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山,禹穴前。雖然前兩日下過一場雪,不過南方的雪,積了大半日,就開始慢慢得的消融了,隻餘下了覆在山頭的一點蒼白。


    那一場雪過後,天氣變得晴朗了許多,在山上,雖然還有一些凍手的冷,但是一碧如洗的天空,隻有些許的白雲飄蕩,萬裏的晴空,使得寒冷雖然猶在,心情卻也意外的美好。


    春箋麗揮動著寶劍,帶動出一連串的火光,火光猶如圓環,在她的身周不斷的鋪開,縱橫交錯,猶若在構建著神秘的洞天,如有人從遠處看去,會看到她的身周,仿佛存在著一片獨一無二的小天地,那圓形的小天地,並沒有能夠維持多久,很快的又碎散了開來,這個時候,喜穿紅衣的少女,便會停下來,略有一些氣餒的樣子。


    那個時候,師父傳給她玄天離火三大殺招,其中的第一式“熒惑玄罰陰陽閃”,師父親自為她演練了一遍,第二式“熒熒亂惑乾坤倒”,師父隻是為她講解了其中的原理。


    然而最後的一招,師父隻說了“玄火離界”四字……就什麽也沒有再說了。


    “其實我自己也不會,隻是覺得你大概有機會練成……練不成我也沒什麽辦法。”……師父是這麽跟她說的。


    就這麽四個字,師父到底想要她練成什麽?對此,她也實在是一頭霧水。


    如今,她已是知道,師父乃是能夠擊敗梅劍先生的,宗聖級的高手。連師父這種人都能夠修成宗聖,她對此也覺得,老天爺真的是瞎了眼,那可是玩弄了人家的女兒再追著娘親去的人渣啊……為什麽連這種人都能夠修成宗聖?


    但是不管怎麽樣,以師父的實力,既然這樣教她,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隻是這“玄火離界”四字,到底代表了什麽?


    初始時的她,完全是茫然而毫無頭緒,隻是現在,在會稽山上,修煉了這麽多日,又將前麵的兩招反複的練習、深研之後,她大概也有了一些領悟,隻是這種領悟似有若無,實在是難以捉摸,無奈之下,她也隻能憑著自己的感覺,自創自練,如今多多少少,算是有了一個雛形。


    至於這個雛形,離師父原本的意思,到底是更加的接近了,還是更加的遠離了,她也弄不清楚,或者說……她也懶得去管了。


    **的石邊,倒下一段長長的陰影,悔雪散人坐在輪椅上,在陰影中,看著練劍中的女兒。在她的前方,是陽光與倒影之間,那拉長的一線,並隨著頭頂太陽的移動,慢慢的往她的方向推移。


    此刻的悔雪散人,內力已失,也無法離開輪椅。然而對於她來說,經過了這麽漫長的時間,犯下了這般多的錯,還能夠在這裏,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已經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回想著當初被人種聖血,及其神魄被帶到聖凰麵前所看到的景象,以及在那之後的歲月中,始終無法擺脫的恐懼,和由此深陷的罪孽,直到如今,她依舊深深的感到後怕。而就算是清醒過來的現在,這種不真實的幸福,也讓她有一種隨時都會被打回原形的不安。


    畢竟,不管這個世界如何展,最終,她們恐怕都無法擺脫聖凰的懲罰,曾經被帶到聖凰麵前的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是真真正正的神靈,是凡人所難以抗拒的、強大而不可思議的力量。


    另一邊的山頭上,寧小夢盤膝坐在一塊石上。


    大石幹淨如洗,纖塵不染,周圍還殘留著一些積雪。


    雪消融的地方,露出的是枯黃的野草,天地間一片靜謐,靜得就像是整個天地,已剩下了她一人。


    雖然與春箋麗一同在山中修煉,但兩人在各自修煉的道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交集,最多就是偶爾切磋一下,展示著近來各自對武學……甚至是仙道上的領悟。


