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敏再次睜開眼的時候，05年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個月。
2005年12月1日，淩晨0點13分46秒。
頭發又少了好幾根的方博士，精神抖擻地坐到電腦桌前。
顧不上胃裏還空著，也不管腸子裏已經滿了，他憋屎憋尿憋餓地匆匆打開電腦，登上論壇。
早上發上去的第二篇，引起的反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再看底下多達三四百條的馬屁，方思敏簡直爽得差點就要大小便失禁。
他心情大好地趕緊跑去廁所，排空了昨天的代謝終產物，然後也不知是否把屁股擦幹淨了，又匆匆跑回屏幕前。這下他早飯也懶得吃了，點開早就下載下來的“秦三篇”最後一篇——《互聯網產業生態未來發展趨勢演繹》，飛快讀了一番，馬上便找到了其中的“重要噴點”。秦風在這篇文章裏，提到了對未來互聯網金融和電商資金流的預判，“十年後單日成交額將有可能超過500億人民幣”的判斷，讓方思敏不禁啞然失笑。他這回真不覺得是自己在抹黑，方思敏發自肺腑地認為，秦風這純粹是在吹牛逼，完全是在放衛星給政府看。
“怪不得能發出去，原來都是在拍馬屁……”
方思敏鄙視地想著，先入為主有了這麽個印象，這最後一篇也就不按之前的套路來了，完全變成了嘲諷秀。一會兒說秦風水平不行，牛逼卻吹得響。一會兒又說國內政府辦事套路不溜，卻喜歡別人把馬屁拍得溜。嘲諷完畢，最後又來了一番憂國憂民的感慨，說現在連學術界都這麽腐敗了，隻要跪舔祖國就能把文章發了，中國的文化界也算是徹底完了。還是美國最好，美國才是人類的未來。
文章一氣嗬成。
方思敏連錯別字都不檢查一下，就等不及地直接上傳到了論壇。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肚子好像有點餓。
走出用簾子隔出來的臥室，方思敏走到外間，打開冰箱看了眼，裏麵連隔夜麵包都不剩了。這幾天他一直窩在家裏，吃完罵，罵完睡，完全忘了進食這件事。回想起來，貌似這3天以來，自己好像一共就隻吃了四頓飯。
“真難為我靠著這點能量，居然寫出了那麽多東西，全靠我水平高啊……”方思敏如是自戀地想著，磨磨蹭蹭穿上衣服，揣上一點零錢，打算出門去吃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這些天的辛勤工作，“去吃碗牛肉麵吧……”
方博士算了算這個月的進賬，大概會比上個月稍微少那麽一點點，所以20元一碗的牛肉麵，基本上就是他為一頓飯所開銷的最高上限。相當奢侈。
過了12點，街邊的店鋪早就關門了。心情大好的方思敏，美美地在路邊攤吃了一頓，還順便鄙視了一下坐在自己旁桌上，那幾個說話粗俗的網吧少年。
懷著滿滿的優越感回到家中，方思敏第一時間回到電腦前點亮屏幕，瞧見新發的文章下麵已經擠滿了吹捧者，不由得越發愉快。
但是馬上，他又發現了掛在自己帖子下麵的另外一個帖子，標題是《秦風你都臭了，現在自證論文是你寫的，算輸一半！》。
方思敏怔了怔，腦子有點轉過彎來。
話說自己最近幾天兢兢業業地噴秦風，噴得體力都透支了，雖然效果很好，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貌似就不能再說秦風的論文是代筆了吧？
但這麽一想，又實在覺得不甘心，他點開帖子，皺著眉頭在底下打了幾個字：“秦天才真是能人之所不能，找代筆都能找到個這麽弱智的。”
盯著這行字看了半天，方思敏又糾結地刪掉。
還是不能發，這麽發出去，豈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不過——誰說不可以呢？
方思敏狠下了心，覺得不能把任何“榮譽”留給秦風，畢竟自己堂堂的留美博士，這輩子一共也隻發了一篇論文，憑什麽這麽個大一學生，就能在國內的核心期刊上發三篇？就算是垃圾論文也不行！必須是代筆！他隻能是代筆！而且代筆的人也是個白癡！
