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球球恢複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概是真的有神靈聽到了我的祈禱,僅僅七天,用粗線縫合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連撞斷的肋骨也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出於愧疚,我並沒有跟隨秦楚回去,而是一直呆在寵物醫院的病房,陪著它。


    秦楚和許子墨也會每天來看它,但大部分時候,病房裏還是隻有我和球球。看不到秦楚,心反而平靜了許多,也不用再去糾結什麽。自從自殺後以靈魂的形式出現,我從來沒有一刻感到如此輕鬆過。


    隻有我和球球。


    大抵是車禍的緣故,球球似乎內向了許多。我害怕它會留下心理陰影,努力的回憶一些故事說給他聽。想不到什麽有趣的故事,便說它幼年做的那些蠢事。說著說著,也會不自覺的回憶起一些不大愉快的過往,等到察覺的時候卻已經說出了口。


    它聽的很認真,而且要時時刻刻握著我的手才好。我很擔心它會像我一樣患上抑鬱症,也便更加努力的對它說話、撫摸它、擁抱它。這個時候,過去都會開心的亂動的球球卻顯得很安靜,我再去看他時,眼角都有了淚。


    什麽都不用想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七天之後,球球被允許出院了。我隱約聽到醫療費付了兩萬多,心裏十分感激秦楚和許子墨。他們大可以把球球扔掉不管,畢竟那是我,這個打擾了他們人生軌跡的人所養的寵物。但他們並沒有拋下球球,反而擔負起了一個主人的責任。


    到頭來,反倒是我,成了最不負責的人。


    隻是七天不曾跟隨他們回去,現在我才發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冷凝。車上,許子墨低頭看著手機,漂亮的唇瓣抿出一個冷漠的弧度;而秦楚則沉默著開車,臉色有些暗沉。


    他們之間從來不會這樣,算許子墨偶爾有些不悅,但秦楚也會說幾句話緩和一下。


    但是帶球球回家的路上,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之間實在是很古怪,令我都微微不安起來。然而我終究隻是一個靈魂,什麽都做不到,隻能撫摸著球球的前爪,擔心的透過後視鏡看著秦楚。


    他的眉微微的皺著,好像在思索著什麽一樣。大概是這些天都沒有休息好,眼圈也有些發黑。算現在我已經沒有理由去關心他了,看到他憔悴的樣子,還是覺得心疼。


    如果是我,看到秦楚這般模樣,想來是有再大的氣也全消了。但許子墨卻依舊冷著臉,連看都不曾看秦楚一下。


    他平常是極為溫柔的,但現在卻滿臉不悅。我茫然的看了看他們,最終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他們之間……大概是真的鬧矛盾了。


    七天不進家門,家裏已經被保姆打掃的幹幹淨淨,好像曾經我還住在這裏的時候。但是這樣的幹淨整潔又總是帶著一絲無情的冰涼,每一處的物品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好像從來沒有人使用過一樣。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球球的身邊,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以往都是許子墨給球球準備狗沙、糧食、水盆,今天倒是秦楚直接走進了廚房,拿出一大袋子狗糧給球球倒好,又拿了一個補充營養的罐頭,開好放在了球球狗窩的邊上。


    許子墨遠遠的站著,麵無表情的看著秦楚做完這些。


    安靜總是預示著矛盾的爆發,我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秦楚,果然下一秒許子墨開口了,不過那聲音卻無比冰冷,絲毫沒有妥協的意味。


    “秦楚,你非要這樣嗎?”


    我愣愣的朝許子墨看去,於是也並沒有注意到球球方才複雜的眼神。秦楚蹲下身將水盆放在了球球的麵前,卻沒有站起,反而沉默著摸了摸球球的頭。


    “你為什麽不說話?”許子墨已經有些惱怒,死死抿著唇看向秦楚。但他並不是喜歡高聲吵架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後緩和了一下語氣,壓著嗓音道:“我承認,球球出車禍確實有我的責任,但是是球球自己跑出去的!我也沒有辦法!”


    他一開始的確是努力想要解釋的,然而秦楚卻沒有站起身。


    我沒想到他們會因為球球的事情而鬧矛盾,當下便有些震驚,怔怔的站在那裏。


    這件事確實不是許子墨的錯,而且球球也已經完全恢複了……有什麽可以生氣的呢?


