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心疼孩子們那麽點就跟著去忙秋收,想辦法改善夥食。


    韓青鬆之前帶回來的那半斤肉, 早就吃完, 他也不肯總去買不要票的下水, 頂多像普通社員那樣幾天去一次。


    林嵐倒是也不逼他,畢竟他職務在那裏, 性格也不是個靈活的, 總讓他去肯定有一種以權謀私的感覺。不過特殊日子讓他提前預定他還是肯的,比如林嵐說上梁、中秋,肯定要改善一下, 讓他預定個豬頭、豬蹄子豬尾巴什麽的,都按照正常價格買的。


    家裏三隻母雞下的蛋林嵐也基本都做菜吃掉, 煮著吃不夠, 就做雞蛋湯、燉雞蛋鹹菜,這樣一家子都能吃點。


    因為食材貧乏,想要好吃就要更花心思, 一來二去的, 林嵐的廚藝倒是精進不少。


    這點耿直的三旺可以作證, 他絕不說假話哄人開心。


    轉眼八月初十, 上梁的日子。


    林嵐提前一天就帶著二旺和麥穗做好上供的餑餑, 還讓韓青鬆提前去屠宰組預訂了一個豬頭, 林大哥送來兩條他們村自產的鯉魚, 韓永芳送了一瓶酒。


    韓大嫂過來幫林嵐做了鯉魚和幾個上供的菜,順便解釋一下韓大哥不能來的原因。老太太在家裏鬧呢,韓大哥要是敢來幫韓青鬆上梁, 她就要去跳河。


    林嵐自然不計較,反正大哥不來總有別人來,以韓青鬆的麵子,不會找不到人。


    韓大嫂看她不生氣,就鬆了口氣,越發花心思幫林嵐做上供的菜。


    林嵐讚道:“大嫂,你廚藝真好。”


    做得色香味俱全。


    韓大嫂笑道:“這樣的場合,可得花點心思。”


    林嵐就知道她日常做飯是懶得花心思,畢竟那麽多人,她也不愛伺候。


    再加上韓老太太經常說做好吃幹嘛,好吃不得吃得多?浪費糧食!


    上梁之前要先上供、請香、燒紙,按照風俗還得去祭祖、告訴祖宗家裏起新房,請他們保佑。


    林嵐自然入鄉隨俗。


    趁著還沒下工的時候,林嵐就讓韓青鬆帶著三個旺去把這些做了,等晌午下工的時候就可以上梁。


    結果還不到下工時間,大隊長就安排六個力氣大手巧心細的青壯年,都是之前幫韓青鬆拉磚瓦的,關係好人本分話不多。


    王木匠和泥瓦匠做總指揮,有壯勞力幫忙他們也如臂使指,再加上上好的木頭、結實的磚瓦,讓他們頗有一種當建築師的成就感。


    王木匠忍不住再一次讚歎:“這才是蓋房子啊,這樣寬闊高大的屋子,沒有這樣的好木頭,可撐不起來啊。”


    好木頭也有林嵐的功勞。


    她囑咐韓青鬆一定要買好木頭,蟲蛀的不要,當梁和檁子的木頭一定要長,這樣蓋的房子才能高大開闊。就算那些細的也可以用來當椽子,木頭比秫秸把結實,隔一段距離放一根木頭椽子,這樣房子更結實,覆瓦片也不怕太沉經不住。


    當然,錢花得也多。


    這些木頭,王木匠看得十分歡喜,挑選了最合適的高大圓木當了房梁,剩下的做檁子、家具、椽子等。


    上完梁,然後排檁子、把子椽子,再培黃泥。


    最後覆蓋瓦片。


    韓青鬆的意思讓他們先去忙,剩下的他自己就行。


    韓青雲道:“三哥,你這不是埋汰我們嘛,幹活兒咋能虎頭蛇尾呢?再說了,咱們以後也要蓋房子,少不得也得麻煩三哥不是?”


    大家都說是。


    韓青鬆就沒說啥,隻跟林嵐說把那個豬頭分一分,讓他們一人拿回去一份。


    都忙秋收呢,也沒時間在這裏吃飯,不如拿回去和家裏一起犒勞一下。


    這和林嵐想一起去了。


    她想著韓大嫂過來幫忙做飯,加上爺爺嫲嫲,就給分了一份大的,另外一人一份,剩下的自己幾個孩子加上來幫忙的木匠泥瓦匠師傅們一起吃頓飯,差不多也就吃光。


    等幫工蓋完瓦片告辭的時候,林嵐就一人分一塊肉加一個半尺長的大雜合麵餅子,大家都挺高興的,象征性地推讓一下就帶回去。


    韓青雲不肯要,“嫂子,那豬頭也沒多大,還是給孩子們吃吧。”