靠著無敵的嫉妒心，方思敏堅定了策略，又把剛才那段話打了回去。
這回沒猶豫，敲完字馬上發了上去。
心虛地等了半分鍾後，方思敏的堅強盟友【社科專業教授】回道：“老方你這就不對了，給人家留一條活路嘛！他要是飯碗被你砸了，他那個女朋友搞不好就要出去賣身了，這樣不是給國家添麻煩嗎？”
見有人撐腰，方思敏心中大定，回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結果剛發上去，網頁一刷新，就見有個人比他更早占領了三樓，是個“盟友”，馬甲id【我是一根柴】，但回複的內容令方思敏很生氣：“老方，那到底秦風的論文是他寫的還是別人寫的啊？你都批了他三天了，現在又說他是代筆，那這幾天我們不白費力了？”
“白癡！你懂個屁！”方思敏瞪著眼珠，表情惡狠狠地說道，然後飛快敲字，“代筆是代筆，水平不行是水平不行。你是不是有閱讀障礙，這樣都搞不清楚？”
【我是一根柴】馬上回道：“老方，有話說話啊！你搞人身攻擊算怎麽回事？本來說秦風代筆的是你，說他水平不行的也是你。合著秦風到底是黑是白，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我們就白幫你吆喝了？”
你給我吆喝？以我的水平，需要你們這些文盲來幫忙吆喝？
方思敏覺得有人動了自己的勝利果實，瞬間勃然大怒，回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我還用得著你來吆喝？連我的文章都看不懂，我看你也不用叫一根柴了，叫一根筋好了。你腦子裏也就隻剩一根筋了。”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吵了。老方你也是，好好解釋一下就行了嘛，幹嘛突然火氣這麽大？”【社科專業教授】自以為是元老，出來打圓場道。
不料方思敏根本不鳥他，噴道：“我絕不會把連我的文章都看不懂的白癡當作自己人。”
【社科專業教授】發了幾個點點點。
這時樓下忽然有人喊道：“各位先生，先不要吵了，出大事情了！微博網剛剛轉了三份聲明，給秦風發論文的那三個出版社，已經證明論文是秦風自己寫的了。”
方思敏愣在當場。
【我是一根柴】馬上反擊道：“有個弱智，噴了別人三天，說人家是代筆的。結果呢？結果呢？到底誰弱智？”
“我******方思敏爆了粗口，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道，“你個白癡懂什麽？出版社也是可以收買的！這明顯是秦風收買了人家出版社，要不幹嘛拖這麽多天才發出來？他明顯就是行賄去了！”
【我是一根柴】道：“嗯，好，厲害。一口氣行賄三家出版社，還都是國家核心期刊。方博士你牛逼，一句話就把中國的學術界幹掉了。”
方思敏繼續嘴硬道：“國內的學術界，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奇怪。”
【我是一根柴】道：“你上麵說的話，我已經截圖。以後要是人家出版社告你誹謗，我會主動為他們提供證據。”
方思敏衝上腦門的熱血，瞬間涼了下來。
他身子微微顫抖著，喘了半天粗氣才冷靜下來。
但是這下再也不敢回複了。
京城榮鑫大廈，技術部裏頭正在值班的兩個年輕小夥，看著屏幕上醜態百出的方思敏，不由直搖頭道：“我草，這家夥真的是條瘋狗啊，自己拉屎自己吃，隨便逮誰都能咬，幸虧沒讓他得勢，不然得死多少人？對了，你查到他的ip沒？”
“查到了，連家庭地址都查出來了。”同事抽了口煙，一臉疲憊道，“這狗日的，搞得我們還要大晚上過來值班，等過幾天報警把他拎出來，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我是一根柴】一邊敲字，一邊說道：“輪不到你的，罵了老板娘這麽多天，要是被秦總找出來，肯定就地剁碎了喂狗啊。”