    秦楚仍舊沒有說話,而許子墨的嗓音都顫抖起來:“後來我也把球球送到醫院去了,現在他也恢複的很好……的確,這件事情是應該通知一下安澤,但是你我都聯係不到他,那還能怎麽辦呢?”


    “你現在到底是在想什麽,秦楚?!”許子墨真的是氣極了,拳握的死死的,連眼眶都微微發紅了。秦楚又摸了一下球球的頭,站起身沉默的看著他。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我沒有在想什麽。”他終於開口了,但是嗓音卻低沉的可怕,“休息一下吧。”


    “你……”許子墨的眸中已經泛起了水光。他果然是很美的,連生氣的模樣也帶著股誘人的味道。以往秦楚若是看到這樣的他,大概會立即消了氣,把他抱進懷裏好好的安撫一番;隻是這一次,秦楚並沒有看他,反而錯開身去,直接要回臥室。


    我目睹他們的爭執,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許子墨連呼吸都顫抖起來,臉色也一下子變得蒼白。拳握了又鬆,他突然低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在想顧安澤。”


    他是真的惱火到極點了,聲音也不複先前的高亢,反倒像最平常的對話一樣,低聲細語。


    我瞬間僵在了那裏。


    我早已經死了,也從來沒有再試圖去影響他們的生活,現在卻成為了他們爭執的原因。內心忽然湧上一股茫然,無措的後退了幾步。


    “不可能的……他隻喜歡你,不會在想我的……”腦海裏這麽想著,口中也便說了出來。隻是不知為何愈發沒有底氣,低聲喃喃了一句“對不起”。


    他們是聽不到我的聲音的,然而球球卻蹭了蹭我的腿,好像察覺到我的不安一樣。秦楚的身軀頓在了那裏,頭也微微低了下去。


    他沒有回答,許子墨反而確定了他是在想我,冷冷的笑了一聲。


    他自嘲著擦去了臉上的淚,唇都咬的發了白。漂亮的眸中滿是憤恨,死死的盯著秦楚的背影。


    “你不說話……好,你自己待在這裏吧!”


    許子墨幾乎是跑了出去,我好像看到他在抹去臉上的淚,但也看的不大真切。門被“砰”的一聲關上,聲音響的連地麵都抖動了一下。


    秦楚還站在那裏,好像被定住了一樣。他似乎是在思考什麽,然而我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很久以後,他才慢慢的轉過身,看了一眼大門。


    那目光有些複雜,我看不懂。


    以往總是意氣風發的他,現在卻帶著一絲頹廢,無力的坐在了沙發上。球球倚靠在我的腿邊,看了一眼秦楚後又轉過頭繼續看著我。


    他點了一根煙,神情在煙霧的籠罩下愈發暗沉。我茫然的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開口:


    “你別抽了啊……對身體不好的。”


    大概是因為許子墨剛才說的那番話,秦楚拿出手機,翻到了我的號碼。我已經對自己不抱一絲期待,他的從來都是許子墨,這次因為我把許子墨氣走,他肯定會很生我的氣才對。


    這畢竟已經是個空號,算他留著,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我笑了笑,心裏已經做好自己電話又一次被刪掉的準備,然而他卻並沒有那麽做。


    秦楚沉默了許久。


    他確實是在想我的,隻是我並不知道而已。


    明明過去十年都不會記住的事情,現在卻好像洪水開閘一樣紛紛湧現出來。記憶的碎片零零散散,秦楚突然想到十年前,剛剛住在一起的時候,顧安澤自作主張送到公司的一份午餐。


    我以為那份午餐大抵是被扔了,卻不知道他還是打開來看了一下的。再平常不過的菜色對於秦楚來說實在是顯得寒酸,更何況我那時廚藝並不算好。他勉強吃了兩口,灌了一大杯茶。剛好股東通知緊急開會,等他回來的時候,那份午餐已經被秘書收拾掉了。


    煙幾乎要燒到他的指尖,然而秦楚依舊在發愣。直到被燙了一下,才猝然鬆了手。灰濺起,火星還在燒,卻也剩的不多了。


    他怔怔的看著火星逐漸熄滅,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也變成了許子墨的來電顯示。


    秦楚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秦楚。”許子墨的嗓音充滿疲憊,“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都冷靜一下,好嗎?”


