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至晴空院,遠遠地就見紫萍迎了過來,“奶奶,您沒事吧?”神色慌張,透著異樣。


    景晨搖頭,仔細瞅了她才出言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奴婢以為紅蓮有急事,才跟她沒走幾步卻見她支支吾吾,竟是說不出個事來。奴婢擔心……”覷了眼大奶奶神色,琢磨了言辭才續道:“就是擔心奶奶您尋不著路。”


    景晨莞爾,“府裏又不是無人,怎可能丟了?”神色淡淡,繞過她就進院子。


    紫萍跟在身旁,心情仍舊忐忑,雖說大奶奶表現無異,但真的就沒事嗎?念著裏頭的那位,忍不住又喚聲,對上她轉眸投來的目光,輕語道:“奶奶,大爺在等您。”


    景晨眉毛微跳,肅然問道:“你跟大爺說了什麽沒?”


    紫萍垂首,“奴婢一路都沒見著奶奶,以為您已經回了院子,不成想還未歸來。適逢大爺進屋,問及事由,奴婢就將路上發生的稟報給了爺。”


    “大爺怎麽說?”合眼斂神。


    大奶奶語氣如此平和,紫萍忍不住又覷了眼她,終是答道:“爺說等奶奶回來,讓您去書房找他。”


    “知曉了。”


    沒有遲疑,徑自進院,穿過大堂往西間的書房而去。站在廊下,撩袖敲了敲門,景晨柔喚道:“爺?”


    “進來吧。”


    擱下手中的賬本,大爺閉了閉眼。隨著“吱”的開門聲,視線裏出現那抹妙麗的身影,她款款走近,待近了身才盈盈行禮。


    “回來了,過來。”大爺招手,目光緊鎖在她的身上。


    景晨依言走近,不顧他打量深究的目光,緩緩說道:“方才去見了兩位嬸嬸,二嬸極為和善,還賞了兩梅花絡子給妾身;三嬸屋裏有好些稀奇的玩意,妾身還是頭回見到那麽大株紅珊瑚盆景,尤其是上麵綴著的瑪瑙……”表情略有興奮,便似生了新鮮般的小媳婦同丈夫叨語。


    大爺靜靜地望著妻子,目露欣賞。如此聰慧,會猜不出自己讓她去廣源堂的目的?她是聰明的事不沾身,許是也料到自己不願婦人插手太多,故而隻當不知吧?


    進退有度!


    大爺心生好感,但轉念想到方才紫萍的回話,眼神微眯,她就沒有什麽想同自己訴說的?


    待妻子說完,大爺遞過茶盞,輕說道:“喝口茶潤潤吧。”


    景晨伸手,目光觸及大爺手邊空曠,意識到這是他的茶!


    “怎麽了?”


    大爺出聲,景晨忙搖頭,舉杯極為自然地小抿了一口。原是失了溫的涼茶,不知為何,入喉卻是無比灼熱。手指微感無力,將茶盞放回原處,景晨低眉謝過,“若無旁事,妾身就不打擾爺了。”


    桌上擺了成堆的賬本,都得他親自看完嗎?


    “不急,我也有些乏,你陪我說說話。”


    留下妻子,大爺目光深邃,對方卻怡然自得,一派安詳。


    “身邊沒人,可是繞了許久才尋著回來的路?”


    如此明顯的試探,景晨抬眸,婉和道:“還好,妾身自當認認宅子了。”在對方緊視的目光中,緩緩又語:“不過,路上遇著了五爺。”


    “然後呢?”狀似無恙,大爺仍舊轉動著手上的碧玉扳指。


    景晨突地一笑:“自是按爺的吩咐,妾身繞道而行啦。”


    這一笑,帶著狡黠,含著乖巧,卻明媚地讓人眼前一亮。


    說的恁過輕鬆!


    既然都將人支走了,五弟又豈能輕易放妻子離開?


    大爺忍不住在心裏好奇,卻又不能深問。畢竟若是他早有預料而未讓人去尋她歸來,難免會讓聽者寒心。故而,雖疑慮仍存,卻也隻能止了話題,隨意聊了幾聲旁的便讓她回屋去。


    隻是,再次低首,心思卻再難集中。


    正午時分,廳堂擺膳,大爺正坐,景晨坐在左邊,三位姨娘上前布膳伺候。也不知是那日景晨用大姨娘立威起的效果,還是真遵循著食不言的規矩,膳間很是安靜。


    等到膳畢,大爺才對三位姨娘揮手,“你們都下去用飯吧。”


    三人齊齊行禮,大姨娘目光炯炯地望向大爺,二姨娘低眉柔順,三姨娘目露希冀、眸光盈盈。


    見著了大爺,便要開始起旁的心思了?


