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和侯聚義的談話,在飯桌上淺嚐即止。


    簡單的午飯過後,秦風便被侯聚義叫進了二樓的書房。侯聚義的這間書房裝修得很有特點,大得令人發指,單間麵積目測不小於100平方。但偌大的空間裏,卻隻擺了一套辦公桌椅,以及一張皮沙發。桌子正對麵的牆上,貼了一張大小比例和這個房間很相稱的世界地圖。秦風看到這張地圖,第一反應是“我草,這品味真尼瑪土”,然後下一秒再仔細定睛一看,注意到那張世界地圖上分布著的二三十個紅點,第二反應就變成了:“我草,難道你想挑撥第三次世界大戰?”但這個念頭剛從秦風腦海中升起,就被侯聚義化解了。侯老板背著手,慢慢踱到那地圖前,站在地圖底下,伸手用指節在圖上輕輕扣了扣,就當秦風以為會有一個暗門打開之時,卻聽侯聚義沉聲道:“什麽叫格局?胸懷世界,才叫格局。”


    秦風腦門上掛下一頭黑線。


    然後侯聚義繼續道:“我這次去京城,見了很多人,京城的那些廳官兒,確實要比地方上的人眼界大得多。我97年恢複跟國內的接觸,在東甌市扶了南樂清一把,幫他在國外鋪了大量的路,但是直到今年,已經足足9年時間,他還是連往國外伸手的想法都沒有。東甌市這幾屆政府的眼光更淺,整天就知道圍著東甌市這點地方轉悠,變著法子想從我口袋裏掏點錢出來。唉,我放在國內的這點錢,他們要是能用得好,給他們也就算了,問題是市裏的人沒這本事啊。還不如我自己搞點小開發,小錢生小錢,轉來轉去,還能多搞點東西出來。”


    秦風有點傻眼,完全無法跟上侯聚義的思路,更別提總結出這番話的中心思想。


    這時房門打開,關朝輝走進來,身後跟了跟舉著托盤的傭人。


    淡淡的茶香,在房間裏四溢開來,關朝輝端起兩杯熱茶,遞給秦風一杯,又走到侯聚義跟前,把另一杯拿給他。


    秦風捧著熱乎卻不燙手的杯子,聽侯聚義接著往下說道:“阿風,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


    秦風沉默兩秒,冒死自戀一回:“相貌英俊?”


    關朝輝哈哈大笑,拍著侯聚義的胳膊道:“哈哈哈!這小孩跟你一樣不要臉!”


    “媽個逼……”侯聚義用最質樸的語言表達了此時的內心感受,笑著搖了搖頭,強行扭轉話題,說道,“我99年的時候,就想找人做做互聯網的項目,但是外國人我信不過,國內的又找不到最合適的人。我看過你的那幾篇論文,這麽多年,你是我見到過的,第一個既能把互聯網項目的道理和操作細節說清楚,也能把眼光投到國際範圍的人。”


    秦風稍微謙虛了一下:“其實國內比我厲害的人還是挺多的,阿裏的馬驍雲,企鵝的馬畫藤,還有新浪、網易、搜狐的老總,全都是很牛逼的人啊……”


    “不一樣。”侯聚義笑道,“你跟他們不同,你相貌比較英俊。”


    秦風:“……”


    秦風正尷尬著,關朝輝接話道:“因為你是東甌市本地人。”


    侯聚義又跟著道:“81年,我18歲跟我二叔從東甌市出來,什麽地方都去過,什麽生意都做過,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後來才慢慢發現,還是同鄉最靠得住。你知道為什麽同鄉最靠得住嗎?”


    秦風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侯聚義嘴一咧,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因為同鄉一般都不敢坑我。”


    秦風能聽得出充斥在這句話裏的暴力和威脅,喝了口茶,掩飾內心的顫抖。


    侯聚義卻忽然又換了頻道,追憶起往昔來:“我86年開始跟俄國人接觸,那段時間俄羅斯形勢很緊張,邊境上每天都有人倒賣軍工品。我和我二叔那時候已經攢了點錢,就想從這裏頭賺一筆。結果到了邊境,生意還沒做成幾單,我二叔就被自己人給弄死了,我們的貨全都被海關扣押,十年心血毀於一旦。我當時想過要死,但又下不了手。有天我窩在賓館裏,忽然聽收音機裏在放一首歌,那台收音機的信號很差,我當時聽歌詞是,我要從南走到北,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人們都看到我,知道我是誰。當時我一聽到這裏,整個人就跳了起來。我就想啊,一個賣唱的都有這種胸懷,我特麽那點錢算什麽?我二叔命都豁出去了,我好歹還有一條命在!我就從東北邊境一路跑到京城,想找人幫忙。


    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阿姨,可我知道她爸是個將軍,她媽是東甌人。我東打聽,西打聽,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關阿姨在人大讀書,我就去攔她。硬求著她帶我去見她爸。她爸當時在輕工部當大領導,我見他直接就給跪下,我說我什麽都不要,隻需要一張條子,讓輕工部賒一點貨給我,換回來的東西,我隻拿一成,其他的全都上交國家。”


    秦風都聽傻了。


    這位大叔,真是猛人啊……


    居然空著兩隻手就敢找輕工部賒賬,這腦回路到底怎麽長的?


