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歌回房後就把所有資料都翻了出來,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仍舊沒有什麽特別發現,心裏生出絲沮喪感來,她甩下手裏的資料,重重靠到了鬥櫃上。


    沒有發現,就無法解開謎底,找不到凶手。她幫不到秦揚風,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在外麵冒險。


    深吸一口氣,她強迫自己冷靜。


    抬眼看了看屋外的陽光,她這才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在屋裏呆了許久。


    時間近午,她該出去弄點吃的了。


    秦揚風不知何時回來,昨夜大雨,他要是回來怕要餓壞了。


    如此想著,她下了樓。


    天井裏沒有人,但地上的火堆已經生起。


    蘇黎歌便快步朝外走去,在井邊看到了許荔香。


    她正笨拙地從井裏將水打出,蘇黎歌見狀忙上前幫忙。


    “他們還沒回來?”她接下了許荔香繩子,代替她將桶拉了上來。


    “黎歌姐。”許荔香鬆口氣,抹抹額前的汗,道,“他們剛剛回來過了,我也已經告訴小蕎你找她有事。不過這會她出去挖紅薯,很快就回來。”


    “薛晨呢?”蘇黎歌又問。


    “他去把陷阱捕到的獵物帶回,還要找找秦哥和一休的下落。他叮囑我們別到處跑,要注意安全。”許荔香回答道。


    “哦。”蘇黎歌將水桶從井裏拎到地麵上,“好了,這水要拿到哪裏?”


    “不用,我就想洗洗……”許荔香說著不好意思地笑笑。島上衛生條件差,後來廚房大火後,他們就很難洗澡,再加上她又是個孕婦,行動諸多不便,要洗澡更是難上加難。


    蘇黎歌會意。


    “我幫你。”她二話不說提了桶往屋後走了幾步,到了側麵被幾棵樹掩著的小坡上。


    “不用了。”許荔香臉一紅,忙跟過去道。


    “這水冰冷,用來洗澡不合適,我去給你燒點熱水吧。”蘇黎歌放下桶後又琢磨起來,想了想她轉身就要回去燒水。


    “不不,不用了。我就是洗洗手腳,再擦擦身體。”許荔香急忙拉住她。


    “也好,免得著涼。”蘇黎歌自顧自說著,又指了她披在肩頭的布,“給我吧。你沒辦法彎腰,也擦不到後背,還是我幫你。別和我客氣,也不用害羞,情況非常,能互相幫的大家就都別矜持了。”


    許荔香怔怔地看著她的笑臉幾秒,才點下頭。


    “謝謝你,黎歌姐。”她輕聲道謝,眼中有淡淡水霧浮起,將一雙眸子染得格外清透。


    蘇黎歌協助她將寬鬆的孕婦裙脫下掛到了旁邊的樹枝上,把布浸濕後用力擰幹,站到她身後細細擦拭起她的背。許荔香的肚子挺得很大,側麵看沉得嚇人,可要是從背後看,不仔細點還真難看出她是個孕婦。她的背纖瘦勻稱,沒有多餘的贅肉,十分迷人。


    “懷孕很辛苦吧?”蘇黎歌忽有些感慨道。


    “還好。”許荔香聞言撫著肚子,笑容溫柔得如同春日暖陽,“一想到以後會有個孩子陪著自己,就覺得那些辛苦都不算什麽。”


    “是啊,再辛苦也值得。”蘇黎歌手一停,想起舊事,忽有些恍惚。


    許荔香低頭,輕拍了下自己的肚子,笑道:“寶貝,媽媽會保護你的,不用擔心。”


    “我以前也有過一個孩子……”蘇黎歌說著重新擰了把水,抬頭時看到許荔香詫異的眼神,又笑著解釋,“現在在我身邊的孩子,是我先生和前妻生的。而我自己在四年前曾經懷過一個寶寶,不過可惜,我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能留下他。”


    每次看到許荔香,她都會想起過去的自己。


    “黎歌姐……”


    “抱歉。”蘇黎歌看到她微紅的眼眶才驚覺自己失言,“好好的,我說這些幹嘛?你別放心上,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吧。你們宿舍怎麽會和薛晨他們宿舍交情那麽好,我是說四年前。”


    蘇黎歌說完忽又解釋一句。


    “別誤會,這個問題純屬個人好奇,因為你們不在同一專業。”


    許荔香揉揉眼,將眼中水光擦去,換上盈盈笑意。


    “其實我也不知道,原來就是普通的聯誼宿舍,大一大二時就吃過幾次飯而已。要說交情,好像是從大三上學期開始的。”她一邊回憶著,一邊不以為意地開口,“那次我們宿舍四個人一起去男生宿舍樓玩,結果正撞上沈束急性闌尾炎發作,把他們宿舍的幾個人嚇壞了。”


    想起舊事,許荔香的笑就顯得輕鬆許多。


    沈束是學霸,平時就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那時因為臨近考試,他肚子痛了幾天仍舊咬牙啃書,想著撐過考試再說,結果把毛病拖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當時大學城離市區很遠,救護車一來一回需要的時間很長,肖童就自告奮勇用自己的車送他去了醫院。