同事笑道：“就這吃屎的東西，狗都不會吃他。”
2005年12月1日，淩晨0點13分46秒。
頭發又少了好幾根的方博士，精神抖擻地坐到電腦桌前。
顧不上胃裏還空著，也不管腸子裏已經滿了，他憋屎憋尿憋餓地匆匆打開電腦，登上論壇。
早上發上去的第二篇，引起的反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再看底下多達三四百條的馬屁，方思敏簡直爽得差點就要大小便失禁。
他心情大好地趕緊跑去廁所，排空了昨天的代謝終產物，然後也不知是否把屁股擦幹淨了，又匆匆跑回屏幕前。這下他早飯也懶得吃了，點開早就下載下來的“秦三篇”最後一篇——《互聯網產業生態未來發展趨勢演繹》，飛快讀了一番，馬上便找到了其中的“重要噴點”。秦風在這篇文章裏，提到了對未來互聯網金融和電商資金流的預判，“十年後單日成交額將有可能超過500億人民幣”的判斷，讓方思敏不禁啞然失笑。他這回真不覺得是自己在抹黑，方思敏發自肺腑地認為，秦風這純粹是在吹牛逼，完全是在放衛星給政府看。
“怪不得能發出去，原來都是在拍馬屁……”
方思敏鄙視地想著，先入為主有了這麽個印象，這最後一篇也就不按之前的套路來了，完全變成了嘲諷秀。一會兒說秦風水平不行，牛逼卻吹得響。一會兒又說國內政府辦事套路不溜，卻喜歡別人把馬屁拍得溜。嘲諷完畢，最後又來了一番憂國憂民的感慨，說現在連學術界都這麽腐敗了，隻要跪舔祖國就能把文章發了，中國的文化界也算是徹底完了。還是美國最好，美國才是人類的未來。
文章一氣嗬成。
方思敏連錯別字都不檢查一下，就等不及地直接上傳到了論壇。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肚子好像有點餓。
走出用簾子隔出來的臥室，方思敏走到外間，打開冰箱看了眼，裏麵連隔夜麵包都不剩了。這幾天他一直窩在家裏，吃完罵，罵完睡，完全忘了進食這件事。回想起來，貌似這3天以來，自己好像一共就隻吃了四頓飯。
“真難為我靠著這點能量，居然寫出了那麽多東西，全靠我水平高啊……”方思敏如是自戀地想著，磨磨蹭蹭穿上衣服，揣上一點零錢，打算出門去吃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這些天的辛勤工作，“去吃碗牛肉麵吧……”
方博士算了算這個月的進賬，大概會比上個月稍微少那麽一點點，所以20元一碗的牛肉麵，基本上就是他為一頓飯所開銷的最高上限。相當奢侈。
過了12點，街邊的店鋪早就關門了。心情大好的方思敏，美美地在路邊攤吃了一頓，還順便鄙視了一下坐在自己旁桌上，那幾個說話粗俗的網吧少年。
懷著滿滿的優越感回到家中，方思敏第一時間回到電腦前點亮屏幕，瞧見新發的文章下麵已經擠滿了吹捧者，不由得越發愉快。
但是馬上，他又發現了掛在自己帖子下麵的另外一個帖子，標題是《秦風你都臭了，現在自證論文是你寫的，算輸一半！》。
方思敏怔了怔，腦子有點轉過彎來。
話說自己最近幾天兢兢業業地噴秦風，噴得體力都透支了，雖然效果很好，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貌似就不能再說秦風的論文是代筆了吧？
但這麽一想，又實在覺得不甘心，他點開帖子，皺著眉頭在底下打了幾個字：“秦天才真是能人之所不能，找代筆都能找到個這麽弱智的。”
盯著這行字看了半天，方思敏又糾結地刪掉。
還是不能發，這麽發出去，豈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不過——誰說不可以呢？
方思敏狠下了心，覺得不能把任何“榮譽”留給秦風，畢竟自己堂堂的留美博士，這輩子一共也隻發了一篇論文，憑什麽這麽個大一學生，就能在國內的核心期刊上發三篇？就算是垃圾論文也不行！必須是代筆！他隻能是代筆！而且代筆的人也是個白癡！
靠著無敵的嫉妒心，方思敏堅定了策略，又把剛才那段話打了回去。
