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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南寧侯府有什麽趣事兒?”洛婉如懶洋洋的窩在搖椅上問。


    蝶衣眼珠子一轉, 聽著洛婉如話頭, 再思及之前洛婉如和江翎月那樁是非, 便意會了有趣二字。


    南寧侯府最有趣的事不就是好端端的嫡長子突然瘸了, 繼室的兒子成了世子,她才開了口,洛婉如就不耐煩的打斷:“這事我知道,就沒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了。”


    蝶衣想了想, 覷著洛婉如的臉色道:“還有一樁, 現在的南寧侯夫人和前頭那位夫人是表姐妹, 據說當年兩人感情十分好,先夫人時常邀現在的南寧侯夫人過府。後來先夫人生大少爺時血崩而亡,臨終遺言就是讓現在這位夫人進門。”這是明麵上的說法, 信的不多, 真要感情好, 江家大少爺怎麽會瘸了腿丟了世子之位。私底下大家都傳, 未過門時, 現在這位夫人就和侯爺暗通曲款了,就連先夫人的死和江大少爺的腿都是現夫人動的手腳, 至於真假誰管啊, 流言這東西要的就是聳人聽聞。再說了聽著還怪有理的不是!


    洛婉如愣住了,半響才道:“現在的南寧侯夫人和前夫人是表姐妹?”


    蝶衣點頭:“是啊, 奴婢也是聽老人說的, 說起南寧侯府那位先夫人, 老人都唏噓不已,說再是和善不過一個人,可惜了紅顏薄命,唯一的血脈還被人……”


    何媽媽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一枚眼刀扔過去,蝶衣霎時噤聲,縮了縮脖子。


    何媽媽道:“姑娘,下人之間的小話,哪能當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這些話聽聽都覺汙了耳!”


    蝶衣有些不服,然而攝於何媽媽身份,敢怒不敢言,


    洛婉如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莫測。


    何媽媽心下一沉,就聽見洛婉如問:“這種事也瞞不住人,外人對現在這位南寧侯夫人又是怎麽評價?”


    蝶衣忌憚的看一眼何媽媽。


    洛婉如也看一眼何媽媽:“我今兒不問,明兒也要問。”


    何媽媽氣結,無可奈何。


    “你有話直說,說得好,姑娘我重重有賞!”洛婉如拍了拍扶手。


    得意眉歡眼笑的應了一聲:“就奴婢聽來的,侯夫人名聲不是很好,先夫人身體挺好,一下子就這麽去了,一年後這位侯夫人就進了門,誰不嘀咕兩聲。後來侯府大少爺又出了這種事,大家就更覺不對勁了,加上侯夫人行事有些張揚,故私底下的名聲有些差。”


    “可我看著那天宴會上,她人緣倒不錯。”洛婉如喃喃道,就是洛家也不想與她交惡。


    蝶衣幹幹一笑:“南寧侯掌江南水軍,抵禦倭寇有功,侯夫人娘家顯赫,膝下三子一女地位穩固,還有長公主在,誰願意得罪她。”在心裏悄悄補了一句,自己利益又沒受損,犯得著為了別人的事得罪權貴嗎?


    洛婉如渾身一震:“可不是這個理,頂多是背後嘀咕幾句,到了跟前,還不得恭恭敬敬的,怪不得她這麽囂張了。”


    蝶衣不由自主的點頭讚同:“可不是如此!”


    何媽媽繃不住變了神色,恨不得把這個碎嘴的小丫頭打出去,都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洛婉如卻覺得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順手摘了自己腕上翡翠手鐲:“賞你了。”


    蝶衣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隻通體碧綠,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鐲,抖著手不敢接。


    洛婉如從搖椅上跳下來,走過去將鐲子套在她手上:“說了賞你就賞你,我看你挺機靈,就做個二等吧!”


    蝶衣喜形於色,連忙跪下謝恩:“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歡天喜地的模樣逗得洛婉如笑出聲。


    何媽媽眉頭皺成一團。


    #


    皓月當空,繁星點綴,月光星華下的陶然居瑩瑩生輝,回到屋內的柳枝拿汗巾擦了擦身上的夜露方入內。


    正倚在羅漢床上看書的洛婉兮將書倒扣在黑漆嵌螺鈿小幾上,問:“辦妥了。”


    柳枝唉了一聲,道:“奴婢將東西交我爹了,我爹說明兒一早他正要去郊外莊子上收賬,一起帶過去。”柳老爹除了管著綢緞莊了,還兼著幾個莊子的總賬房。


    “那便好,睡吧。”洛婉兮站起來,穿了鞋邁向傳床榻,柳枝和桃枝服侍她睡下後滅了燭火到了外間。


    柳枝道:“今兒輪到我值夜,你回去休息吧。”


    桃枝便道:“那你晚上警醒些,姑娘這幾天睡得不踏實。”


