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到了晚夕,嚴箴仍騎了馬到顧府去接扶風,扶風卻是恰好正在和顧母說起這黃侍郎府上的夫人在牢裏自殺了。


    扶風嚇了一跳,魯夫人這樣死了?那樣光鮮亮麗的人家,這麽傾覆了,為什麽作孽的是男人,女人也得跟著受苦。


    轉臉又想,這女人在後院裏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又何嚐不是建立在這男人作惡的基礎上,如此算起來也不算冤枉。


    扶風有些戚戚,這魯氏當初對自己卻是不錯的,隻是如今黃平江這樣的罪名,是在皇帝麵前過了眼的。別說自己無心救那隨意把女人當禮物送給他人的罪有應得的黃平江,是自己可憐這魯氏也都是有心無力。


    扶風此時放才想起了香榧,突然噌的站了起來。


    香榧,那是自己到了這個世上結交的第一批小姐妹了吧,說起來感情不深不淺,自己難不成也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赴魯氏的後路?


    若是說魯氏是作為黃平江的夫人,連帶承受黃平江作下的孽。可是香榧有什麽錯,她還那麽年輕,她並不想作黃平江的妾室,她相貌可,本應該有屬於她自己幸福,為什麽要遭此大難!


    扶風越想越暴躁,自己能不能做些什麽?


    自己如今身份高貴,有必要為了這相處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月的小時候的玩伴兒去努力嗎?


    萬一露出了端倪,被人猜忌了身份怎麽辦?


    自己雖說是堂堂侯府夫人了,說起來,又能做什麽?


    扶風有些頹然,左思右想,越發坐立難安。


    顧母卻沒有察覺出來,正抱著慕娘的長子逗趣兒。


    前院傳來了消息,道是侯爺來接姑娘回府了。


    顧母將手裏的孫子送到了暮娘手裏,對著扶風道,“我知侯爺待我兒好,我便放心了,隻是這侯府高門大戶的,我們著實幫不上什麽忙,你自來乖巧孝順,我也不多了叮囑你,若是有什麽委屈,隻管回來與我說,母親便是拚了得罪人,也要護著我兒的!”


    扶風聽著顧母掏心窩子的話,淚水漣漣,拉了顧母的手不鬆開。


    顧母笑著給扶風擦淚,道:“你這丫頭是眼淚太淺,有什麽的,都是在京裏,見上一麵也並不難的,這去吧,別讓侯爺難等了。”


    扶風哽咽著應下了,出了二院。


    嚴箴接著扶風上了馬車,皺著眉看著眼睛通紅的扶風道:“這是怎麽了?”


    扶風心裏既難受顧母對自己的牽掛,又揣著香榧的事,想了又想,如若自己此當作不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原諒自己。


    扶風下了決心,如今自己與嚴箴心意相投,如果不是很棘手,救得一命算一命,便抬了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著嚴箴,道:“爺,黃侍郎府上有個妾室,爺有沒有辦法救她一救。”


    嚴箴看著為別人的事哭得兩眼通紅的扶風,微微笑了,道:“我當是什麽大事,我答應你便是,怎的還哭起鼻子來了?”


    扶風哪裏想到這事兒如此順利,見嚴箴答複得如此爽快,一肚子苦求的話憋在了肚子裏。


    嚴箴看著呆愣的扶風,嘴角彎起,伸手攬了扶風,心裏卻是在想,自己這小狐狸心善得沒邊兒了,恰恰自己的是這心善,卻又不與自己見外。


    眼見著扶風這兩日裏轉變,在李氏麵前突然間的圓滑討好,在母親麵前真心實意的恭敬,對自己卻是真實模樣,感覺扶風是一個千麵人一般神秘,越發覺得自己尋著最合適自己的人。


    如今侯府裏正缺的是一個八麵玲瓏的當家主母,嚴箴隻當扶風是一朵嬌弱的鮮花,少不得自己護著罷了,隻那日太夫人壽宴上扶風傲然麵對眾人的懷疑,一臉冷凝,倨傲說出自己不屑於去做的樣子。


    那樣子猶如一朵被狂風暴雨吹打仍不低頭的荷花,深深的刻在嚴箴心裏。


    二人一個有情,一個有義,嚴箴便瞞下了救下香榧的難度,一口答應了向自己相求的扶風。


    扶風得了嚴箴的應允,方才開始擔憂,一時左右為難,如若此不管,難免心裏難安。如若太過於複雜,牽扯影響到了嚴箴,自己又不願。到底還是說道:“爺,那可是犯官家眷,如今又是在牢裏,會不會太難了?”