    “就為了上梁買的呢,以後吃以後再買。”林嵐塞給他,讓他趕緊拿家去吃飯。


    那倆師傅不肯過來跟他們一起吃,都在新房那裏解決,林嵐就把酒菜送過去,讓韓青鬆陪著在那裏吃,她還讓三旺去喊爺爺過去陪客喝酒,不過老韓頭拒絕了。


    吃過晌飯,泥瓦匠師傅負責砌牆,木匠則打家具,韓青鬆幫著師傅們打下手,順便也學學壘牆、抹牆。


    因為都是磚瓦,還有石灰黃沙,還買了一些水泥,泥瓦匠師傅幹活都格外順心。


    這比起黃泥做夾板牆,不知道順手多少倍呢,這才是幹活兒,這才是蓋房子。


    幹打壘那叫蓋房子嗎?


    等晚上看不清的時候,倆師父才走。


    林嵐做好飯,抹黑過去新房那邊叫韓青鬆和孩子們吃飯。


    小旺領著旺旺在堂屋跳格子,看到她立刻跑過來拉著她的手,軟糯地叫她,“娘。”


    林嵐牽著他的小手,摸摸他的頭,領著去了西間。


    其他孩子都在西間出謀劃策呢,新蓋的屋子裏還沒有家具和炕,一說話回音嗡嗡的。


    二旺:“三間房,一間當堂屋,爹娘睡東間,咱們幾個睡西間。”


    大家都是這樣的,家長睡東間,兒女們睡西間。


    麥穗不高興:“那我呢?”


    三旺笑道:“姐,以前不都一個炕嘛,你當然和我們一起啊。”


    “我是女孩子,怎麽能跟你們臭男生睡一起!”


    “那……你去跟爹娘睡?”二旺揶揄她。


    麥穗一跺腳,“要不就讓爹還是中間再壘個炕洞子,我睡炕頭,你們睡那邊。”


    麥穗在還沒有盤炕的地方比劃一下,用力跺跺腳,“就這裏。”


    三旺:“姐,你自己占那麽大地方呢?”


    麥穗:“哪裏大了?說不定以後爹娘還生小弟弟小妹妹呢。”


    三旺:“那小旺大了不也得和我們睡?難道還和你睡啊?”


    小旺握緊了林嵐的手,“我要和娘一起。”


    哥哥姐姐們卻沒空理他,麥穗:“到時候大哥都大了,要分家出去娶媳婦的。”


    大旺白了她一眼,“到時候你早找婆家嫁出去了。”


    麥穗氣得眼睛立刻紅了,“哼!”


    她一轉身對上林嵐,“娘,你看他們欺負我。”


    林嵐立刻拍拍她的肩頭,“男孩子不要欺負女孩子啊。”


    二旺立刻問以後怎麽睡覺,這可是大事,好不容易蓋了新房子,不就是為了能睡得踏實點嘛。


    林嵐下意識地往另外一個方向看去,韓青鬆站在那裏丈量尺寸準備盤炕呢,聞言也抬頭朝她看過來。


    林嵐立刻扭頭,笑了笑,“這還不簡單,東間西間,你們男的睡東間,我們女的睡西間。”


    說完她就感覺後背熱乎乎的,仿佛被人盯住似的,趕緊挪個位置躲開。


    小旺再一次強調:“我要和娘一起,我會給娘唱歌。”


    林嵐摸摸他的頭,開心道:“小孩兒真棒。”


    三旺不服氣,“那我還會鳧水呢,棒不棒?”


    林嵐:“我不管你鳧水好不好,反正我最喜歡會唱歌、會畫畫、能跳舞,還有就是語文數學學習好的。”


    就是不喜歡脾氣強還雷雨天跟人逞能去水庫遊泳被雷擊淹死的,想想都神特麽恐怖。


    就是不喜歡脾氣強架子大整天跟人逞能打架想當黑幫幫主的,最後被人槍斃……


    大旺和三旺感覺林嵐對他倆有意見,大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三旺就嘿嘿,開始對著林嵐摸自己的月牙疤痕。


    林嵐沒好氣地戳了他一指頭,“夏天可以去遊泳,天冷不許去,省得抽筋,記住了?”


    三旺嘿嘿直笑。


    林嵐:“回家吃飯。”


    大旺一馬當先躥出去,三旺緊追其後,二旺也不甘落後,怎麽能比三旺還慢?


