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說不叫你哭,隻是到底傷了身,回頭先生看到又該心痛了。”玲瓏軟著聲音道。


    扶風聽著玲瓏安慰,更覺委屈,摟了玲瓏的腰哭出了聲來。


    玲瓏拍了拍扶風的頭,道:“也不是無法子的,如若往後妹妹尋了個高處,再想法子接先生出來便是了。”


    扶風哀聲道:“誰知道以後會落到什麽地步。”


    玲瓏笑道:“妹妹如此顏色,還怕落到什麽不好地方?”


    扶風又氣又笑:“姐姐一天說不來兩句正經話。”心裏的陰霾到底隨著和玲瓏的打趣漸漸的散了些許。


    玲瓏拉起了扶風道:“走,我倆園子裏轉轉去,我實在是不和盧風這丫頭一起,一路上旁敲側擊的問銀珠,我都聽不下去了。一天想著怎麽奉承那老妖婆,有什麽好奉承的,該賣還不是一樣的不眨眼。這會子咱倆自個兒去轉轉。”


    扶風有些憊懶不想動,玲瓏其實剛剛走了一遭,自己又是個瘦弱的,哪裏真心想去了,隻是看著扶風心情不佳,想著帶她散散心,這才出的聲。


    見扶風不想動,玲瓏又道:“剛才我在園子荷塘邊上發現了幾顆菱角,我們摘了嚐嚐?”


    扶風從未見過菱角,道:“菱角什麽樣子?”


    玲瓏誇張的形容:“像牛角一樣,兩個長長的尖角特別奇怪,嫩菱角肉又很香甜,老了的煮了吃,口感麵糯,風味奇佳。你竟是沒見過?快快起來我倆去摘了去,小時候我最喜歡摘菱角了。”


    扶風由著玲瓏給自己理了頭發,又招呼了木棉端水來淨麵,木棉進得門來看扶風已經有了精神,不再哀哀的流眼淚,當下心裏一鬆,激動的答應了一聲去端水來伺候。


    玲瓏見扶風仍紅著眼,臉上卻帶著笑,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這扶風,明明心裏仍難過著,隻因自己來勸,怕自己心裏也不好過,方才打起了精神。這丫頭心思軟,感情細膩,動不動傷了心,又唯恐傷了別人的心。如此的心善,卻是這種出身,往後如若落在哪個後院裏,怕是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玲瓏一時對扶風這性子是又又恨,如若出身顯貴,眾人捧著,定是明珠一樣的,性格樣貌又好,不管日後的姻緣在哪裏,到底是作的正室,哪裏還會擔心這些。


    扶風帶著木棉與玲瓏一道出了院門,往後花園子走去,幾人拐出一個月拱門,順著一個石橋轉過荷塘的拐角,眼前視野一開,頓時亮堂了起來。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了,落日的餘暉灑在荷塘的荷葉上,折射一道道的亮光。零零星星的荷花點綴在荷葉麵上,開得分外嬌豔。


    偶有一絲涼風吹來,荷花和荷葉便輕微的晃著,偶爾一兩隻野鴨子轉了出來,又撲撲一聲鑽進水裏。


    扶風心下稍稍鬆快了些,忙問玲瓏:“你說的菱角在哪兒呢?”


    玲瓏伸頭看了一眼,道:“繞過那棵垂柳,挨著假山那裏的池塘邊上。”


    木棉也好奇,三步兩步跑過去,一邊跳一邊道:“奴婢先去瞧瞧。”


    扶風看著雀躍的木棉,嘴唇也漾了一絲笑。


    二人慢悠悠的順著池塘邊走著,到了池塘邊上,幾顆菱角長在池塘裏,約莫得一手之長。隻是河岸潮濕,玲瓏不準扶風踩下去,唯恐濕了繡鞋,又怕扶風掉下池塘,吩咐木棉去摘。


    木棉歪著頭瞧了半天,道:“三姑娘,奴婢不知道哪個是菱角啊?”


    玲瓏指著水麵上水葫蘆一樣的葉片,道:“你瞧瞧那像紫蘇模樣的葉子,順著往下看,紫色的那個兩頭尖角的是。”


    木棉伸手巴拉了一下菱角葉,才看到了幾顆紫瑩瑩的菱角,激動的叫了出來,“奴婢看到了,看到了,這把它摘下來。”


    可惜挨著池塘邊上隻能摘到四五個,木棉統統摘了下來,雙手捧著遞上去給扶風二人看。


    扶風伸手拿了一個起來端詳,原來倒是也不是沒有看到過菱角,隻不過都是圖片形式,哪裏會這麽直觀。當下也覺得造型可,隻是兩頭尖尖的角,殼也稍硬,這可怎麽吃?


    扶風正要問玲瓏,聽見後頭矮假山處傳來一個聲音:“你二人在這作甚?”


    扶風和玲瓏聽了齊齊回頭,看到了挺著肚子的如芸。


    二人一愣,玲瓏顯然是想起那日裏長廊地下聽到過的聲音,心下有些鄙夷,麵上有些帶出來。


    扶風一時有些百感交集,隻道是如芸心思莫測。見玲瓏不吭聲,到底不好僵著不說話,便道:“如芸姐姐,好久不見了。”


    扶著如芸的丫鬟笑著道:“姑娘,該稱呼如姨娘的。”


    玲瓏和扶風這才行了半禮,嘴裏稱:“如姨娘。”


    如芸臉上有些難堪,對著丫鬟道:“我與兩位姑娘說會子話,你去給我拿把扇子來,這下晌裏暑氣還熱得慌。”


    那丫鬟有些為難,道:“姨娘,奴婢不能離了您,孔嬤嬤說了您身邊離不得人的。”


