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天徹底晴了。清晨醒來就是好久不見的一縷朝陽。雖然這點熱力完全經不住東甌市的大風吹幾下,可對於心情好的人來說,冷不冷根本無所謂,關鍵是那天空海闊的感覺。


    秦建國緩了差不多48小時,可早上開車出門的時候,臉上依然掛著傻笑。


    王豔梅懷孕這件事,已經坐實了。“妊娠6周”,這是前天b超報告單上的內容。


    前一天初二,秦風一家子去二大爺家拜年的時候,二大爺一家說了不少好聽話——不得不說,同樣是親戚,做人的差別確實挺大的。秦風二大爺家一家子,和秦建國屬於堂親關係,滿門都是在機關單位裏混飯的公務員,這種不算疏遠但又絕非至親的血緣,讓兩家人在交流的時候,既不會顯得生分,而他們平日裏修煉出的見人說人話的本事,又能完美地把握住了話題的分寸。


    這種飯局,秦建業和秦建華一家自然也去了,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他們吃飯的時候倒是沒再說些有的沒的。老太太也很克製地保持了忍耐,隻是秦風幾個堂姑姑拉著蘇糖一通誇獎,幾乎要把她說成天仙下凡的時候,表情顯得相當生硬,時不時裝作鼻孔不透氣的樣子,哼哼兩聲表示不滿。


    二大爺的小兒子秦晨林去年剛考了律師資格證,秦建國趁著沒人的時候,特地跟秦晨林問了秦風和蘇糖將來的婚事。秦晨林當場就拍著胸脯說絕對沒問題,隻要年齡到了,該幹嘛就幹嘛,完全不用有什麽顧慮,說完之後又嘿嘿笑著問秦建國,是不是家裏那倆小的已經提前做了些風花雪月的事情。說得秦建國心裏也直犯嘀咕,暗道秦風這小子到底有沒有已經把蘇糖吃進肚子了。看這小兩口平日裏的膩歪勁兒,這事兒還真挺難說。


    心裏頭想起這件事。秦建國忍不住瞥了眼後視鏡。


    車後座上,蘇糖正在和秦風玩著背不出英語單詞就要彈一下額頭的幼稚兒童遊戲。秦建國微微搖了搖頭,隻盼家裏這兩個小的千萬別太快給他整出孫子來,不然以他養孩子的經驗,同時照顧兩個小嬰兒,那可是要老命的。


    車子飛快地從甌江大橋上駛過,出了收費站,前方兩百米處,就是今天秦風他大舅公設宴的東方明珠酒店。秦風一家人來得稍晚。酒店外的停車點已經密密麻麻泊了不少車,秦建國繞著酒店開了一圈,最後把車子停在了酒店後門的巷子入口。


    一家子從車裏下來,說說笑笑地走到酒店門口,迎麵就遇上了秦建國的表兄李敬山一家。


    秦建國和秦風父子倆,和李敬山一家的關係其實一直都不錯,隻是近幾年來少了見麵的機會,感覺上難免生疏了一些。去年來拜年的時候,也隻是寥寥談了幾句,秦風和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李快。似乎也沒了共同語言。


    “老大!”秦建國拿出了對李敬山的專屬稱呼,高喊了一聲。


    李敬山滿臉胡子拉碴,但臉色卻是紅光滿麵。挺著滾圓的大肚皮走到秦建國跟前,看了王豔梅和蘇糖一眼,憨厚質樸地笑了笑,隨口扯蛋道:“本事挺大啊,東甌市第一美女讓你娶回來了。”


    王豔梅莞爾一笑。


    秦建國卻顯得挺不好意思,連忙給兩個人互相做介紹。


    這時秦風的表哥李快,忽然攬過秦風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問道:“小風。我聽人說你和你那個姐姐……”李快飛快地瞟了蘇糖一眼,“你們兩個在談戀愛啊?”


    秦風聞言一怔。奇怪道:“你聽誰說的?”


    “我們這裏的人全都知道了啊!”李快同樣滿臉奇怪,還當自己聽了一整天的小道消息是謠言。


    秦風微微皺了皺眉頭。略微有點鬱悶。


    他倒是無所謂讓人家知道,隻是短短48小時裏就傳得這麽沸沸揚揚——說句明顯帶地域歧視的話,這些鄉下人在背後嚼人舌根的能力,未免也太強了吧?


    “對。”稍作停頓,秦風索性跟李快說了實話。


    李快頓時目露猥瑣之色,胳膊夾著秦風的脖子,使勁搖晃道:“你這個便宜占大了啊!”


