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卿華沒想到秦崢突然來這一出,腳後跟一個沒注意就磕到了石子上,痛得他眼淚都要出來了,想要抬腳捂著卻又在秦崢的目光下強自忍著。


    秦崢故作關切的問道:“姐夫沒事吧?”嘴上說著卻完全沒有動手扶一把的意思。


    “沒、沒事。”莫卿華當下轉過身,雙手負於身後,昂首挺胸的在前麵走著,秦崢想著他麵上的表情應不會太好,便心裏微微一笑,也算解了幾分氣。


    莫卿華今日穿了身黑色絲質外袍,袖口寬廣,腰間係著暗紅色的腰帶,衣料薄如蟬翼,貼在身上隱隱現出胸膛的輪廓,他似是熱得很,手中的扇子不停的扇著,本就寬大的領口,此時內裏的詳情更是若隱若現。


    隻可惜想他看的人沒分一點眼神給他,反而街上的大姑子小丫頭地個個捂著臉羞得通紅。


    秦崢的注意力都被隱在周圍的暗衛所吸引,從見到皇帝的那一刻,他在尋找這些暗中的高手,畢竟皇帝出行不可能沒有保護的人,從縣衙到酒樓的這段路,秦崢就像在玩一個找寶物的遊戲一樣,玩得不亦樂乎,可憐莫卿華秀了半天胸肌也沒得來他的關注。


    很快到了酒樓,樓是座新樓,牌匾卻是有些老舊,名曰忘憂。


    莫卿華指著那牌匾說道:“這是當年母親起的名字,想來你還不知道吧,母親年幼之時曾是無憂穀的記名弟子。”莫卿華的母親自然是那位深宮中的太後娘娘。


    這些秦崢還真不知道,他與太後見麵不多,小時候是見過,隻是當時太過年幼,並不記得那時的情景,不過太後與秦家畢竟同宗,秦母帶著他們姐弟進宮探望太後也是應有之事,年初回京後也隻在壽宴上見過太後,隻覺得是個和藹慈祥的老婦人,此時聽莫卿華這樣說,心裏一動,有機會確實是應該去太後宮中請安,總覺得那位太後娘娘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兩人舉步往裏,店裏便有一人快步出來,打起門前的簾子請他們進去,卻原來是大太監德福,因著在外頭便隻彎腰做拱,口稱爺。他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說道:“按爺的吩咐酒菜已經備好了,店裏的客人也都請了出去,請爺和秦公子樓上坐。”


    秦崢皺了皺眉,這忘憂酒樓外表看著不甚顯眼,但內裏卻是富麗堂皇,木質的樓梯,扶手都是精心雕刻,華麗的錦緞在這裏隻是鋪在地上的地毯,來這種地方吃飯的人必然非富即貴,皇帝偷偷出宮行事卻如此張揚,難道就不怕禦史參上一本嗎?


    秦崢心裏不讚同自然就帶到麵上來了,莫卿華見此隻淡淡一笑也不解釋,甩了袖子就往樓上走去。倒是那德福在秦崢身後小意說道:“這忘憂樓是當年老太太開的,前幾年轉給了爺,也算是給爺掙些零花,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剛才請人的時候也隻說主人家有事,並未節外生枝。”


    秦崢對人的情緒一向敏感,皇帝心裏不舒服他也察覺了,但他自認自己也沒錯,話都沒出口,道歉自是無從說起。況且畢竟是在宮外,禦史參奏都是小事,萬一遇見刺客到時候又得有侍衛拚死護衛皇帝,宮中的那場刺殺犧牲的侍衛至少也有十餘人,皇帝的命珍貴那些侍衛的命就不珍貴嗎?


    不過,既然德福圓了場,秦崢便點頭“嗯”了一聲,也算是退了一步。


    上了二樓,便都是一間一間的雅座,用料又比樓下好上幾分,德福上前兩步推開最大的間雅室,待兩人安坐,便立在桌邊為他們布菜。


    德福顯然是掐著點的,桌上的飯菜都熱騰騰地冒著氣兒,一大砂鍋由各種藥材燉製的養生鴨香味濃鬱,幾碟小菜夠兩人換著口味又不會過分鋪張浪費。


    隻是秦崢來的目的並不是吃飯,他拱了拱手,“莫公子,在下已經如約與你前來,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友人之所在?”


