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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婉兮挺直脊背,抬頭望著何氏,淚水滾滾而下:“到底是誰在得寸進尺,二姐喜歡許清揚,覺得我礙眼,設計毀我清白,壞我婚事,二姐有沒有想過她毀掉的還是我的一生。


    這次計策失敗了,下次二姐是不是打算直接取我性命了?若非攸關性命,大伯母覺得我一介孤女,願意得罪您,得罪大房嗎?可是我不得不如此,因為我知道倘若這次我選擇了息事寧人,二姐並不會善罷甘休。我怕到時候算我意外而亡了,外人也唏噓一聲,道一句可惜罷了!”如泣如訴,字字帶血,滴落在地麵的淚珠,濺射瑩潤的水光。


    看得三老夫人心頭又酸又澀,她清楚洛婉兮所言非聳人聽聞,所以她心裏更不好受。何氏再加一個吳氏,兩人聯起手來,這孩子躲得了第一次,躲不開下一次。還不如撕破臉,她們反倒不敢過分。從此以後,但凡洛婉兮有個山高水低,大房是最大嫌疑人。


    三老太爺晦暗著一張臉,如同被潑了黑墨,嚴厲的看著洛婉兮:“你可有證據?”


    洛婉兮抹了一把眼淚,從懷裏掏出一個小人偶質問泥塑木雕一般的洛婉如:“二姐,你的寶貝找到了嗎?”


    洛婉如隻覺得一股血衝到直衝腦門,整個人都懵了。小人偶掉了,她找了好久好久,怎麽會出現在洛婉兮手裏。


    怔愣間見洛婉兮拿著人偶用力往地上砸,發出咚一聲脆響,這一下彷佛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洛婉如腦中那根弦‘啪’一聲徹底斷了。


    眼看著洛婉兮還要再砸,洛婉如猛然撲過去從洛婉兮手裏一把奪過並重重推開洛婉兮:“是你偷的,你怎麽能偷我東西,你這個小偷!”


    何氏心急如焚,顧不上許多,搶步上前按住了不打自招的女兒,示意她別亂了分寸。心裏也是一團亂麻,萬萬想不到洛婉兮竟是連這事都知道了,還早有準備。


    被她推到在地的洛婉兮坐起來,將亂發捋到耳後,露出一雙灼灼的雙眼,冷笑:“小偷?覬覦我的未婚夫,設計毀我清譽,壞我婚事,意圖取我而代之,二姐所作所為才是偷!”


    洛婉如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整個人都炸了。這一整天她都心驚膽戰,神經繃緊,醉月廳內發生的樁樁件件更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此刻被洛婉兮指著罵,還涉及她最在乎的許清揚。洛婉如隻覺得滿腔的怒火在胸口橫衝直撞,刺激的她眼前發黑,太陽**一突一突的漲,洛婉如舉起小木偶脫口反駁:“清揚根本不喜歡你,他親口說的,他一點都不想娶你,隻想娶我!這小人偶是他親手做來送給我的。”


    洛婉兮定定的看著洛婉如,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終於承認了。


    何氏一把捂住女兒的嘴,可已經晚了,不該說的她都說了,何氏滿臉的陰寒,冷冷看向洛婉兮,目光發涼。


    洛婉兮身形微微一顫。


    看在眼裏的三老太爺一把將杯子擲在地上,厲聲道:“你好大的威風!真當自己能在我洛家為所欲為了!”


    何氏麵皮抽搐了兩下:“三叔息怒!”


    “息不了怒,我都要被你這逆女氣死了。”三老太爺指著縮在何氏懷裏瑟瑟發抖的洛婉如怒不可遏:“與堂妹的未婚夫暗通曲款,不知廉恥。竟然還敢為此害人,簡直喪心病狂!我洛家沒有這樣的女兒!”


    三老太爺的話仿若一個又一個的耳光打在何氏臉上,打的她臉色慘白!何氏幹澀道:“如兒不懂事,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


    何媽媽痛聲哀哭:“姑娘沒有要害四姑娘,都是老奴自作主張,姑娘事先毫不知情,她什麽都不知道!”