    秦風拉開李快的手,笑道:“什麽叫占便宜,我們這是兩情相悅,那叫真愛!”說著話,走到蘇糖身邊,拉起了她的手,帶頭就往酒店大門走去。


    秦建國和王豔梅轉頭看看李敬山還有李敬山的老婆蔡巧,四個人相視一望,不約而同露出了一抹充滿複雜意味的微笑。


    11點半,酒店包廂裏的客人差不多已經全都到了。


    秦風和蘇糖剛一進門,全場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秦淼正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上,看到蘇糖今天的打扮,眼睛有點發直。


    蘇糖今天的打扮堪稱鎮場。


    她披了件略緊身的淺色呢子大衣,底下套著襪褲,踩了雙長筒靴,站在秦風邊上,明明是比秦風要稍微矮一點,可卻給人一種修長但又不失豐腴的美感,尤其是她那件露在大衣裏麵的灰色毛衣,襯著她特地戴出來的那一掛秦風送的珍珠項鏈,更加突出了這個本就很突出的部位。


    場麵安靜了足足有3秒鍾,等到秦建國和王豔梅還有李敬山一家從後麵跟進來,包廂裏的人才終於回過了神。


    秦風的大舅公嗬嗬笑著起身走出來,對秦建國說道:“建國,我剛才差點沒認出你兒子來,還以為是哪家的大少爺走錯門了。”說著,又轉頭對秦風道:“小風,今天打扮得這麽精神,打算過來結婚啊?”


    “結婚是遲早的嘛。”秦風落落大方地回答,又對蘇糖道,“阿蜜,這個大舅公,喏,那邊。那個是大舅婆,這邊是二舅公、小舅公,小舅婆。咦,二舅婆今天沒來啊?”


    蘇糖聽得腦子發漲。根本連人臉都記不清,卻跟小媳婦兒似的不住點頭。這種含羞帶怯的體驗,本該是初一去見秦風祖母的時候就該有的,不成想卻拖到了今天。她一邊強迫自己把人物關係記清,這邊又聽秦風的大舅公說道:“你小舅婆去香江旅遊了。”


    秦風微笑著哦了一聲,拉著蘇糖入座,坐到了秦淼身邊。秦淼長期心裏有鬼,今天人一多。就更是不敢直視豔光四射的蘇糖,喊了聲“阿蜜姐”,就低頭裝深沉去了。


    秦建國和王豔梅還有李敬山一家順著挨個坐下來,剛好把這一桌填滿。


    “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叫服務員上菜吧!”角落裏,一個秦風叫不出名字但卻眼熟的親戚喊道。話音落下,秦風馬上就聽小舅婆高聲打趣道:“上菜是你說了算嗎?問過領導了沒?秦局長,上不上菜啊?”這話聽著仿佛是開玩笑。可語氣裏的諂媚,卻跟沒擰幹的抹布上的水一樣,仿佛是要滴出來。


    坐在秦風正對麵的秦建業。顯然很是享受這種馬屁。他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半轉過身回答道:“什麽局長不局長的,我今天隻管來混飯,這裏你們說了算。”


    “哎喲,都當這麽大官了還這麽客氣!”小舅婆繼續著這個調調,又對秦風家的老太太道,“秀珠,你家建業真是有出息啊,我們這麽幾代人。就出了你家建業這一個!”


    老太太就喜歡聽別人誇秦建業,明明樂得不行了。但出於習慣性的虛偽,還是擺手道:“別這麽說。別這麽說,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哪有什麽官不官的。”


    小舅婆又接著道:“你們家三個,還真是都過得挺不錯的。建業當大官,建華現在也是護士長了,建國本事最大,40多歲了還能娶個大美女回來!”


    說起王豔梅,邊上幾桌人立馬起哄起來,紛紛跟秦建國打聽,到底是怎麽跟王豔梅好上的。


    秦建國自然應付不了這種場麵,嗬嗬傻笑著,半個屁都出不來。


    親戚們聽不到想聽的內容,便開始自己發揮,分分鍾歪了樓——


    “建國,你家小風現在到底是在做生意還是在讀書啊?我剛才都被你姐說暈乎了。”


    “建國,你退休手續辦了沒有?你現在是在給你兒子打工是吧?”


    “我說建國,孩子還是要去讀書,你家裏現在條件也穩定了,少賺幾個錢也沒關係。現在還是有文化重要,你像我小時候不認真讀書,現在想學也晚了,讀書這種事可不能耽誤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給秦風一家子指點著江山,場麵忽然變得和初一的時候有點像。


    秦建國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了。


    蘇糖和王豔梅則是明顯感到了不耐煩。


    “要我說,賺錢也要緊,讀書也要緊。”這時秦風的小舅婆走過來,搭住秦風的肩膀,葷素不忌地開扯道,“看你姐姐這麽漂亮,沒錢就沒法娶她過門,沒文化娶了也守不住,早晚被人騙走,小風,你說是不是啊?”她低頭看著秦風,臉上還笑盈盈的,似乎這話沒有半點不對的地方。


    秦風微微一皺眉頭,忍著,沒發作。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和蘇糖的關係是從誰嘴裏第一個被傳到江對岸的,但是這消息從江對岸起,是由誰第一個發起接龍,現在看來倒是線索清楚。


    秦風皮笑肉不笑地來了兩聲:“嗬嗬。”


    小舅婆卻完全沒收斂的意思,趁著菜還沒上來,惡心完秦風又來惡心秦建國。她往邊上移了一步,對秦建國道:“建國,你現在每個月還有工資拿嗎?”