    許子墨愣了愣,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然而秦楚這樣的回答更是讓他確定了猜想,連呼吸都顫抖起來。


    “好……好,你說的……”


    “我現在在門口,但是我不會再回來了……秦楚。”


    說罷,電話被掛斷了。


    “你們……怎麽了呢?”我迷茫的詢問著,隔著一厘米伸手摸向秦楚的臉頰,“你們不要這樣……你要幸福才好啊。”


    回家以來一直保持安靜的球球此時突然“汪汪”的叫了起來,甚至踢翻了麵前的碗盆。秦楚這才回過神來,然而球球卻怒吼著衝過去要咬他。


    “球球!”我立即喊住了它,快步上前抱住了球球。秦楚並不知道怎麽回事,然而球球依舊在衝著他大吼大叫。


    “你……也在替他不值嗎?”麵對要攻擊自己的狗,秦楚顯得很茫然。球球在我的安撫下也平靜下來了,不過依舊狠狠的瞪著秦楚。秦楚非但沒有生氣,還拿過掃帚打掃了狼藉的地麵。


    混合著水和狗糧、狗沙的地麵不是用掃帚能夠掃幹淨的。秦楚看著那片被他越掃越狼藉的地麵,忽然頓在了那裏。


    “你為什麽,沒有再回來看一下呢?”


    我呆呆的站在他的身邊,忽然有了一種無措的感覺。


    秦楚並沒有指望誰回答他,又拿了餐巾紙來一下一下把地麵擦幹淨。我很想幫他,但又害怕被他發現自己的存在,隻能陪他蹲在一起。


    球球發出了不滿的嗚聲。


    他擦了很久,連地磚的縫隙之間也清理的幹幹淨淨。好像剛才秦楚的自言自語是我的錯覺一樣,他沉默著打掃幹淨,又給球球換了新的狗糧,隨後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張秘書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不管自己的情緒如何,秦楚對待工作還是十分認真的。他坐直了身體,又拿過紙和筆,記錄了一些數據。我依舊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揉著球球的爪子偷偷的看他。


    大概是談完了公事,秦楚用手抵著唇,低歎了一聲。


    “張秘書……我問一個問題。”


    “你……和安澤,熟悉嗎?”


    他沒有用惱怒亦或是譏諷的語氣喊我“顧安澤”,反倒嗓音低沉,十分失落的模樣。我有些詫異,怔怔的看著他。


    “顧先生嗎?”張秘書在電話那頭也是一愣,不過之前剛被問了一次我的事情,很快反應了過來,“並不算特別熟悉,隻是以前有些交流。”


    “交流……”秦楚喃喃了一句,又低聲問道:“什麽交流。”


    我尷尬的咬住了下唇,不曾想到他會詢問這些。當初做過的事情現在看來簡直幼稚的可笑,若是張秘書告訴他了……我不敢想。


    球球又低低的嗚咽了幾聲。


    張秘書大概也覺得這些事情說起來有些不大光彩,然而秦楚畢竟是他的頭頂上司,他微微猶豫了片刻,便對秦楚坦誠了我所做過的事情。


    “顧先生會詢問您的日程……”


    “日程……”秦楚不曾料到這些,“他問……這個做什麽。”


    那些過去的事情現在看來都好像前世一樣,然而一想到自己曾經那麽天真的等著他回家,早已結痂的傷疤又一次被無情的撕開,露出裏麵血淋淋的肌膚。


    我苦笑了一下。


    他為什麽要問這些……


    我並不希望他知道我曾為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那麽可笑,那麽自不量力。秦楚知道了,大概會可憐我吧。


    球球安慰的拱了拱,我衝它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那邊張秘書已經開了口:“顧先生說……給您準備了晚餐。”


    秦楚的手僵了僵。


    我低下頭苦笑了一下。


    我總是會等他。


    總是期待著他今晚會回來,於是每一道菜都努力的做到可口美味。若是有一點聲音,便忍不住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一看是不是他回來了。


    隻是通常,直到我把所有飯菜都端到桌上,他也沒有回來。


    我還想等他,便又一遍一遍的把涼掉的菜熱一熱。時鍾在慢慢的走,希望也逐漸落空,一直到苦澀。


    沒有什麽比等待更加痛苦了。


    總是期望著下一秒便能聽到開鎖的聲音,然而卻一次一次的落空。明明快要死心了,卻又想著,萬一他馬上回來了呢?