    “也就是那次,他們才知道肖童是個富家千金。她用自己的車把沈束帶到了私家醫院裏,把一次都處理得妥妥當當。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們當時的表情,嗬嗬。”她說著輕聲笑出。


    “後來呢?”蘇黎歌替她擦完右臂,將衣服從樹枝取下展開。


    “沈束的情況很嚴重,後來肖童找了院裏最好的外科主任替他切除闌尾。那醫生到的時候還很不高興,說這點小手術還要勞煩他親自主刀……哈哈。”許荔香捂嘴笑起,很開心的模樣,“再後來,沈束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顧不過來,我們就兩個宿舍的人就輪流幫他們。說起來,肖童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蘇黎歌幫她穿上衣服,又俯頭將剩下的水往她腳上衝去,聞言忍不住跟著笑起,可她的笑隻維持了幾秒。


    闌尾炎?手術?


    她腦中像有驚雷乍起,轟得一切都變得明晰。


    “阿香,我有急事要回去,剩下的你自己可以搞定?”她猛地站起來。


    “可以,沒問題。”許荔香被她凝重的神色嚇了一跳,點點頭,“黎歌姐,發生什麽事了?”


    蘇黎歌隻用背影回答她。


    ……


    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屋裏,蘇黎歌從床底抱出裝了資料大箱子,將所有的文件都通通取出鋪在床上,她在床沿俯身,雙手快速地在文件中拔動著,尋找一份被他們忽略了許多的資料。


    很快的,她找出一張薄薄的a4紙。


    屋裏光線不佳,她轉身走到窗邊,大力扯開了窗簾,對著窗外的陽光仔細看起。


    才看了兩眼,蘇黎歌的手便不可遏製地輕顫。


    捏著紙張的手忍不住揪緊,把紙給揉出一片皺褶。


    “嗬嗬……”


    淺淺的笑聲忽然從門口處傳來。


    蘇黎歌的心髒驟然一縮,呼吸跟著停滯了半秒。她進來的時候太急,門並沒關上。


    “黎歌,我等你發現已經等了很久了。”身後的人笑道,語氣裏並沒一絲詫異。


    蘇黎歌霍地轉身。


    門口處逆光站著個男人。


    明明是熟悉的容顏,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瘋狂、偏執又或者強勢、陰冷,他和蘇黎歌記憶裏的沈束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沈束像道陽光,可眼前的男人,卻像陣霧霾,灰暗朦朧。


    “是你……”蘇黎歌盯著他,手攥得更緊了。


    “怎麽樣?喜歡我給你準備的資料嗎?”沈束笑著,口吻表情都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他抄近路回來,卻因為遇上蘇黎歌在幫許荔香擦洗,他不好意思出現,就一直藏在離她們並不遠的角落裏。


    沒想到,竟有意外的收獲。


    沈束緩緩走進了屋裏。


    蘇黎歌無路可退。


    “黎歌,我認識你很久了。從我第一天拿到你的個人資料,到我開始跟蹤你,整整一年的時間,我一點一點地了解你的過去、你的為人和你的愛好脾氣個性,你所有的一切。”他走到床邊,就沒再往裏走,隻是微眯了眼眸打量她,像看著一隻盯了許久的獵物。


    “是你在跟蹤我!”蘇黎歌徹底變了臉色。


    這一年來,她的確能感覺有人在悄悄跟蹤自己,她也試過各種辦法去查,可始終沒能查出頭緒來,她以為這是當初與杜清凡遭遇的那場災難給她帶來的心理問題,便積極做心理輔導,並沒往別的地方想。直到她被抓到島上前,對方的跟蹤越來越明顯,她才察覺不對勁。


    但那時也已經晚了。她被抓來島上,便理所當然地認為跟蹤的人是肖建良派來的。


    可沒想到……


    “你知道嗎?越了解你,我就越被你吸引。”沈束伸出手,隔空虛撫著她的臉頰,“我從沒試過對一個女人這麽上心,我控製不住地想要看到你,陪著你,但我又怕把你嚇到,隻好偷偷跟著你。”


    他遠比她想的要更加了解她。


    “從你嫁給秦揚風,到你們離婚,你來a市,跟著杜清凡學習當一個合格的記者,再到杜清凡為了救你而死……你所有的過去,我全都知道。”他說著聲音微微揚起,臉頰顯出些許紅色,像個在對心儀已久的女神告白的少年。


    蘇黎歌卻已滿心悚然。


    她無法想像被跟蹤的那段日子裏,自己將一舉一動都曝露在一個陌生男人的眼皮下,那滋味像是她身上所有的遮蔽物都被扯開,她被人一覽無餘。


    恐懼與憤怒同時湧來,她咬緊了唇不說話。


    “你太迷人了,總在不斷成長變化,越變越美,就像……像我做的實驗……複雜的變化……黎歌,我真的很愛你,你別露出害怕的表情好嗎?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他說著又開始朝她逼近。


    “你說你愛我?是以哪個身份?”蘇黎歌冷然開口,眼中光芒似冰刃,“我要怎麽稱呼你,沈束?”


    他聞言腳步停下,露出溫柔的笑來。


    “是我的錯,我忘記向你自我介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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