    秦建國居然反問道:“你說哪邊?廠裏嗎?”


    小舅婆愕然道:“你廠裏還有工資拿?”


    秦建國自己也有點犯迷糊,說起來他半年前從廠裏出來,可是連手續都沒辦完整,因為頭幾個月忙著給秦風操持店裏的生意,後幾個月心思又全都放在學車和造人上,加上家裏的錢不減反增,他對自己那點月收入,也就沒怎麽往心裏去了。現在聽秦風的小舅婆聞起來,秦建國才有點後知後覺道:“應該沒吧,我都沒去上班,廠裏應該不會給我打錢的。”


    小舅婆道:“誒,不對啊,你不是有20多年工齡,早就好退休了嗎?”


    秦建國道:“我是想弄個停薪留職,這樣至少廠裏還能給我多繳點社保。”


    “你現在還用什麽社保啊!”小舅婆一下就把秦建國和秦風這爺倆兒聯係了起來,“你兒子這麽有本事,這麽小就能開店了,老了讓他養嘛!省點退休金出來,給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用多好!哈哈哈哈……好福氣啊,40多歲就能讓兒子給你養老,這麽好的事情,我們真是盼都盼不來!”


    老太太坐在遠處聽著,臉色有點臭,覺得秦建國丟了她的麵子。


    秦建國這下也終於聽出點不對勁的味道來了,鬱悶道:“舅娘,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啊?”秦風他小舅婆裝得好無辜的樣子,驚訝道,“我怎麽說話了?”


    “你……”秦建國的表情那叫一個糾結,卻偏偏不知道該怎麽還口。


    王豔梅緊皺著眉頭,還沒開飯,就先沒了胃口。


    蘇糖抿著嘴唇,小模樣非常受傷。要說初一在秦風祖母家裏挨罵,純屬民主生活內部批評,今天這回,可算是拉到前台被人撕了。


    “小舅婆。”秦建國正懊惱的時候,秦風忽然站起來,拿出錢包,數了整整1000塊,交到了老娘兒的手上,“祝你新年快樂,身體健康。我家下午還有點事,趕時間,這頓飯留到明年吃,你們大家吃好喝好。”


    說著,不等老娘們兒反應過來,拉起蘇糖就走。


    王豔梅也算是駕輕就熟了,一拍秦建國的肩膀,跟老娘們兒笑了笑,走得半點都不拖泥帶水。


    “誒!誒!走什麽啊!菜都還沒上!”做東道的大舅公連忙往外追,追到秦風跟前,不想秦風又掏錢給他,不過這回是事先準備好的大紅包,“大舅公,實在是不好意思,份子錢你收著,明年我家擺酒請大家,你們到時候一定要過來。”


    大舅公屬於老一輩知識分子,老三屆的人,退休前好歹當過中學校長,自然不會跟秦風那個目不識丁的小舅婆一樣混蛋。他硬是把錢往秦風手裏塞,苦口婆心道:“飯都沒吃呢,再趕時間,好歹吃幾口再走嘛!你那個小舅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年都這樣,年年從年頭說人家一直說到年尾,你別把她的話當話就是了!”


    “舅公,錢你收著,就當是我們當晚輩的一點心意。飯我是真不想吃了,我下午要帶我媽去找個好點的大夫,給她弄個保胎的方案,你看我爸媽今年都40多歲了,再有個孩子也不容易,我媽肚子裏頭這個小家夥,現在可是我們全家的寶貝疙瘩。”秦風談笑風生著,絕口不提老娘們兒。


    舅公也是年紀大了,注意力說走就走,愕然道:“啊?又有孩子了?”


    走在舅公邊上的王豔梅停下腳步,一邊等秦建國從後麵趕上來,一邊笑容可掬道:“是啊,前幾天剛去醫院看過,6個星期大了。”


    “哎喲,那真是恭喜恭喜。”大舅公說著,拉過從後頭走過來的秦建國,笑道,“建國,看來你這個體格還很不錯嘛!我就說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再弄點事業出來。現在不在工廠裏做了也好,小風已經把資金給你弄起來了,不如你自己也想個法子,弄個項目,我們這邊雖然錢不多,不過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能幫的我一定幫。再說……”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你家建業,現在在工商局裏當領導,這麽好的資源不利用,白放著也是浪費啊。做人嘛,該臉皮厚一點的時候,就該厚一點。等你自己發達了,誰敢在你麵前亂說話?你看你小舅娘,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跟建業說剛才那樣的話,這天底下的人呐,全都是這樣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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