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圖出去重新置辦了輛馬車,是街道上隨處可見的碎花布簾的平頭樣式,而馬依舊用的早前趕路的那匹,停在村口處並不起眼。


    劉冰清說:“其實,留下來,你也可以將日子過得很好。”


    這些時日的相處,彼此間感情增進了不少,景晨亦很是不舍,握著對方的雙手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兒城小我才離開,亦不是那邊繁華我才總堅持要去,隻是,”她眨了眨眼,低道:“就像你和陳公子選擇在這兒定點,是同個道理。”


    劉冰清亦明白是留不住她們,就沒有再說什麽,可目光中流露出來的難舍是掩飾不住的。她盯著對方,轉而就往廚房去,“我替你再做些麵餅,你們留著路上吃。”


    “不用麻煩的,到時候會找鋪子……”


    “在外總是要銀子的,你前幾日不就讓阿圖將首飾給變賣了?我知你手頭不寬鬆,且還有人追著你們,行動也不如何方便,就別推辭了。”


    先前已經準備了不少,景晨不想對方如何操勞的,可對方執意,她心中感動不已。


    過去,她哪裏會知曉省幾個銀錢?


    而從平城離開之初,她亦不曾刻意的在這方麵節儉,可如今沒有辦法,想來那幾個銀子亦根本不夠她們到達沿城。她如今後悔莫及,原以為將銀子存在大的銀莊裏,便可以隨取隨用,誰能知道那竟成了被人追蹤的線索?


    這不是活活斷了銀錢嗎?


    跟著劉冰清進了廚房,對方舀起瓢水加了些,搓揉著麵粉望向景晨,“你們三個人,到沿城的路那麽遠,可有想想法子?”


    景晨知道,對方口中的法子,是說錢財的事。


    她生平頭一回為這個傷腦筋,目光黯淡的搖了搖頭,“還不知曉呢。”


    “其實,”劉冰清張口複又頓住,似乎想說些什麽。


    景晨就接道:“你我如今的情分,且馬上就要分開,有什麽話還不能明言的嗎?”


    劉冰清似乎亦釋然而笑,跟著目光朝坐在庭院內的德馨瞧了眼,“你獨自在外,還要照顧個妹妹,沒有錢財傍身怎麽可以?”似乎覺得對方麵色嚴肅了些,忙添道:“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那日你替我做的針線極好,倒不如以此謀生。”


    “用針線謀生?”景晨反問。


    “是啊。”劉冰清點了點頭,認真道:“你的手藝那麽好,趕路的時候在車內繡些香囊手絹等小東西,經過城鎮的時候就可以到繡樓或者坊間去賣掉,換些銀子總是可以的。”


    景晨極其詫異,她從不曾有過這種念頭,用女紅做那些貼身物去賣?


    好人家的姑娘和夫人都不會,可是底下百姓間,卻是很常見的現象。


    相對景晨的出身和經曆,在鎮上個員外富家做小姐的劉冰清似乎還覺得並不如何的新鮮,還勸道:“其實,你若是定在某個地方,進府去替人做這些亦是可以的,不過你是在趕路不能留下來,就隻好這般了。你的針線活做得好,我過去在繡坊內買的東西,都比不得你的精致。”


    景晨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在外自己還不是一無是處,居然還有個能賺錢的好手藝。


    她原先的觀念中,婦人雇人經商已是覺得拋頭露麵,可自明白今時不同往日,且畢竟是讓人做活而非自己親手,總是好接受的。然如今,是用她的針線去換銀錢,這多少總覺得有些麵上下不來。


    這倒不是她清高,隻是這完全是個全新的概念,她從沒想過。


    “怎麽了?”劉冰清深想下便明曉對方的顧忌,嗓音壓低了就道:“其實過去我也不習慣做這些活,可離開了家,沒有人會伺候自己,總是得學著來。雖說這裏環境不好,吃的穿的用的亦比不了過去,可都是我和清哥自己賺來的。”


    “……景晨你離開了家族,便隻是個普通人。我知道你有些放不開手腳,可時日終究是要過的,否則就是撐的了幾天,也沒辦法過今後的日子,不是嗎?”


    往窗外又看了眼,劉冰清繼續道:“你知道,為何總聽說有人在路上發生變故,其實說到底還是錢財的事。你若是兜裏有銀子,雇人趕車護衛,自然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就到了目的地。可沒有銀子,吃穿不好容易生病,情況惡化,便是很短的路程,挺不過去的人亦大有人在。”


    景晨垂首聽著,越發覺得對方有道理。事實上,從平城出來,為何這麽多時日就走了這麽幾步?說到底她和德馨身子狀況是回事,這路上顛簸動蕩又怎的不是因素?