這回沒猶豫，敲完字馬上發了上去。
心虛地等了半分鍾後，方思敏的堅強盟友【社科專業教授】回道：“老方你這就不對了，給人家留一條活路嘛！他要是飯碗被你砸了，他那個女朋友搞不好就要出去賣身了，這樣不是給國家添麻煩嗎？”
見有人撐腰，方思敏心中大定，回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結果剛發上去，網頁一刷新，就見有個人比他更早占領了三樓，是個“盟友”，馬甲id【我是一根柴】，但回複的內容令方思敏很生氣：“老方，那到底秦風的論文是他寫的還是別人寫的啊？你都批了他三天了，現在又說他是代筆，那這幾天我們不白費力了？”
“白癡！你懂個屁！”方思敏瞪著眼珠，表情惡狠狠地說道，然後飛快敲字，“代筆是代筆，水平不行是水平不行。你是不是有閱讀障礙，這樣都搞不清楚？”
【我是一根柴】馬上回道：“老方，有話說話啊！你搞人身攻擊算怎麽回事？本來說秦風代筆的是你，說他水平不行的也是你。合著秦風到底是黑是白，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我們就白幫你吆喝了？”
你給我吆喝？以我的水平，需要你們這些文盲來幫忙吆喝？
方思敏覺得有人動了自己的勝利果實，瞬間勃然大怒，回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我還用得著你來吆喝？連我的文章都看不懂，我看你也不用叫一根柴了，叫一根筋好了。你腦子裏也就隻剩一根筋了。”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吵了。老方你也是，好好解釋一下就行了嘛，幹嘛突然火氣這麽大？”【社科專業教授】自以為是元老，出來打圓場道。
不料方思敏根本不鳥他，噴道：“我絕不會把連我的文章都看不懂的白癡當作自己人。”
【社科專業教授】發了幾個點點點。
這時樓下忽然有人喊道：“各位先生，先不要吵了，出大事情了！微博網剛剛轉了三份聲明，給秦風發論文的那三個出版社，已經證明論文是秦風自己寫的了。”
方思敏愣在當場。
【我是一根柴】馬上反擊道：“有個弱智，噴了別人三天，說人家是代筆的。結果呢？結果呢？到底誰弱智？”
“我******方思敏爆了粗口，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道，“你個白癡懂什麽？出版社也是可以收買的！這明顯是秦風收買了人家出版社，要不幹嘛拖這麽多天才發出來？他明顯就是行賄去了！”
【我是一根柴】道：“嗯，好，厲害。一口氣行賄三家出版社，還都是國家核心期刊。方博士你牛逼，一句話就把中國的學術界幹掉了。”
方思敏繼續嘴硬道：“國內的學術界，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奇怪。”
【我是一根柴】道：“你上麵說的話，我已經截圖。以後要是人家出版社告你誹謗，我會主動為他們提供證據。”
方思敏衝上腦門的熱血，瞬間涼了下來。
他身子微微顫抖著，喘了半天粗氣才冷靜下來。
但是這下再也不敢回複了。
京城榮鑫大廈，技術部裏頭正在值班的兩個年輕小夥，看著屏幕上醜態百出的方思敏，不由直搖頭道：“我草，這家夥真的是條瘋狗啊，自己拉屎自己吃，隨便逮誰都能咬，幸虧沒讓他得勢，不然得死多少人？對了，你查到他的ip沒？”
“查到了，連家庭地址都查出來了。”同事抽了口煙，一臉疲憊道，“這狗日的，搞得我們還要大晚上過來值班，等過幾天報警把他拎出來，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我是一根柴】一邊敲字，一邊說道：“輪不到你的，罵了老板娘這麽多天，要是被秦總找出來，肯定就地剁碎了喂狗啊。”
同事笑道：“就這吃屎的東西，狗都不會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