    回憶中的絕望幾乎要將我吞噬,我抿住了唇,又深吸了一口氣。


    顧安澤,你已經死了。


    心底忽的平靜了下來,卻涼的徹骨。我又一次撫上自己的手腕,那裏的刀痕依舊深可見骨,卻不再有鮮血從中湧出。


    秦楚有些發愣。


    “……為什麽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嗓音低啞的可怕,似乎是在惱怒對方,卻又流露著深深的迷茫。張秘書苦笑了一下,無奈解釋:“我和您提過,隻是……”


    隻是被秦楚警告再也不要在他麵前提起顧安澤。


    秦楚完全僵在了那裏,一直到張秘書輕聲喊他,才有些恍惚的扶住了額頭。


    “沒事……你去忙吧。”他的麵色不太好,扶著茶幾站起了身,“你去忙吧。”


    他的狀態有些不對,步伐甚至有些踉蹌。我看了看他疲憊的麵容,微微有些心疼。他似乎是打算出門,已經披上了外套。我抱歉的看了看球球,又看了看顯然不在狀態的秦楚,還是擔心的跟了出去。


    他去了菜場。


    跟到這裏的時候,我還有些詫異,實在是沒想到他會來這種地方。不過秦楚也鮮少來這裏,一身西服格格不入,目光微微有些茫然。


    身旁是趕著回家燒飯的男男女女,秦楚一不小心便一腳踏入了一個淺凹中,濺髒了褲管。他皺了皺眉,但終究沒說什麽,反倒走到一家攤位前,詢問起蔬菜的價格。


    他平日裏都是在飯店用餐,對這些蔬菜的價格自然沒有概念。小販見他一身西服,也隱約猜到他或許是個冤大頭,價格直接翻了一翻。


    我一開始還隻是站在一旁,但聽到小販說芹菜要二十元一把時,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別在這裏買,聽他瞎說。”


    秦楚顯然是聽不見的,他看了看菜葉上的蟲孔,皺著眉準備離開。那小販還不願放開他,不斷忽悠有蟲孔是純天然,不打農藥。秦楚又看了看,眸中微微嫌棄,但似乎是相信了這個說法。


    “這裏的菜一點都不新鮮,秦楚,不要在這裏買。”


    我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環境中,算他們能聽見,也定然模糊不清。小販笑眯眯的詢問要什麽,秦楚似乎要挑,但又忽的抿起唇,冷冷的看向小販。


    他終於換了一家攤位。


    這次的老板是個忙碌的婦女,講話也實在,揀出了最新鮮的菜賣給秦楚。我放心了一些,跟著他一起在菜場裏走來走去,好像下班以後一起買菜的夫妻一樣。看著他一手捏著零錢,一手拎著顏色各異的劣質塑料袋,我忍不住笑了笑,覺得格外有趣。


    他今天怎麽會突發奇想來買菜呢?


    難道是因為張秘書說的那句話嗎?


    到家的時候,球球焦急的朝我走來。我怕被秦楚發現古怪,趕緊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秦楚也揉了揉他的脊背,微微笑了笑,隨後拎著之前買的菜進了廚房。


    他準備燒菜。


    我從未見過他做這些,於是格外詫異的站在邊上。秦楚先是找了上的菜譜,隨後才開始在水池中洗菜。他的動作十分生澀,麵對青菜根部的泥土,先是僵了一下,隨後才掰了菜葉下來用水衝淨。