    從一開始的勢均力敵,到現在,在與春箋麗的較量中,寧小夢已經越來越多的趨於上風。整套璿璣劍舞都已經練完的她,總是能夠不知不覺中領悟出更多新的招式,大多猶如羚羊掛角,妙手偶得,讓如今的春箋麗難以應對。兩人之間不同的天分,讓此刻的她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的拉開差距,然而宗師與宗聖之間,終究有著一堵看不到的牆,先接觸到那堵牆的人,未必就能夠先一步將它突破,為此,她也不敢隨便放鬆。


    雖然修煉到的是火魂,神魄散出來的,卻是驚人的劍氣。完全不假外物的劍氣侵克著周圍的天地,猶如一個沒有人能夠侵入的,屬於她個人的小天地。


    劍,豎在她的身前,就這般懸空著,不斷旋轉。天空中照下的陽光,都似被劍氣驅逐,劍光將她那明媚的臉蛋,照耀得更加嬌豔。陡然間,霹靂一般聲響,她整個人隨劍而起,破空飛掠,在天空中擊出流星般的劍影,飛向了遠處的另一座山頭。


    這一刻,春箋麗與悔雪散人都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到了那空中飛掠的,驚人的如虹劍氣……


    ***


    整個南方都如同滾滾車輪,高地運轉著,原本就不曾有過停歇的龍虎山,自然也不例外。


    隨著戰事的爆,以及下一步必然生的,與蠻軍的大戰,對於火炮、火器、精鐵的需求,自然是越來越多。所有的高爐,都在呼呼的運作著,其間還曾生過一起高爐爆炸的慘事,死了一些人。


    隨著道家化學的出現,除了戰場上必不可少的武器之外,各種奇奇怪怪的研究,也在不同的實驗室裏,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展開,隻是道家雖然大氣,但卻不免過於空泛、不拘一格的作風,也讓許多研究淪為了浪費人力物力的瞎編亂造,比如研究從空氣中提煉糧食的可能性等等,有許多理論,看上去還都像那麽一回事。


    論起空想和各種胡編的能力,的確是沒有誰能夠比得上道家。


    直到《求是論》的出現,才多多少少將這些空想往現實中拉回了一些,格物致知,實事求是,理論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從最基本的自然現象研究起的“化學”,終於讓一向喜好空談的道家,逐步搭建起了基於現實的基石,也開始慢慢取得了一些有用的成果。


    而其中,又分出了專門研究彌漫在天地之間的玄氣的玄學。這也是如今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寧丞相所要求的,既然這個世界,玄氣是真實的存在,那為了能夠展……不管是展武學、仙道還是其它,對於玄氣的研究也就必不可少。


    當然,對於這方麵,更多的還隻是奠定了一個今後展的基石,而並非當務之急。除了大力的支撐著前線所需要的各種武器,煉鋼、練硝等等之外,目前的道門,還有兩個寧丞相那邊拋過來的具體研究項目,而且都顯得有些急迫。


    嶺海的一個港口處,從大量的工匠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一批人,正在按著寧丞相的要求,趕製著一艘巨大的戰船。這艘戰船,從整體設計上,完全是為了應對大海上的長途跋涉、以及海戰所用,為什麽需要這樣一艘戰船,眾人也弄不明白,戰船的一些設計,也同樣讓人琢磨不透。


    南劍水師,實際上已經控製了長河和沿海,在長河和沿海,可以說是無敵的存在,雖然這些戰船無法奔赴遠海,但不管是對付蠻軍還是對付苗夷,顯然都不需要用到遠海作戰的戰船。


    寧丞相定下了一些要求,做了一個大體上的設計,剩下的各種問題,就都教給這裏的工匠來解決。好在這裏的工匠,基本上都是這一行的精英,其中還包括了墨門派過來幫忙、專精於木甲設計的墨者。


    寧丞相所需要的戰船,是他們以前所從來沒有造過的,但是在不斷的研究和反複的推敲、重造之下,也已經開始有了一個輪廓,隻是想要完全造好,恐怕至少得等到明年夏季,而一旦造出,它恐怕將成為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戰艦。