    嚴箴見扶風擔憂,笑道:“既然你問起,我便與你說說,那妾室已經被太子擄走了,此事怕是得徐徐圖之。”


    扶風大驚,道:“爺,罷了,切莫和太子對上,萬一得罪了去,我如何對得起爺。”


    嚴箴冷笑道,“爺會怕得罪人?”


    扶風感激嚴箴,又見嚴箴一副傲對天下的模樣,又又佩,抬頭對著嚴箴嘴角啄了一口。


    扶風如今換了一個身份,心裏的自卑心理消失殆盡,越發與嚴箴坦誠,嚴箴向來又是個她的,二人感情越發深厚,一路纏綿回了府。


    新婚三日後,扶風便要漸漸理起事來,自然是要從嚴箴院子裏開始,嚴箴居所是侯府主院,未成親時多空置,如今成了親,扶風少不得一一打理起來。


    司棋很忙,忙著幫扶風收攏嫁妝,忙著理清院子裏上下關係,忙著督促扶風養身護體。


    這日司棋領著兩個丫頭去私庫房給扶風尋幾個梅瓶古董做擺設,司棋現在很滿足,守著扶風,看她成日裏幸福得眼睛彎彎,再好不過了,倘若再過一年半載,添個孩兒,那完美了。


    司棋隻想好好的守著扶風,沒少派人私下打探盧風的動靜,盧風卻安安靜靜,仿若未知。未風聽說李氏和薑氏做主領進來的,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和扶風說起。


    司棋隻得暗暗提防,這倆隨侍的小丫頭約莫十三四歲,均是之前主院的三等丫頭,因辦事周全,被司棋提了起來,自是對司棋言聽計從。


    一個瓜子小臉,眼睛狹長,鼻子尖尖,看著有些許厲害,叫錦紅,一個鴨蛋臉,腮邊一顆小痣,笑容溫和,溫柔無害的樣子,叫綢綠。


    司棋看著木棉和秋桐年紀日漸大了,想提了這兩個出來教導著,回頭填上木棉二人的缺,自然也是挑了又挑,這二人一動一靜,一個厲害一個溫柔,倒是互補,又都是精明的。


    司棋平日裏每每做事都帶上二人,今日也不例外,錦紅對於司棋的看重自是受寵若驚,今日得了與司棋一道去庫房領古董的差事,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出門。


    庫房在主院後方,需要穿過幾間廂房,走過一片小院,小院裏如今無人,院子裏草木修剪整齊,像是經常打掃的,司棋便問錦紅,“這處房舍是何人在住?”


    錦紅道:“現在並無人住的,隻是之前太夫人交代給未風姑娘住,老夫人沒有答應,道是未風姑娘不夠格,便閑置下來了。”


    司棋一驚,心裏著急,這未風竟然先進了府,雖說扶風樣貌出色,那未風也不是個差的,但凡男人哪個不是想要左擁右抱,嚴箴相必也不會免俗。


    當日那揚州府淩家時下的夾竹桃毒,雖說最大嫌疑人是盧風,未風卻也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如今扶風身為夫人,這未風是何身份,為何沒有聽顧林氏提起這嚴箴納了妾?


    司棋疑惑,便問道:“這未風姑娘是何身份,為何還要單獨給她置了院子?”


    錦紅麵帶鄙夷,道:“聽說是侯爺外頭帶來的,隻是聽老嚒嚒們說起這未風姑娘竟然是還沒有服侍過的,一個通房丫頭而已,成日裏端著個小姐的款兒,奴婢最看不上了。”


    司棋麵色一冷,道:“這未風姑娘如今是住在哪裏,怎的不見她前來給夫人請安?”