    麥穗也領著小旺追著旺旺跑出去。


    那速度帶起的風把屋裏的油燈吹得搖搖晃晃的。


    林嵐急忙追出去提醒他們:“慢點跑,小心摔著。”


    外麵已經很黑,蓋房子的材料一堆堆的,很容易絆倒。


    本就東搖西晃的油燈被她帶起的風一吹,徹底滅了。


    周圍一片黑。


    林嵐嚇了一跳,“哎呀,火柴在哪裏?”


    她進屋伸手去摸索,記得這邊窗台上有盒火柴來著。


    摸索兩下,就摸到一個熱乎乎的身體,她趕緊笑了笑,“你把火柴放哪裏了?”


    她要往後退,卻被箍進滾熱的懷抱裏。


    他兩條結實的手臂有力地擁著她,將她毫無縫隙地貼合在他身上,男人那種帶有侵略感的陽剛之氣瞬間將她淹沒。


    林嵐心跳加速,呼吸不穩,“好黑啊,我想起一個笑話……”


    大手卻已經撩開衣襟探上她的脊背,熱熱的溫度一下子順著脊柱傳遍全身,讓她過電一樣戰栗了一下。


    手上的繭子摩挲在肌膚上,帶起微微的刺疼感。


    林嵐緊張起來,動了動,想掙開,卻被他環在密閉的懷裏。


    滾熱的唇烙在她耳底,聲音磁性低啞,“什麽笑話?”


    林嵐本能地想往下蹲躲開他的唇舌,卻被他牢牢地掌控著,下一刻帶著力度的吻不容躲閃地落在她唇上,滾熱的大手鐵鉗一樣箍著她的腰讓她無處可逃。


    那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裏去。


    林嵐心裏一個聲音大喊著,不可以繼續啦,快停下裏!


    可她根本無力反抗,身體軟得幾乎站不住,隻能靠他的手臂和身體來支撐。


    好在他的手終究沒有亂動,摩挲了脊背腰肢之後,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箍著她的頸將她擺弄成最合適親吻的姿勢。


    不過當他滾熱的唇落在胸口的時候,林嵐感覺要抽筋了,“停……停下來……”


    她可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失身!


    他抬頭,唇舌在她頸上、唇上流連。


    林嵐往後退,帶著他身體前傾,一下子撞上後麵的牆壁。


    他用手臂撐住牆,避免林嵐後背撞上剛硬的磚牆。


    “我想起來了,有個人迷了眼,閉著眼使勁揉,結果睜開眼漆黑一片,他就驚慌地大喊‘哦,天哪,我瞎了,瞎了!’” 她這會兒聲音柔啞軟糯,這般強行搞笑,反而更加好笑。


    她自己也覺得尷尬,就哈哈笑起來緩解一下氣氛。


    韓青鬆:“…………”


    他雙手墊在她後麵,身體依然緊緊地貼著她,唇在她耳邊輕輕蹭了蹭,聲音越發暗啞充滿了欲w“挺好笑。”


    “回家吃飯了。”林嵐盡量保持冷靜,聲音卻出賣了她。


    韓青鬆突然低笑,“你怕什麽?”


    林嵐一挺胸脯,“我怕?我怕什麽?”


    感覺到送上門的那份飽滿柔軟,韓青鬆:“……那就繼續?”


    “不要,沒洗澡呢!”林嵐趕緊推他的胸口,“回、回去吃飯了。”


    她感覺韓青鬆後退了一步,立刻就要溜。


    韓青鬆手臂一探一提,輕鬆將她托起來。


    “啊——”林嵐嚇了一跳,趕緊摟著他的頸子,雙腿下意識地盤上他的腰。


    他上前一步又將她頂在牆上,嚇得林嵐不敢動了。


    “韓局長,咱……有話好好說?”


    韓青鬆埋首在她胸口,聽著她連連抽氣,卻也不放下她,直接抱著她往外走。


    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嚇得林嵐用力抱著他,“小、小心摔了。”


    “摔了我墊底。”他說。


    卻不再故意逗她,抱著她輕鬆地繞過滿是雜物的院子,韓青鬆才將她放下來。


    林嵐剛要溜,卻又被他牽住了手。


    他手很大,溫暖又有力量,握著她的,能給人滿分的安全感。


    不等到家,就聽見孩子們喊:“爹、娘,幹嘛呢吃飯啦!”


    要是擱以前,隨便什麽林嵐也沒事,可這會兒剛做了點啥,她就心虛,總覺得會惹人懷疑。


    “來了來了,喊啥呢,快吃飯吧。”


    她從韓青鬆手裏掙開。


    韓青鬆道:“我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先、先吃飯吧,餓了。”林嵐趕緊去倒水洗手。


    韓青鬆點點頭,“那就睡覺之前洗澡。”


    他說得很平靜,林嵐心虛,總覺得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又覺得他那麽古板無趣的人怎麽可能會意有所指,不可能的。


    進屋吃飯,孩子們看了他倆一眼。


    小旺關心道:“娘,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嘴巴都腫了。”


    林嵐:“!!!”