    他皺著眉,如臨大敵的模樣,讓我有些忍俊不禁。等到切胡蘿卜片的時候,更是動作僵硬,仿佛下一刀要切到自己手上一樣。


    “用拇指指甲抵著會好很多,你這樣確實很容易切到手的。”雖然知道他聽不見,我依舊一旁小聲提醒著,也有些擔心他切到手。


    秦楚愣了愣,抬頭看了看四周。


    他並沒有聽到什麽,隻是心中卻微悸了一下。我猝然間對上他的視線,幾乎以為自己被他發現,然而隨後,卻見秦楚又低下了頭。


    隻是……巧合吧。


    我在心裏安慰著自己,這下卻是連話都不敢說了。之前他也曾有所感應的樣子,萬一真的被發現了……


    秦楚依舊在笨拙的切著菜,等到所有的食材都處理完畢的時候,他才對著手機上的菜譜,有些猶豫的烹飪起來。


    因為鍋中的水沒有燒幹,加油以後很快炸了開來。秦楚的眉頭擰的更緊,但依舊把青菜倒了進去。刹那間鍋中滋滋作響,饒是他也後退了一步,狼狽的躲避著濺起的油花。


    我以為他要生氣了,然而他卻好像回憶到了什麽,反倒沉默的拿起了鍋鏟,艱難的翻炒起來。原本一大鍋的青菜很快癟了下去,也不再濺起油花。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裏既貪戀,又有些發酸。他大概是為了和許子墨和好……才親自準備晚餐的把?


    球球大概是想我了,踱著步子走到了廚房,仰著腦袋看我。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抬頭去看秦楚的時候又被球球按住了手。


    秦楚聽到了球球的聲音,不過隻是看了一眼,又把胡蘿卜盛了出來。


    都沒熟啊……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也知道秦楚已經足夠努力。飯店裏的蔬菜都是先用滾油抄了,之後才飛快的炒一炒,繼而顏色才能那麽鮮亮。秦楚不知道這些,第一次做菜,也是難免。


    隻是,鹽加的也過分多了一些。


    秦楚先是炒了幾個炒菜,之後才開始燒肉。


    “你要吃嗎?”秦楚回頭又看了一眼球球。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隨後又自言自語道:“好像狗不能吃太鹹的東西……”


    “之前為什麽忽然要咬我?”他似乎有些無奈,但神色卻很溫和。“算了,你也算是忠心護主……”


    我從來不知道他也會這樣,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做菜。菜譜裏寫的詳細,秦楚跟著一步步加料,之後又翻炒了片刻,終於出鍋。


    此時已經八點,早過了晚餐時間。我以為他是要做給許子墨,然而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卻並沒有拿出手機,而是獨自盛了飯。


    電飯鍋裏水加多了。飯此時像黏粥一般,完全爛了。不過總好過水加太少,他抿了抿唇,還是盛了一碗。此時,最先炒的幾個菜已經涼了,隻有剛出鍋糖醋裏脊還冒著熱氣。


    我忽然想到了當初自己做菜等著他的時候。


    秦楚的看了看空蕩的客廳,拉開座椅坐下了。他的表情又變得暗沉起來,先是嚐了一口煮爛的米飯,咀嚼了兩下,隨後又夾了一筷胡蘿卜放入口中。


    隻是剛放進去,他的麵色僵住了,不過也還能下咽。我看著他悶頭吃了一大口飯,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去夾涼掉的青菜,隻是一入口,神色便扭曲了幾分。迅速的拿著茶杯到了一大杯涼水,也不管那已經放了一夜,直接飛快的灌了下去。


    原來是吃到了鹽塊。


    青菜不可能再碰,然而別的菜似乎也不盡如人意。到頭來,也隻有那倒糖醋裏脊還算能吃。秦楚的臉色逐漸變黑,但依舊著吃掉了晚飯。


    球球趴在窩裏。今天一天他都沒有好好休息,現在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不用散步了嗎。”他喃喃了一聲,將剩下的菜倒進了垃圾桶。我沉默的跟隨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點燃了一根煙。


    窗外夜色濃重,風也逐漸帶了些涼意。火星逐漸燃燒,一直到煙灰幾乎要落下,他才在缸裏點了點。


    煙缸早已被保姆清洗幹淨,好像曾經顧安澤還住在這裏一樣。秦楚怔了怔,隨即又緩緩的轉過頭。他以前從未在意過這個家,於是也忽略了顧安澤所做的一切。在許子墨搬進來以後,他曾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的生活會很美好,然而似乎……並不是這樣。


    他的眸中流露出迷惑與茫然,明明期待了十年……現在卻又猶豫了。


    為什麽。


    我並不知道他的思緒,隻是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都市繁華的夜景。已然到了秋季,風也不再溫暖,反而帶上涼意,隻是我絲毫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很快,我曾以為死亡可以定格一切,然而現在卻才發現自己的無力。


    已經兩個多月了啊。


    煙燃燒殆盡,秦楚又點了一根,繼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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