    關朝輝靜靜聽著,看侯聚義的眼神裏滿是驕傲。


    侯聚義喝口茶,繼續道:“她爸後來沒答應,不過給了我另外一個機會。老關問我,敢不敢做點要命的生意。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那時候國際上對中國的軍工產品輸出有貿易封鎖,我們國內的很多軍工品賣不出去,老關給我的機會,就是讓我以個人身份,走私倒賣國家的製式裝備到國外,給國家換點外匯。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有國家的支持,但是不能打國家的旗號,人手要我自己去找,辦法要我自己去想,國家隻負責供貨。我87年開始做這個生意,一開始跟印尼人做貿易,但印尼太窮,拿不出太多好東西,錢也沒多少,我後來慢慢又把生意做到西非,做到中東,做到南美,反正哪裏亂、哪裏要命我就去哪裏。這生意越做越大,手下人也越來越多,我慢慢在國外有了自己的根據地,有了自己的固定武裝力量。用錢的地方很多,幹脆就自己造軍火,在澳大利亞開鐵礦,在智利開銅礦,去東南亞找小作坊代工,銷售渠道也多了,賣槍給反政府武裝,賣炮給拉美的大毒梟,誰給錢就賣給誰。再後來生意做得太大,把別人的財路給斷了,在非洲還打過兩次仗,連rpg都用上了,前前後後死了不少人,我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我家開卷生的那天,阿玉和安安這兩個孩子的爸正好去世,被炸彈炸得拚都拚不起來,我就拿她們兩個當自己的女兒養。還有小迪他叔叔,死的時候還沒結婚,家裏就小迪一個後輩了,我能幫也盡量幫。97年的時候,我在國外的生意已經做得很大了,你看這張地圖上,一共23個點,每個點都是1到2個甌投的經濟規模,都是我的。”


    秦風仰頭看著那地圖,內心已經被震撼得麻木。


    侯聚義還沒說完:“97年香江回歸之前,我本來打算洗手不幹了。不巧2月份的時候,那位剛好去世,加上你阿姨她爸爸也不在了,國內政局一變,我就有點擔心貿然回來會出事,畢竟我也瞞著國家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嚴重傷害中非友誼。我在國外掙的錢太不幹淨,美國人限製我入境,歐洲大部分國家也對我不怎麽友好,在外頭一飄好幾年,花錢打通了國內不少關係,等到把國內的情況摸清了,還叫人做了擔保,我01年才回東甌市先露了一麵,都不敢多待,3天就出國了。但是在國外賺的錢,還是想辦法一點點往國內轉移。今天搞房產,明天弄光纜,後天做零售,搞到今年,連二十分之一的錢都沒洗幹淨。要不是手裏還有幾杆槍,我在國外的那些資產還真守不住。”


    秦風默然無語。


    侯聚義走回到書桌上,拿起桌上一本封麵還嶄新的書,《黑金帝國》。


    “這本書裏寫的東西基本都是真的,但有些東西,寫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寫,就算寫了,滬城的出版社也不敢印,就算印了,新聞出版局也不敢放。”侯聚義隨意地翻了兩下,又放下來,“這人呐,說到底還是個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享不了那個福,硬撐也沒用。你那個‘好朋友’黃少菊,他爺爺得了癌,聽說情況不太好,說到底還是福分不夠。所以我現在也想通了,這張地圖上的東西,接下來幾年可以分幾批上交給國家。不過我也不能隻出不進,現在手裏的資金,還得想辦法多生點錢,手裏頭有糧,心裏頭才不慌,所以還得多辛苦辛苦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不隻是我,國家也對你們寄予厚望啊。你們越早把台麵搭起來,我的資源就越早交到國家手裏,國家的海外戰略也能越快打開局麵。阿風,你要打起精神啊,少睡阿蜜多幹活。大後天你阿姨要去美國跟蘋果公司接著談判,你和她一起去吧。”


    秦風腦子很亂,一時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


    關朝輝笑盈盈說:“出去前先把國內的輿論平一平,阿風這段日子受委屈了。”


    “嗯,應該的,東甌投資銀行的事情,也先跟市裏通個氣。”侯聚義道,“阿風的職務,也適當調整一下,不能讓蘋果的人覺得我們是在開玩笑。”


    關朝輝道:“我聽阿玉說,國內有家專門搞輿論的公司,業務能力挺不錯的。”


    “好就買下來吧。”侯聚義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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