匯報這裏發生的情況。”


    馬朝旭一楞,副統領大人不就坐在這裏嗎?


    “讓你怎麽辦,你就怎麽辦!”簡放不耐煩地道。


    “是!”馬朝旭下意識的一挺胸脯,然後一轉身,一溜煙兒的消失在三人的眼前。


    郭九齡看向簡放,笑道:“簡統領,這事兒,接下來你可能要受一些彈賅了,要受受委屈,聽聽閑話了。”


    “隻要不誤了周大人的大事,簡放受點委屈也沒有什麽!”簡放黑著臉道。


    郭九齡也不以為意,接著道:“這個馬朝旭,倒也還不錯,等這件事了了,你把他調回統領府放在身邊,過上一年半載,再升上一升。當然,讓他忘記了今天我們來過這裏的事情。”


    簡放點點頭,看著郭九齡的眼神終於是友善了一些,他本以為這件事後,馬朝旭肯定是要受到牽連,不說滅口,但下場恐怕也好不了。馬朝旭可是自己的舊將,要是因為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倒了大黴,他心裏也不好受。


    “接下來,肯定是要大舉追索了,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城門軍即便大舉出動,最後還是會勞而無功的。”簡放看著郭九齡,道。對於郭九齡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他也不甚了了,但肯定的是,這家夥親自策劃,還拉上了皇後娘娘身邊的瑛姑,這事兒就絕對小不了。


    “大舉出動肯定是需要的,做戲要做全套嘛,簡統領隻管將這當做是一場對你部的考驗。”郭九齡嗬嗬笑道。


    “要是不小心讓我抓住他們了呢?”簡放一笑。


    “那我也沒有什麽話好說。”郭九齡灑然的一攤手,“不過簡統領,不是我潑你冷水,你不太可能抓住他們。”


    “我真想試一試。”


    “隨你,不過在暗處,我們鷹巢會接手,當然,他們不會與你們發生聯係。”郭九齡笑著道。


    簡放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霧山之上,一個黑衣人似乎與夜色隱為一體,當他看到桐宮之內,突然警鍾之聲長鳴,一名士兵驚慌失措的奔出桐宮,一路狂奔下山的時候,他滿意的笑了。


    接下來,他看到,山下的軍營突然之間燈火通明,一隊隊的兵馬衝上山來的時候,他袍袖輕振,如同一隻夜隼,悄無聲息的從陡峭的後山,滑飛而下。


    就在黑衣人滑飛下山的時候,一直在繡著花的瑛姑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了黑衣人逸走的方向。


    “大姑,接下來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郭九齡笑道:“將這個慕容靖與吳京和我們的神鷹隔開,重傷他但卻不要殺了他,要讓這個家夥能逃回去。這對於我們神鷹以後的發展,將會有極大的好處。”


    瑛姑點了點頭,站起來,將繡布小心的放在懷裏,推開屋內,下一刻,已經從郭九齡的眼前消失。


    “宗師啊!”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外,郭九齡歎了一口氣,曾幾何時,他也是九級巔峰,距離宗師,亦不過一步之遙,但落英山脈一戰,他卻由巔峰直跌穀底,要不是舒暢,現在隻怕自己早就爛成了一把骨頭了。


    為君王死,倒也沒什麽,但為君王賣,那就讓人寒心了。


    他輕咳了一聲,起身走出了屋外。


    他剛出屋,身前已是多出了一排黑衣人。


    “京城所有的遊隼出動,追殺蠻族和鬼影探子,殺無赦!”郭九齡的聲音裏充滿了森森殺氣。


    黑衣人拱手一禮,轉身,消失在黑夜裏。


    翌日,早朝,因為皇帝陛下率大軍出征,早朝便由首輔權雲主持,一向風平浪靜的早朝,今天卻是郡情洶洶,所有的官員都將矛頭指向了兩個部門。


    一個是城門軍係統,一個便是監察係統。兩個部門的主官蕭寧和郭九齡自然是灰頭土臉,幾乎被官員的唾沫噴到臉上。


    堂堂大明帝國的首都所在,居然讓蠻人的探子出入有如無人之境,來便來了,居然還將大明帝國最重要的人犯吳京給弄走了。現在撫遠郡造反,有腳趾頭都能想到,要是讓吳京到了撫遠反軍之中,對於初生的大明帝國意味著什麽。


    兩位部門的首腦人物低著頭,一言不發。蕭寧是的確什麽也不知道,此刻除了惶恐,便隻有惶恐,而郭九齡對於這一切,卻是早在意料之中。


    權雲作為首輔,卻也不知道這內裏的原因,因為也是格外的憤怒。皇帝陛下剛剛出京,越京城裏便出了這麽大的漏子,這讓他這個主持朝政者如何向前線的陛下交待,吳京出逃,影響實在太大。


    “郭大人,這一次監察院太讓人失望了。”他冷著臉看著郭九齡,鷹巢隻是內部稱呼,在朝堂之上,他有一個更堂皇的名字,叫作監察院。“希望接下來監察院的表現不要讓本相與所有大臣們失望,在吳京逃往江浩坤或者蠻人軍中之前,將他們繩之以法,我也會奏報陛下,請前線軍隊嚴加警戒。”


    “是,左輔大人。”郭九齡低眉順眼。


    “你去忙吧,一刻值千金,早一刻抓住他們,我們早一刻省心。”權雲揮了揮手,道。


    郭九齡轉身退出了議事殿。


    權雲的目光轉向蕭寧,“蕭大人,陛下離京之前,已經決定讓你到兵部就任兵部侍郎一職,你這便卸任城門軍統領一職,去兵部報道吧,城門軍統領一職,由簡放接任。追捕這些反賊的事情,也由簡放來統籌。”


    “是,左輔大人。”蕭寧誠惶誠恐,除了這麽大的亂子,他來背這個鍋,那是一定的。由城門軍調任兵部出任侍郎,是平級調任,不過是不直接帶兵罷了,對他來說,反而要更輕鬆一些。


    越京城中,一片兵慌馬亂之中,搜索蠻子探子的行動從城內開始向城外擴展,一隊隊的兵馬從京城內調出,連駐紮於城外的野戰營,都開始出動兵馬協助,而在剛剛慌亂過後的京城,一位刑部官員卻帶著一隊刑部衙門的士兵,出現在了天牢之中。


    咣啷一聲,鐵門被拉開,被關在大牢深處一個單間的周泰有些漠然的抬起頭來。


    “周泰,出來。”刑部官員厲聲道。


    不等周泰站起來,兩名士兵已是衝了進去,將周泰左右一挾,便拖出了大牢。


    “是要斬首菜市口了嗎?”周泰眯著眼睛,問道。


    “想得美,反賊作戰,從霧山桐宮將偽太子吳京劫走,現在刑部要提審你。”刑部官員厲聲道。


    周泰先是一楞,接著大笑起來,“天道循環啊,哈哈哈,好,好,太好了。”


    “閉嘴。”刑部官員厲聲道,“帶走帶走,到了刑部大堂,看你嘴巴還能不能硬起來。”


    “就算是抽筋剝破,周某要是哼一聲就不算好漢!”周泰仍是大笑不止。


    一隊人拖著周泰剛剛走出天牢大門,一個個便全都僵在了哪裏,天牢大門外,一排排的城門軍硬弓強弩,早已守候在哪裏,為首一人,按刀而立,正是城門軍將領田康。


    “放箭!”田康的聲音冷厲之極,沒有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羽箭便如蝗蟲一般的飛了過來,包括周泰在內,全都被射成了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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