    三老太爺指了指何氏,又指了指何媽媽,冷冷道:“是你們把她慣壞的!”


    何氏抿唇不語,懷裏是抖如糠篩的女兒,耳邊是何媽媽痛哭流涕的喊聲,她活了半輩子,第一次這麽屈辱狼狽。何氏緊了緊雙臂,將女兒抱得更緊。


    三老太爺擺擺手,一指何媽媽:“把這刁奴拖出去,亂棍打死!”


    何氏猛然收緊了雙臂。


    “不要!”洛婉如豁然從何氏懷裏抬起頭來,驚慌失措的叫道:“不要!娘,娘。”洛婉如死死攥著何氏的胳膊,整個人抖得不像話仿若秋天的落葉,苦苦哀求:“娘,你救救奶娘,救救她啊!”


    “誰也救不了她!”


    這一聲恍若巨雷,炸的廳內眾人臉色驟變。


    白了臉的洛婉兮轉頭,見秋媽媽扶著滿麵怒容的洛老夫人顫顫巍巍自門口進來:“祖母!?”


    坐在上首的三老夫人連忙起身迎上去:“大嫂?你怎麽來了。”


    洛老夫人握著三老夫人的手,老淚縱橫:“我要是不來,怎麽知道家裏出了這等駭人聽聞的醜事。”洛老夫人用力的拄了拄拐杖,淚水漣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三老夫人心下惻然,扶著洛老夫人座:“大嫂你當心身子,勿要太過傷心。”


    洛老夫人難掩心痛之色,看向洛婉如,洛婉如瑟縮了下,往何氏懷裏鑽了鑽。何氏臉色僵硬,聲音發澀:“母親!”


    “我十七歲嫁到洛家,從孫媳婦做起,迄今四十年了,從來沒遇見過這樣敗壞門風的事。老大媳婦,你不是最講規矩的,這是你教出來的女兒!”最後一句,洛老夫人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何氏的臉火辣辣般疼起來:“千錯萬錯都是媳婦的錯,母親息怒。”


    洛老夫人直勾勾的盯著何氏:“你打量著我不敢罰你是不是,今天我讓你知道我敢不敢!”


    何氏心頭一悸,臉色由紅變白。


    洛老夫人不再看她而是轉頭看向三老太爺:“他三叔,依著家規,二丫頭該如何懲治?”


    何氏的臉白得幾乎透明。


    三老太爺捋了捋長須,沉吟片刻後道:“送家廟,終身不得出!”


    “娘!救我!”洛婉如駭然驚叫,聲音淒厲。


    何氏目疵欲裂,胸膛劇烈起伏。


    洛老夫人握緊了沉香拐杖,沉聲道:“老大媳婦和二丫頭自請去廟裏為我祈福。”如此對外麵也有了交代。


    洛婉如還要叫嚷,何氏在她腰上不輕不重的掐了一把,示意她閉嘴。洛老夫人正是氣頭上,她們沒必要和洛老夫人硬碰硬,何況還有三老太爺在。這家廟關得了她們一時還真能關一世,真當她何家無人了。


    “老五家的一塊去吧,你們都去廟裏好生反省反省,什麽當做什麽做不得。”瞥到戰戰兢兢的吳氏,洛老夫人暮氣沉沉道,原以為這媳婦是好的,可到底商賈出身,利字當頭。


    羞愧不已的吳氏叩首道:“兒媳知錯,母親恕罪!”


    洛老夫人疲憊的擺擺手:“你們走吧,馬上走,我不想看見你們。”


    何氏望了望臉色灰白的洛老夫人,帶著女兒向她磕了一個頭,便起身跟著秋媽媽往外走。


    六神無主的洛婉如茫然的被何氏牽著走,她們真的要去家廟嗎?母親也要去?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祖母,我想和許家退婚!”