    “我省的。”一番悉悉索索的動靜後,屋子裏歸於寂靜,唯有蟲鳴不甘寂寞的響起。


    裏屋的洛婉兮卻輾轉難眠,她覺得可能是在南寧侯府喝茶喝多了,因為無話可說,所以隻能一個勁喝茶。


    她對南寧侯府沒什麽好感,這一家子都是跋扈的,且他們做的那些事委實叫人喜歡不起來,可再不喜歡,還得虛與委蛇。尤其是隔著一個江樅陽,洛婉兮都覺得自己虛偽。


    十年前,江樅陽救了溺水的小婉兮,隻是誰也不知道,終究遲了,小婉兮走了,醒過來的那人是她。這非她所願,但事實就是她取代小婉兮活了下去。


    她記著這份救命之恩,洛家三房也記著。當年洛三老爺還打算收江樅陽做弟子,也省的他被南寧侯夫妻耽誤了,不過最終因為一些事沒能成型。


    洛三老爺敏銳察覺到南寧侯對江樅陽的若有似無的打壓,不敢明麵上幫襯,轉到私底下,悄悄收買了幾個照顧他的下人,時不時給他送些錢財和書。


    後來洛三老爺英年早逝,李氏懷著孕又遭逢大變,想不起這一茬,還是她聯係了柳老爹,把斷了兩個月的聯係重新續上。


    救命之恩,她卻隻能做這些來報答,甚至還要笑臉相迎作踐他的人。每次想起來,洛婉兮都覺得不得勁。


    若她還是陸國公府七姑娘……


    洛婉兮翻個身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不是沒想過與家人相認,然而洛家和陸家沒有交集,自己根本見不到。便是見到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家人能信嗎?


    尤其是她娘長平大長公主,人家老太太不是信佛就是敬道,她老人家對這些嗤之以鼻,說都是裝神弄鬼。記得有一回,祖母請了一個十分有名的道婆上門,哄得祖母對她言聽計從,就連她大哥的婚事,那道婆都要作妖。這可捅了老太太的肺管子,掀了那道婆坑蒙拐騙的底不算,還把她架在柴火上燒了,道是讓她嚐嚐枉死在她手下那些人的罪,嚇得老祖母病了大半年。


    自己找上門去,以她家老太太多疑的性格,搞不好就把她當心懷不軌的妖孽燒了。


    “容我等先問過我家姑娘?”話音未落地,竟見這群人居然毫無預兆地推開她們意圖硬闖,留在門口都是些丫鬟婆子哪裏是這些魁梧差役的對手。


    “誒誒誒,你們怎麽能這樣!”桃枝尖叫。


    厚重的殿門豁然而開,三月春光爭先恐後的闖進來,杜準就見一容貌昳麗的素服少女麵帶薄怒望著他們。二十四褶裙鋪散在地,層層疊疊,宛如盛開的蓮花。她身後鍍了金的菩薩慈眉善目之中透著莊重威嚴,不知怎麽的,他心頭一悸,不敢再看,抬手一拱:“例行公事,洛姑娘見諒。”


    洛婉兮冷聲道:“我要是不見諒呢!”


    杜準臉色一冷:“那就得罪了,”說罷一揮手,手下四散而開。得罪權貴日子不好過,可要是這件差事辦砸了,他都沒日子過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桃枝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抖著手指著他們:“你們,你們!”


    柳枝見這群人鐵了心,趕緊把風帽往洛婉兮頭上戴,她家姑娘模樣哪能讓這群粗人看了去,要不是祈福不可中斷,她都想勸姑娘離了這地。


    洛婉兮一下一下撫著靠在她懷裏的洛鄴,無聲安慰,冷冰冰道:“佛門清靜地,勿擾亡人。”


    “洛姑娘放心。”杜準對屬下使了一個眼色,搜查的動作頓時斯文了一些。


    有人掀起台座前帷幕,見是實心底座還不忘一處一處敲擊惟恐內部暗藏機關,便是地麵都沒有幸免被人一寸一寸的旁敲側擊,還有身手敏捷的人翻上橫梁檢查……


    眼見對方如此仔細謹慎,洛婉兮心下咂舌,他到底卷進了什麽事中,以至於對方恨不得掘地三尺。甚至要求她站起來,讓他們檢查自己所跪之地,洛婉兮怒氣上湧:“不懂祈福不能中斷嗎?”


    隔著薄紗,杜準看不清洛婉兮的神情,卻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怒氣。杜準並不意外,他們都搜查到這份上,對方不生氣才奇了怪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見諒,一切都是為了公務,請不讓我們為難。”


    “現在是你們在為難我們洛家。”洛老夫人怒不可遏的聲音傳來。


    杜準回頭就見滿頭白鬢氣質雍容的老夫人疾步而來,再聽洛府下人稱呼便知是洛家老太君,頓時頭大,他硬闖不就是怕洛家長輩聞訊趕來。小姑娘麵皮薄,愛惜名譽,鬧起來也好處理,可長輩就不同了,身份擺在那,這下好了,來了個輩分最長最難伺候的。


    洛老夫人一看屋內情況,怒氣更甚:“殿內情形一目了然,我孫女一直在殿內,有沒有人進來她還不清楚,你們這樣挖地三尺的,還要我孫女中斷祈福儀式讓你搜那塊巴掌大的地。是認定了我洛家和那逃犯勾結,聯合起來騙你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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