    對了,除了一個大體上的構架和各種令人頭疼的要求,寧丞相還提供了一個讓眾人無語的名稱,於是,這艘遠海戰船還沒有造出,它的名字就已經定好……“海賊王”。


    遠海戰艦“海賊王”號的製造還在進行當中,龍虎山中,同樣也聚集這一批名匠。


    此刻,入藥鏡崔家家主崔永坤,正帶著那些人,研究著,按寧丞相送過來的設計圖紙製造出來的一些小零件,以及擺在他們麵前的玄武水晶和天隕流光。


    自從那上萬枚玄武水晶被送到龍虎山後,道門就一直在對它們進行研究和實驗,也出了一些成績。研究出來的成果反饋到寧丞相那裏後,過了一段時間,寧丞相便讓人送來了一張圖紙,以及剩下的、幾乎是所有的天隕流光。


    隻是,這份圖紙所包含的一些原理,眾人雖然已經研究透徹,甚至還為此而感到興奮,但是那過多的小零件,卻不是當前的技術條件所能夠大規模製造的,隻能靠著一個個能工巧匠,用上天隕流光,再通過不斷的嚐試和改良來製造,到現在,第一批的零部件已經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看著這些零部件,崔永坤掃了麵前的圖紙一眼。到了這一步,寧丞相送過來的,最初的原型圖紙,早就已經被廢棄,擺在崔永坤麵前的,是基於現實中的技術手段來改進的全新設計圖。看著這份設計圖,崔永坤開始將這些辛苦製造出的零部件,與一枚玄武水晶進行組裝。


    在他的周圍,眾人齊齊的注視著他不斷動作的手,都有一些緊張。


    ***


    同一時間的臨安城,此時此刻,已經直接升任丞相的寧江,實際上是頗為悠閑的。


    把所有人都操練起來,讓每一個人都不得閑後,他自己反而沒有多少事做。就像是雪崩的引者,看著下方雪浪翻滾,將所有人卷入其中,他自己站在山頭,反倒清閑了下來。


    名為戰爭的怪獸已經放出,這個時候,就連他自己,其實也已無法阻止當前的大勢。至於潛藏在洶湧浪潮下的各種危機,實際上他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有人說他是權臣,有人說他是梟雄,更有人說他動戰爭不是為了救華夏,而是為了給他自己將來的篡位造勢,這種種種種的惡意猜測,他自然都不放在心上。


    把整個南方的一切力量都動員起來,其中也殺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想要在這種時局裏戰爭財,屯糧抬價的鄉紳,他更是毫不客氣的殺了一批。反正對他來說,這些鄉紳原本也就不是他的基本盤,在武道大盛、儒道天下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的現在,這些依舊自恃身份的地主鄉紳,殺了也就殺了。


    有人說他這般做法,早晚會自食惡果,其實他對此是深以為然的,曆史早就已經證明了,像他這般做的人,終究是沒有多少好下場的。不過他對此並不在乎,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這一切結束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他深信,到時人們會懷念他的。


    那一日的下午,他坐在案後,翻看著收集而來的一些情報。


    這些東西,跟前方的戰事是無關的,對於戰事,在做了一切能夠做的事情後,前方的勝敗,他自己也就放手不管了。能不能在明年三月之前攻下巴蜀,那是紅娘子、百子晉、居誌榮、王克遠、嶽青他們的事,如果做不到的話,相信他們自己也不好意思來見他。


    猛虎要大膽的放出去,才能夠威懾敵人,以往的朝廷,不斷的給自己這邊的名將拴繩子,生怕他們坐大,所導致的後果就是前線的將領始終都是縛手縛腳。寧江自己則是並不在乎,如果有人能夠在平苗殺蠻的戰爭中,靠著無可爭議的功績坐大,那就讓他們坐大好了,這對他來說,反而是求之不得的事,在某種程度上,對於自己當前所處在的這個位置……他已開始有些厭煩。


    此刻的他,在研究的,是有關於秦朝末期的一些資料,所有關於當年徐福帶著三千名童男童女出海求仙的線索,都已經被他通過各種手段收集而來。然而盡管如此,對他來說,這些線索也還是少了,根本研究不出什麽。


    坐在桌後,看著這些資料,他時而蹙眉,時而輕籲。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有少女的腦袋探出,卻是紅蝶的臉蛋。紅蝶半撐著窗台,朝他叫道:“寧哥哥,有沒有看到寶桐和小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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