    沒有言語,景晨淡望向大爺,後者的心思顯然不在女人身上,連眼梢都沒抬一下。坐著飲了會茶才起身,同景晨說道:“我去趟祖母那,你身子不好,就躺著歇會。”


    景晨頷首,親自送他至院門外。


    大爺心有急迫,到了榮安居同老夫人請了安,坐下就道:“祖母,三叔這次,鬧得太大了。”


    “怎麽,又挪用了私銀?”老夫人皺眉不悅。


    “上回三叔他私改了合作的木行商,期間已經吞了不少銀兩。今日,卻是在新進春衫的綢布上動手腳,若說平時,孫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偏此季節,正是銀錢緊張的時期。再者,孫兒打聽到,那些綢布,原是源城竇家訂購的貨源,可不知為何沒有送去,卻教三叔給收了回來。”


    大爺麵露苦色,現今商家已不似前朝般不受重視,每年繳納朝廷庫房的銀兩頗多,漸漸地有了地位。達官顯貴間相遇,再不如從前般輕視。君府世代從商,涉及各麵,多年來也樹立了不少對手,其中當屬源城竇家最為敵對。


    坊間言,“南方有君府,北處竇家行”,都是大商之戶,誰不想成為裕野皇朝的第一商戶?


    老夫人聽得此話,禁不住皺眉道:“現今竇家的家主是個才上任的,我聽說比故去的竇老爺更厲害,年前北方有省城管事聚集了鬧事,三兩下就被那少年家主給收服了。若說竇家不能要那批貨,自然有不妥之處。”


    大爺點頭,“故而孫兒才難辦。若是同三叔直言,他準又能說出番氣人的話來,然後將諸事都給鬆了,說什麽做個閑散人,在家享享清福。孫兒畢竟沒有親自料理,他這一撤手,留下盤散沙,極難整頓。”


    “他這是吃準了咱們君家離不開他呀。”老夫人拍案,怒道:“不能再縱容著他,這些年他們得的便宜還少嗎?若說功勞苦勞,咱們也從未虧待過他們,再如此下去,莫不是要反了天!”


    大爺見老夫人盛怒,遞了茶過去輕道:“祖母,孫兒這回想三叔將銀兩還出來。”


    老夫人轉首,“浠兒準備如何?”


    大爺意味深長地回道:“讓三嬸主動交出來。”


    雖說大爺不常管事,但老夫人絕對相信他的能力,並不深問,隻無奈道:“唉,那一家子,就沒一個是省心的!”


    聽老夫人感慨,大爺忍不住愧疚道:“都是孫兒身子不好,勞祖母您這般憂愁。”


    “浠兒,快別這麽說。祖母知曉你是個好孩子,偏就是……”憶起他的病,老夫人抹淚懊悔道:“作孽啊,都是你父親當年惹的風流債。若是不去招惹那苗女,你又豈會受這麽多苦?”


    “祖母。”大爺輕喚,低聲安慰道:“盧大夫醫術高超,孫兒不會有事的。”


    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淚,感觸般道:“今兒又是十五,你且去秋桐園住上一夜,讓姒苪用苗音和藥物鎮住你體內的蠱毒。”


    “祖母,這個月提前發過了,想來不會再有事。”


    老夫人偏是不放心,拉著長孫的手道:“去住上一夜吧,若是在晴空院裏,突然發了可怎麽好?”


    大爺想起新婚夜自己異樣,妻子蒼白駭色的模樣,心有餘悸,終是點了點頭。憶起自己這身子,總有愧疚地說道:“祖母,其實孫兒不娶妻,也挺好的。”


    “這說的是什麽話,莫不是漣兒那孩子生了抱怨?”老夫人擰眉。


    大爺忙搖頭,低聲回道:“偏就是她全心全意待我,凡事都替我著想。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嫁與我為妻,連下半輩子有沒有還是個未知。若孫兒今後……總覺得委屈了她。”


    老夫人緩了緩臉色,握緊大爺的手沉聲道:“我好好的孫兒,怎的就不能同旁人一樣娶妻生子?再者,這親事雖是咱們君府提的,但楚太太點頭同意了的。也不想想,要不是咱們君府,她的娘家汪氏一門,哪能度過那個劫難?”拍了拍大爺的手,複又道:“且做我們家的少奶奶,又沒委屈她家閨女,我看著楚家挺樂意這門親事的。”


    大爺頓了頓,轉說道:“五弟他,太放肆了!”


    老夫人聽出他話中的憐惜,知曉估摸又是五爺生了事,歎息道:“浠兒,祖母也老了,就想看著你平安,順順利利接管這份家業。若是放到你三叔和五弟手裏,我就是閉了眼都不安心。”


    “祖母,好好的,怎麽說這樣的話?”


    老夫人隻是搖頭,語重心長道:“當年因為你父親和苗女的事,你母親受了刺激,總難有個明白的時候。這府裏上上下下,全都仰賴著你,若是你再有什麽三長兩短,教祖母怎麽辦?”


    “不會出事的,盧大夫會找到解救法子的。”


    大爺這話說得沒啥底氣,老夫人也看出他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隻是如此沉重的話題,終是揪人心傷,幽幽歎息道:“若是真不行,咱們就去見那苗族的族長。”


    “祖母,你莫要再為孫兒費心神了。”大爺表情複雜,提起這事就沉重,“其實,姒苪,她也是個可憐人。孫兒同她空有夫妻一場,但終究未有實質,不該誤她一生。”


    大爺的話方落,老夫人就起身喝道:“子浠,不準再提這話。你一日未脫危險,她就得留在咱們君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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