    錦紅道:“如今在青竹小築呢,姑姑可要喚她前來教導一番,夫人大婚第二日,她便要去打攪夫人,被範麽麽攆回去了。”


    司棋想了想道:“暫且不用。”


    綢綠默不作聲跟在二人後頭,轉過小院,綠綢突然道:“姑姑。”


    走在前麵半步的司棋疑惑的看向綠綢,綠綢抬頭對一角花架子努了努嘴,道:“那是未風姑娘。”


    司棋外頭一瞧,花架子旁吊著的一架秋千上,坐著的可不是未風。


    未風此時顯然也看到了司棋等人,一臉隱藏不住的震驚。


    錦紅見呆愣著盯著司棋未風不站起來行禮,喝道:“未風姑娘,這是夫人身邊的木姑姑,你成日裏不來前院點卯也罷了,怎的今日見到也不行禮,成什麽體統!”


    未風忙打疊了精神,上得前來行禮。


    司棋淡淡嗯了一聲,端著手走了。


    錦紅本想再數落兩句,隻是司棋已經走出好幾步了,隻得咽下了嘴裏的話,三步並兩步跟了上去。


    未風呆呆看著遠去的三人,下唇咬得緋紅,半晌,道:“紅葉,你可看到了。”


    紅葉低著頭,恭聲道:“奴婢看見了,是司姑姑不會錯,雖說叫的木姑姑,可是司掌事我們是再熟悉不過的,再不能認錯了去。”


    未風有些奇怪,道:“司姑姑為何會在侯府裏,還改名叫木姑姑,我讓你與府裏丫頭結交打聽消息,怎的連司姑姑進了侯府你都不知道!”


    紅葉有些委屈,這府裏的丫頭都有些逢高踩低,未風如今說是侯爺的通房丫頭,實際又沒有服侍過,根本近不了侯爺的身。自己還是一個通房丫頭的丫頭,別人更是不放在眼裏,除了使銀子,哪裏還搭得上話。


    如今未風的月例按照大丫頭的來,每月一兩五的銀子,夠什麽的。原來的積蓄早用在買通人送進府和去年年節製衣裳上麵了。


    好在那木姑姑,紅葉卻是知道的,便回道:“姑娘,那木姑姑據說是夫人的陪嫁姑姑,司姑姑好好兒在揚州,怎的會跑到京城來了,還是夫人的陪嫁,奴婢真是不明白了。”


    未風伸手抓了秋千架的繩索,咬著編貝齒,喃喃的道:“不可能,這肯定不可能!”


    紅葉狐疑的看著未風道:“姑娘說什麽不可能?”


    未風一雙彎垂杏眼黑悠悠看不到底,道:“往日在城南大院,司姑姑最疼誰?”


    紅葉毫不遲疑,道:“扶風姑娘!”


    未風道:“不可能,我要去見一見夫人。”


    紅葉仍不明白未風的意思,也不敢再問,隻得壓下疑問,又道:“可範麽麽不讓姑娘去拜見夫人,如何去見?”


    未風眼睛閃過一絲幽光,道:“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麵”


    紅葉沉默,未風雖說看著柔弱,卻是最難伺候,陰晴不定的脾氣讓紅葉吃夠了苦頭,隻有順著的道理,哪裏還敢有什麽不同意見。


    到了下晌,司棋還未來得及和扶風說起未風的事,扶風正和嚴箴用著晚膳,二人恩,你一口我一口的喂,司棋看著好笑,領了丫頭躲到門廳去了,任她二人胡鬧。


    嚴箴喜歡扶風開心的樣子,兩隻狐狸眼彎彎,偶爾拋過來一個眼神便能勾了人去,扶風也嚴箴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模樣,二人我給你一筷冬筍絲,你給一筷小銀魚,越發黏糊。


    嚴箴正打定了主意用完晚膳今日早些歇下,便聽到外頭傳來的吵嚷聲。


    扶風也聽到了司棋的嗬斥聲,一個女子呼喊“夫人、夫人”的聲音。


    扶風吃得差不多了,放了手裏筷子,心裏很是不悅,自己剛剛嫁過來,便有這樣的事,嚴箴好會不會覺得自己管家能力不行,才會有如此沒有規矩的人。


    當下道:“木棉,出什麽事了?”


    木棉跑了進來,先看了嚴箴一眼,才對著扶風道:“回夫人,有個丫頭非要來給夫人請安。”


    扶風聽著木棉的回複,氣不打一處來,一個丫頭,大剌剌在門口吵嚷,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是哪裏的丫頭如此沒有規矩?


    扶風想到這裏,立馬想到了那個通房,看來還很是受寵嘛,扶風心裏怨懟嚴箴,當下臉色也拉了下來,道:“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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