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的打漁技藝,已經這麽厲害。


    大圓滿又該是啥樣?總不能釣龍王爺吧?!”


    白啟腦袋裏莫名閃過這樣的念頭。


    八百裏黑水河,寬廣且幽深。


    搞不好真養得出大蛟龍種。


    “入門的進度好刷,下網捕撈有所收獲,便可以上漲。


    小成之後,得捉大魚、釣大貨。


    才能起到磨練效果。


    想要大圓滿,隻會更難……”


    白啟休息了一陣,眼見快到晌午,連忙遊水靠向舢板。


    他雙手一撐,身子柔軟得像沒有骨頭,徑直就跳將上去。


    動作輕盈,靈活矯健,明顯強出以前一大截。


    “獲得水性的同時,身體素質似乎也變好了。”


    白啟後知後覺,這時候才感到骨頭縫子往外冒著熱氣,驅散刺骨寒意。


    “難怪我不覺得冷,原來是筋骨更結實了,受得住河水的浸泡。”


    他低頭一看,風吹日曬的黝黑皮肉。


    此時顯得十分勻稱,好像上下沒有一塊多餘。


    打漁技藝的效用加持下,竟然連本身狀態都開始改變。


    真是匪夷所思!


    “上輩子遊泳健將練出來的身材,也就這樣吧?


    可惜還是幹瘦了些,營養不夠,需要有油水的肉食補一補。”


    白啟在心裏嘀咕兩句,彎腰收拾捕撈上來的白鰱。


    賣不上價的小魚小蝦,都被他放生丟回河裏。


    好給等下的收獲騰地方。


    “嘿嘿,找魚窩如掌上觀紋,豈能不爆護!”


    白啟撐著舢板滑進蘆葦蕩,來到被標記的魚窩,直接下網。


    僅僅隻過去兩刻鍾,伴隨著嘩啦啦的出水聲。那張麻繩編織的簡陋大網被提起。


    成果喜人,將舢板壓得一沉。


    “約莫三斤重的黑鱅,五十文!


    酒樓常收的新鮮河鰻,攏共十幾條,抵得上百文!


    還有八斤重的烏鱧!發達了,這下真是發達了!”


    白啟樂得嘴巴都合不攏。


    簡直是大豐收!


    “不值錢的,可以留著自己吃。


    黑鱅、河鰻、烏鱧拿去東市。


    換個百把大錢,倒也不會引人注意。


    細水長流,悶聲發財,免得惹禍上門……”


    他挑挑揀揀,留下二十餘條,將兩個魚簍塞得滿滿當當。


    “出發!魚欄東市!”


    ……


    ……


    黑河縣頗大,依靠險峻的山道地勢,築起一圈厚實的土磚城牆。


    裏頭有內外之分。


    外城是錯落密集的棚戶區。


    道路泥濘,髒亂不堪,居民多為靠雙手討生活的賤戶、役戶。


    內城稍微好些,大街小巷鋪著長條青石板,兩旁是座座民宅。


    再往裏走,寬闊的大道分出東西南北四座集市。


    酒樓、客棧等店鋪鱗次櫛比,人來人往,還算熱鬧。


    東市有著碼頭埠口,經此可走水路前往義海郡。


    百來條舢板,十幾艘烏篷船排成一列,停泊靠岸。


    頭戴鬥笠、短打赤腳的打漁人四處穿梭,把一筐筐河鮮被搬進魚市。


    由著采買的夥計隨便挑選,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整個地方嘈雜吵鬧,又散發出濃重的腥氣,像是個爛泥潭。


    “阿七來了!可許久沒見你人了!”


    “喲嗬,魚簍裝得這麽滿,想必博到大魚了!”


    “白鰱、黑鱅、河鰻!嘖嘖,都是值錢的好貨!”


    “你眼瞎啊?怎麽沒瞅到那條最貴的寶貝?”


    “這烏鱧至少有個十斤重,趕緊去喊東來樓的夥計,他們家的廚子專做這個!”


    白啟那條舢板剛一停下,便有打漁人圍攏過來。


    他們看到提在手裏的兩個魚簍,紛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眼中無不充滿羨慕。


    大家都是水上討生活的賤戶。


    最清楚一次大豐收的漁獲價值。


    白七郎這回,少說能夠掙上幾百來文大錢。


    即便頓頓吃肉喝酒,都可以瀟灑好長一段時日了。


    “麻煩讓一讓。”


    白啟走進魚欄東市設立的鋪子,裏頭十來個夥計正在忙活。


    穿著利落勁裝,比較紮眼的年輕主事走過來。


    打量一眼笑嗬嗬道:


    “厲害啊,阿七!這條烏鱧可不好弄上來,十斤多重,難為你了!”


    這主事叫梁三水,年紀不大,做事還算厚道。


    沒有陳跛子、楊泉那般咄咄逼人,恨不得從石頭裏都榨出二兩油來。


    其人在魚欄東市,頗有幾分口碑。


    “我那張漁網被這畜生扯爛了,待會兒還要尋個好手藝的去修補。”


    白啟語氣憤憤,故意抱怨道。


    “哈哈,就算扯壞你十張漁網,都有的賺。


    來來來,先過秤,等下拿錢!”