    她手裏有多少銀子,她心裏有數,本不願讓劉冰清替她操心,想著天無絕人之路,離開後難不成還真能餓死?


    可現在,她想,坐吃山空,或許還真的是可能。


    現今是風平浪靜,她們行路都如此困難,若是等到山窮水盡,誰會來可憐自己?


    “其實,你做針線換銀子,不過是自食其力,沒什麽丟人的。”劉冰清見對方還不似那些視尊嚴身份為命的人,發現她動容,便再道:“再者,有人喜歡自己繡的東西,對你的能力也是種肯定,不是嗎?”


    是啊,因為喜歡看得上眼,所以才會買吧?


    景晨知曉她的針線做得極好,亦明白不必同普通繡娘般以數量而熬夜費神,隻要她可以放下觀念,今後的生計還真不會是難事。


    可是,她想起那次被原仲軒劫走後,自己就是用帕子去報信的。君府裏有她的繡活,雖說對方或許不會想到這個份上,可流傳的多了,總是可能被人發現。畢竟,各行內的生意競爭都很大,若有好的東西,必然會被大的繡鋪發現。


    那樣,身份就瞞不住。


    “你、若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劉冰清的臉上起了絲尷尬,解釋般再道:“就是想著在外生活太難,你若沒有進項,將來的日子怎麽過?”


    她的歎氣聲裏,充滿了濃濃的關心。


    景晨就上前,陪她一塊兒搓麵團,“我知你是好心,不是我不想那樣做……”沉了沉眸,簡單將心裏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你家裏,生意做的那麽大?”


    聽到在離平城很遠的地方出現她的手藝,都可能身份暴露,劉冰清難免就驚訝,而對方的點頭回應,讓她不得不信。轉瞬,好奇心隨之而來,那樣大產業的家族,她為何還要離開?


    不過女人離開家族背井離鄉,自然是有苦衷的,對方生活如此艱難,心中已然不好受,還要擔驚受怕的躲避追尋的人,自己怎麽好再揪著對方痛處問到底?


    “那你就存多點,然後難得才出一些,減少去賣的次數。”


    劉冰清或許亦不覺得這麽個弱女子在外能有什麽其他本事,是鐵了心想替她找條財路,“再說,日子久了,你家人或許就不會再找你的。風險是有,可難道這段藏躲的時期內,你們就不要吃飯了嗎?”


    是啊,不這樣,還能如何?


    到底是時下的處境,讓景晨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她是靠著自己的雙手吃飯,這是百姓間很正常的現象。她不再是貴妃,不再是大宅裏的少奶奶,她必須為自己和德馨的今後打算。


    憶起天真的少女,景晨就望了眼窗外。


    照顧她,似乎成了習慣,成了責任。


    她才是真正的不諳世事。


    想著這個,回到屋裏翻了下行李,倒是找到了幾塊好些的綢布。有時候,判斷事物的價值,不是簡單的隻講究手藝和針線,自然還有它的取料。當時離開的匆忙,就帶了幾身衣服,雖然素雅低調,可料子卻都是極好的。


    讓阿圖去當首飾的時候,她原想著是否要將它們一並典走。


    幸好沒有,減碎了做些香囊什麽倒是更好。


    她來了興致,這離開前的半個下午,就如此打發了光。


    德馨看到的時候,還納悶著取了個往腰間比劃,不解道:“姐姐做這個幹嗎,我們現在不穿那些衣服,這種配飾帶著會很奇怪的。”


    景晨就笑,“是其他的用處。”


    她想,明兒離開前就找家鋪子給賣了,便是賤賣,亦不能太過逗留。這樣,她路上車裏還能再做些,等到下個鎮上的時候,便可以再去換銀子。


    至於君家人是否會發現,景晨突然抿了抿雙唇,或許,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如冰清所說,指不定人家就沒再尋找呢?


    她隻是個代嫁的媳婦,能有多重要?


    次日,離開津城前讓阿圖尋個鋪子將幾件精致玩意給賣掉,倒是換了三兩銀子回來。


    阿圖回來的時候很興奮,說沒想到能有那麽多,景晨摸索著微微泛酸的指腹,心道對方肯定是看出了倉皇趕工,且急著用錢,這才故意糊弄了的。


    她的針線活,哪裏可能就值這些?雖說是準備好了賤賣,可這到底也太少了些。


    不過,三兩銀子,對於現在的她們來說,倒還真是不少。


    最為關鍵的事,用她的精力換回來的。


    如此想想,她的心情亦不再低落,以後總歸會更好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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