    洛婉如悚然一驚,抬起的腳直接磕在了門檻上,踉蹌之下險些栽倒。不待站穩,洛婉如便急忙旋身望向廳內的洛婉兮。


    洛婉兮背對著她跪在洛老夫人跟前,洛婉如不知道她此刻是什麽表情,她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何種心情,她隻能這麽直愣著雙眼盯著洛婉兮。


    對此,洛老夫人毫不意外,她了解這個孫女,出了這樣的事,洛婉兮是絕不肯嫁給許清揚,便是洛婉兮願意,她也不依,這樣的男子豈是良配。


    洛老夫人定了定心神,斬釘截鐵道:“好。”


    三老夫人一驚:“大嫂,是不是先確認下,口說無憑。若是許家那小子真的……這婚自然要退,可要隻是二丫頭一廂情願之下的信口開河,豈不耽擱了婉兮丫頭。”這世道,女兒家退過婚生生比人矮了一截,哪怕錯在男方。私心裏,三老夫人還是希望都是洛婉如癡心妄想,許清揚清清白白,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可再小也是希望。


    洛婉如漲紅了臉,彷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嘴唇蠕動了兩下,似乎想開口,何氏一把扯過她,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今天要不是這丫頭沉不住氣,局麵不會鬧得這般難堪。


    留意到洛婉如神色的洛老夫人臉一黑:“去她屋裏搜,再把她身邊的丫鬟審問一遍,什麽都明白了。”她是被洛婉如氣壞了,都沒想到這個可能,不過看洛婉如說話時言之鑿鑿的模樣,她和許清揚暗中往來的事九成九是真的。


    找到往來憑證,正可與許家退婚,然私通一事兩家都丟人,洛家作為女方更吃虧。許家怕是不肯承擔退婚的責任,最後委屈的還是婉兮。想到此處,洛老夫人悲從中來,不禁淚流。


    待從丫鬟口中得知洛婉如竟在兩年前和許清揚開始來往,拿著兩人暗中往來的信件洛老夫人又氣又怒又失望,二人借著許清玫名義通信,好幾封信還過了她的手,她還打趣兩人比親姐妹還親近。


    洛老夫人放聲大悲:“冤孽啊冤孽,家門不幸!”


    洛婉兮撫著洛老夫人的背安慰:“祖母,您別動氣!”


    洛老夫人握緊洛婉兮的手,悲不自勝:“老三你怎麽這麽狠心,撒手而去,留下他們姐弟倆任人欺淩,要是你還在,婉兮怎麽可能遭這罪!”她是老了可還沒糊塗,要是三兒子還在世,許清揚豈敢背信棄義,招惹洛婉如。洛婉如也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設計洛婉兮,不過是欺負她無依無靠罷了。


    “祖母沒用,祖母無能,護不住你們姐弟倆!”洛老夫人泣不成聲。


    洛婉兮鼻子一酸,再一次模糊了視線:“祖母說這話可不是叫我無地自容,這些年要不是您照拂,我和鄴兒哪能平平安安順順遂遂長大。”


    三老夫人拿著手帕替洛老夫人拭淚,勸道:“大嫂,你可得保重身子,是不為你自己,你也得替兩個小的保重你自個兒。”


    洛老夫人哭聲一頓,悲聲稍斂,是啊,她要是蹬腿去了,洛婉兮姐弟倆可怎麽辦。眼下洛婉兮已經和大房撕破臉了,她心知肚明,何氏已然記恨上婉兮了,而家廟關不了她許久,她為洛家生下二子二女,長子長女都已長成,娘家又得勢。


    洛老夫人收住眼淚,問洛婉兮:“你是怎麽想的?”


    洛婉兮垂了垂眼:“我原本是想請三叔祖將此事告知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並大伯父和四叔他們,與我做一見證。想來大伯父會把二姐接走,此後二姐她們有了顧忌,也不敢再為難我。”


    聽得洛老夫人又忍不住濕了眼眶:“你這孩子想瞞著我,隻瞞著我!”


    三老太爺深深看了洛婉兮一眼,素日隻知道這侄孫女乖巧懂事,經此一事,才發現這丫頭難得的明白。她這是要把洛婉如釘在恥辱柱上,而大房不管心裏怎麽怨,明麵上絕不能薄待了他們姐弟倆,否則族人的唾沫星子能淹了他們。人心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然至關重要,越是興旺的家族越在乎族人的支持。既報了仇又得了實惠,可比選擇息事寧人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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