    如芸有些不耐,道:“我與兩位姑娘一起,能出什麽事,快快去了回來是。”


    丫鬟無法,隻得給扶風二人行了禮,嘴裏說道求兩位姑娘幫著照看些許,才轉身跑開了。


    如芸麵色平靜的看了扶風二人一眼,道:“我知道你二人看不上我進了這宅子,隻是你們不知道,這並不是我自願的好。”


    扶風看著如芸,體態略微發福了,身上著一件穿花蝶外披,一件素紗裙子,四五個月大小的肚子,看著高高的隆起。心裏暗歎,想也是無路可走,不然憑與司畫糾纏這麽多年,仍不願放手,想也是重感情的。


    心裏帶了幾分同情,嘴裏道:“如姨娘多慮了。”


    其實如芸在大院時,多有前去和司棋請安說話,對扶風是熟悉的,看著扶風的同情表情,心裏百感交集,眼睛有些澀,忙微微轉了頭道:“昨兒個掌事到西院,我竟不知道,今日早晨出來,知道時卻也走了,竟未曾看到一麵,不知道掌事近來可好。”


    如芸這話問的是扶風了,她在司棋處見了扶風太多次,曉得扶風和司棋的感情深厚。


    扶風笑道:“先生一切安好,如姨娘不必惦念。如姨娘一向可好?”


    如芸譏諷的一笑,道:“我有什麽不好,有吃有喝的。”


    玲瓏見如芸神色並無歡喜之意,方才相信不是如芸貪圖富貴,方才淡笑了起來,道:“如姨娘肚子這麽大了,是有五個月了吧?”


    如芸嘴角一拉,道:“是有了四個月吧。”


    玲瓏很好奇,道:“會動了麽?日日挺著肚子會不會覺得重?”


    扶風見玲瓏跟好奇寶寶一樣的盯著如芸獨自,如芸卻有些敷衍,知曉定是如芸並不喜肚子裏孩子的緣故。當下忍不住勸了起來:“姨娘也好生保重,平日裏吃穿坐臥都著意些。”


    如芸聽得扶風也如此說話,當下有些心煩,隻擺了擺手。


    扶風見如芸如此態度,隻暗暗歎氣,輕聲道:“姨娘,往事已矣,須往前看才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兒。”


    如芸臉色有些複雜,正想說些什麽,卻見丫頭冬琴氣喘籲籲拿了一把團扇跑了過來,如芸欲張的嘴閉上了。


    如芸接過冬琴手裏的團扇,對扶風二人道:“我腿腳禁不住了,先行一步,兩位姑娘得了空來尋我一道說話罷。”


    扶風和玲瓏方道:“定去的。”


    如芸方才扶了冬琴的手一步一搖的走了。


    玲瓏歎氣道:“可惜了。”


    扶風點了點頭,很是讚同。


    玲瓏這才有空掰了手裏的菱角給扶風嚐嚐,見扶風放嘴裏嚼了嚼,問道:“是不是很甜?”


    扶風嘴裏一股水汁兒,慢慢才出了些許香甜味,倒也不難吃,隻是也不是很香,隻是想必是玲瓏小時候的回憶,哪裏肯打擊了玲瓏,忙點了頭道:“真甜,好吃,玲瓏你眼睛真尖,躲在那葉子底下你都能瞧見。”


    玲瓏得意的道:“那是當然,小時候我家隔壁有個塘子,年年子我都跟著哥哥去摘的,哪裏長沒長,熟沒熟我最清楚了,連我哥哥都比不上。”


    扶風道:“也不知道煮熟了什麽味道。”


    玲瓏對扶風形容了一番,又覺得不夠具體,道:“改日有機會我煮給你嚐嚐。”


    二人拿著兩個菱角,一路說笑著回來。


    回得屋裏,丫鬟喜鵲提了餐盒站在門口,見到扶風二人,行了禮,道:“姑娘,晚膳提回來了,現在用嗎?”


    玲瓏見了,忙道:“我也有些餓了,你也趕緊吃飯去吧。”


    扶風邀了玲瓏一起,玲瓏道:“我要自己回去吃自己的分例,不然白白便宜綠蘿那丫頭。”


    扶風聽了笑,道:“你這個吃不得虧的東西。”


    玲瓏笑道,“是吃不得,怎的?”方才轉身要離去,又轉過身來,輕聲道:“莫要再傷心了,到底日子要過下去。”


    扶風心裏一暖,點了點頭,道:“放心吧。”


    玲瓏這才轉身走出了院門。


    扶風這才招呼了木棉服侍自己吃了晚飯。


    此時的榕青堂裏,淩太太和淩老爺正用著飯,淩太太出身官宦,雖然沒落,到底有些許規矩,講究些個食不言寢不語的。


    淩老爺覺得有些厭煩,自己跨進門來,淩太太在用飯,招呼了自己一道用了,可這眼下事兒卡在脖子裏,著實難受,當下也不管淩太太的規矩了,忍不住開口說了起來。


    “太太,你道今日知府喚我去是作甚?”


    淩太太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可是問老爺那日裏拐子的事體?”


    淩老爺佩服,道:“太太妙算,的確是問此事。”


    淩太太笑道:“往日裏與黃知府並無交際,除了節日供奉,也無得罪之處,今日喚老爺去問了此事,我怕是與救了那丫頭的公子有關。”


    淩老爺道:“太太何出此言,可有什麽根據?”


    淩太太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對著淩老爺招了招手,淩老爺歪了頭,淩太太將手蜷了個窩,對著淩老爺耳邊道:“我懷疑,救了那丫頭的是永嘉候侯爺。”


    淩老爺大驚,站了起來,驚叫出了聲:“什麽?”(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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