    八百裏的黑水河,養著眾多打漁人。


    偶爾一兩次老天爺垂憐,弄個大豐收的好漁獲,不算啥怪事。


    梁三水也沒多想,隻尋思著白七郎的運氣,好又不好。


    今次這場難得大豐收,恰巧碰到楊泉那個瘟神在東市巡邏。


    待會兒肯定要從中盤剝一筆。


    片刻後,夥計手腳麻利稱完重量。


    梁三水站在木質櫃台後麵,劈裏啪啦撥弄算盤:


    “白鰱、黑鱅跟河鰻都是好東西,酒樓常收。


    這麽多條,算你兩百六十文……九斤二兩的烏鱧,按照行情價,應該是兩百文左右。


    不過天鷹武館的人急著要,剛才出三百五十文拿走。


    刨去舢板停泊、夥計過秤的花費,以及魚欄的抽成。


    折為四百三十二文,如何?”


    白啟點點頭。


    為啥打漁人隻有收獲大才來這裏?


    他們的舢板一靠岸,便要收你停泊錢。


    過稱要夥計幫忙,也不是平白出力。


    非得自己動手,魚欄也有其他的借口。


    做平台的,要是連巧立名目使勁盤剝都不會,如何做得興盛。


    至於像白啟這樣的漁民。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謹小慎微,明哲保身。


    這就是底層賤戶的生存之道。


    “阿七,你要不急著補漁網。


    幹脆早點回家,別逗留……”


    梁三水遞出串起來的幾吊大錢,好心提醒兩句。


    白七郎日子有多艱苦,魚欄東市誰不曉得。


    父母早早撒手而去,又無親族幫襯。


    隻留下一間土胚屋子,跟一個患著羊癲瘋的瘦弱弟弟。


    大夥兒看在眼裏,卻也很難幫得上什麽。


    畢竟這年頭,誰沒有一家幾口要養。


    實在發不起善心,做不得好人。


    “好嘞!”


    白啟接過沉甸甸的大幾吊錢,心裏滿是踏實的感覺。


    他正要揣進懷裏,轉身離開鋪子。


    便看到一隻黑靴邁過門檻,隨後聽見招呼聲音:


    “這不是阿七麽?今天一趟收獲不小啊?”


    人高馬大的粗壯身影踏進東市鋪子,嘴角帶刀疤,皮笑肉不笑。


    說是凶神惡煞也不為過。


    此人正是楊泉,本地魚欄一霸。


    “全靠老天爺賞飯吃,讓我撈上大魚。


    泉哥,這是孝敬你的。”


    白啟心裏一突,暗道出門沒看黃曆走了背運,怎麽遇到這個瘟神。


    不過他臉色如常,十分利落掏出一吊大錢,就要交出去。


    上輩子走南闖北,豈能沒點眼力勁?


    手無寸鐵,力氣單薄。


    便跟惡狼搏鬥,必然吃大虧。


    楊泉他領著一幫潑皮,欺行霸市好幾年,也沒有垮台。


    必然是靠山硬,手段狠。


    這塊大石頭,絕非自己一個謀生糊口的漁家子搬得動。


    最起碼,現在不行。


    “阿七,我就喜歡你這份伶俐!很識相,也很懂事!”


    楊泉瞧著送到門前的那吊錢,仰頭大笑卻沒接過:


    “要不跟著哥哥混?少不了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白啟心頭一跳,做出老實巴交的本分模樣:


    “泉哥能看得上我,當然求之不得,可我家還有個小弟要照顧……”


    楊泉擺擺手,他其實就隨口一說。


    黑河縣想依附他的漁家子多得很,不差白啟這麽一號人。


    這頭惡狼的目光四下梭巡,掠過一筐筐河鮮,衝著梁三水問道:


    “水哥,今天可有人打鬼紋魚上來?”


    梁三水露出見到瘟神的晦氣表情,低頭打算盤:


    “沒呢,鬼紋魚去迷魂灣才守得到。


    月底能搞到五六條,就謝天謝地了。”


    楊泉眯起眼睛,嘿然一笑,拍著胸脯打包票道:


    “反正肯定弄個二十條給少東家補身子,這事兒,你別操心。”


    寒暄幾句,看到梁三水不怎麽搭理自個兒,他又回頭找上白啟:


    “阿七可知道魚欄攤位漲價了?


    這錢,哥哥不要你的,但月底上供的鬼紋魚絕不能少!


    咱倆兄弟交情歸交情,規矩不能壞,你說對吧?


    還有,柴市的林老六昨天跟我喝酒。


    提到你家病秧子弟弟,覺得機靈,很是喜歡。”


    白啟眼皮一抬,瞥向笑嗬嗬的楊泉,低聲道:


    “泉哥,我爹說了,餓死不為奴,賣身契真簽不……”


    楊泉大喇喇出聲打斷:


    “大好男兒豈能為奴!哥哥哪能不清楚!


    林老六才挑起話頭,我就罵了他一通。


    他現在已經知錯改口了,答應不簽賣身契,隻想收你小弟做幹兒子。


    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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