    莫卿華挑了挑眉,對著布菜的德福擺了擺手,親自夾了塊鴨腿給他,笑道:“小崢這兩天吃的一定不好,來,先來嚐嚐,這鴨子還是不錯的。”


    秦崢不接,隻拿眼看著他,莫卿華夾著鴨腿的手也不收回來,就這麽放在他的麵前,莫卿華畢竟是身份尊貴,隻要他願意討好一個人,那當真是無往而不利,所以當碰上秦崢這樣硬得跟塊石頭一樣,他忍了又忍終是沒有忍住,鴨肉也不要了連著筷子隨手往地上一丟,拍了桌子喝道:“秦崢!你別仗著朕的寵幸……”


    “在下不過一介白身何來寵幸之說?”秦崢也是來氣,這莫卿華先是莫名其妙出現他的家,行事猥瑣,後來為了救他自己身受重傷,醒來又發現這人將他藏在密室十幾天,當時秦崢沒有多想,回去之後才想起所為的親手照料,可不是連換藥擦身都是親手嗎?本來若莫卿華一直都高高在上,秦崢也能將他當做帝王恭敬疏遠,隻可惜莫卿華三不五時的就出現在他麵前,且態度曖昧,令人厭煩。這次更是連顧言涇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去了,秦崢一向不喜受人脅迫,沒有第一時間就對莫卿華拔劍相向已是看在他皇帝的身份了。


    他們倆置氣,最焦急的莫過於德福,一個勁的給秦崢打眼色,小聲的說道:“顧公子已平安回家了。”


    “你住嘴!”莫卿華簡直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德福居然敢自作主張!他本想翻臉走人,可看著對麵那少年麵上突然便因得知誤會後泛起的羞澀,他心裏的氣突然就消失的幹幹淨淨,想著秦崢畢竟年幼,他歎道:“你呀你!你說說,就你這性子,入了官場可怎麽辦喲。”


    “……”秦崢這時也知是自己太過衝動,不知為何,在莫卿華麵前他平日的養氣老成,都丟到腦後去了,這會兒也不好再擺著臉色便低聲說道:“這不是有陛下和家父在嘛!”


    既然是自己誤會了人,秦崢自然是反省自己之前的態度,莫卿華畢竟是皇帝,怎麽也不會昏庸到無故把大臣的兒子怎麽樣,之前是他想岔了,又加上一直對莫卿華印象不好,才會誤會他是否要對顧言涇不利。


    “……”雖然很高興秦崢的服軟,但他年紀輕輕怎麽就跟秦閔那老頭擺在一塊去了?


    經過這麽一鬧,氣氛倒是好上許多,兩人先是吃了些飯菜,莫卿華發現秦崢看似老成實際上還是很孩子氣,比如他不吃薑蒜,若不小心夾進了碗裏,那是要連那塊地方的米飯都要挑出來的。而且他吃飯很快,莫卿華一碗堪堪吃完,秦崢那邊已經扒拉了三大碗了,吃的那叫一個香甜,想來這就是民間所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不過秦崢這年紀也確實該多吃點,不然長不了個。莫卿華想起比之剛來的時候秦崢至少高了半個頭,照這勢頭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趕超他了,莫卿華突然覺得有些危機感,他暗暗想著是不是該讓德福去收羅些長個的法子才好。


    秦崢這幾日都隻吃些饅頭幹糧之類的,咋一見到這麽好的飯菜也顧不上矜不矜持了,等吃完抬頭,才發現莫卿華早已放下筷子,愣愣地看著他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微微有些臉紅的扣了扣臉頰,第一次態度誠懇的說了句:“謝謝。”


    莫卿華一愣,隨即便被秦崢臉上難得的顏色迷了眼,他會去見秦崢不過一時性起,秦崢的存在是他很早就知道的,隻是一直都不甚在意,隻想著這孩子若有本事以後便幫襯著些,別讓人欺負了,若是沒什麽本事便讓秦家安安穩穩養著便是。


    直到秦嵐進了宮來,因著那樣的奇女子,他才漸漸對秦崢有些興趣起來,沒想到那一見便是在那杏花樹下,青衣少年舞劍的身姿突然就像烙鐵烙進的他的心上,若是換過一個人,莫卿華便要想盡辦法搶進宮來,隻是秦崢身份特殊,還真是輕易動不得的,隻好退得一步,常常見著也是好的,於是那日壽宴刺殺之時便留下秦崢好讓他有機會救駕立功,也好為以後做打算。


    “把這些都撤了,擺酒上來,再吩咐下麵弄幾個下酒菜。”莫卿華對著德福吩咐道。


    酒上來之後,莫卿華親自執了壺給秦崢倒酒,秦崢心氣順了自然是不好再端著架子,連忙起身道謝,那酒自然是上好的,酒色清透,香味淡雅,他點頭道:“好酒!”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杯,像模像樣的小酌了一口,那廂邊莫卿華卻險些笑噴,“你倒說說你喝過幾次啊,怎麽就知道這是好酒啦?”


    秦崢不過是第二次喝酒,自然說不出這酒好在哪裏,不過莫卿華今日又是接他出考場又是請他吃飯,秦崢也不是不知好壞的,人家一個帝王至尊能給他賠笑臉,還親自布菜斟酒,秦崢麵上雖然不顯但心裏其實也有些動容,自然也就投桃報李,說上兩句俏皮話以示親近,隻見他眨了眨眼道:“原來姐夫卻是會給我喝不好的酒麽?”


    “哈哈哈,好吧,就算你說的對吧!”秦崢的親近讓莫卿華心裏癢癢地,雖然知道這少年碰不得,但心裏那團火卻是越燒越旺,便借口出恭,尋了個遠離雅間的地方,低聲對著德福吩咐了幾句,才施施然的返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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