    她趕緊道:“不是不是,是天幹我扯死皮扯的。”


    神特麽扯死皮,這借口真是爛爆了,她下意識地飛了韓青鬆一眼。


    他麵色如常,俊容嚴肅,不過眼神卻柔軟很多,在她看過去的時候,他的眼神立刻就纏上去。


    林嵐趕緊正襟危坐。


    三旺疑惑地看著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娘,你偷吃啥了?”


    他立刻就站起來瞅林嵐的臉。


    林嵐的臉唰的一下子通紅,“胡說什麽呢,吃的都在家裏。”


    三旺撓撓腦門的疤,“嘿嘿,我看娘的嘴巴像吃什麽東西燙的似的。”


    臥槽!林嵐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偷偷地橫了韓青鬆一眼。


    他淡定地吃飯,看向她的眼神卻帶著笑。


    林嵐咳嗽一聲,“你們做完作業了嗎?”


    二旺和麥穗坐如鍾,“在學校就寫完了。”


    大旺翻個白眼,然後看向二旺,二旺回了個知道的眼神。


    三旺愁眉苦臉,“娘,你得跟老師說說,秋收多忙啊,還得去幹活,哪裏有空寫作業啊。真是的……”他看向小旺,“你怎麽不上學?”


    正埋頭吃飯的小旺抬頭,“啊?”


    林嵐拿筷子輕輕敲敲三旺的頭,“趕緊好好寫作業,期末考試你要是考倒數,看你爹不打你的。”


    三旺麵色一變,偷眼去看他爹,突然發現他爹嘴巴也腫呢?耳朵還紅紅的。


    他和娘肯定偷吃什麽好吃的了!


    太過分了!


    大人真是好,不用上學,想幹嘛就幹嘛,還能吃各種好吃的,卻不給小孩子吃。


    伐開心~~


    接下來,秋收、壘牆、抹牆、整理新房、盤炕、打家什兒,林嵐一家忙得不亦樂乎。


    兩天功夫牆壁全壘好,泥瓦匠師父不用上門,就剩下木匠活兒。窗戶、家具,都要手工做,估摸著中秋節也能把窗戶都裝好,剩下的家具可以慢慢來。


    這樣看,中秋節可以先搬過去,剩下的地方住進去再收拾即可。


    中秋節前縣裏讓韓青鬆去開會,林嵐讓他騎自行車去,順便也去縣供銷社看看,能不能買點什麽不要票的東西。


    林嵐還是挺喜歡韓青鬆去縣裏開會的,縣裏食堂夥食比公社好多了,菜裏有肉。韓青鬆每次都多買一飯盒菜帶回來家裏人改善夥食,他還用開會的津貼給她買了牙刷、牙膏、香胰子、雪花膏。


    林嵐也參加秋收,就是不用在玉米地裏受累受苦,也不用去棉花地裏紮一手倒戧刺,而是去收花生。


    她覺得,這日子,越來越有滋味呢。


    收花生的時候有人趕著牛騾拉著鐵犁耕地,將花生耕出來,後麵人就把花生撿成堆,然後把花生摘下來裝在筐子裏往場裏挑。


    收玉米和拾棉花林嵐速度不行,但是出花生她卻很麻利,她安慰自己不是逃避勞動,也不是偷懶,而是有所擅長有所不擅長嘛。


    有先進社員配合著隊長、民兵等,一遍遍地強調,“不許偷拿,不許偷吃,要維護集體財物,等運到場裏統一分配!你今日吃一個花生,就多一份恥辱!”


    就算這樣,卻也不耽誤社員和孩子們偷吃。


    一個是餓啊,肚子裏沒油水,吃多少都覺得餓。


    一個是饞啊,這樣新鮮的花生,嚼一口又香又甜,怎麽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所以幾乎每個人嘴巴都在動,有些婦女還往兜裏藏。


    林嵐倒是沒有,畢竟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占小便宜。再說現在不是困難期那三年,整天餓得要飄起來,她家生活可以,起碼可以吃飽,她自然不會幹這種事。


    她還叮囑自己幾個孩子,饞了就在地裏吃點,反正大家都在吃,但是盡量不要往家拿。


    麥穗被林嵐天天洗腦女孩子要自尊自愛,女孩子要知羞辱,不能貪小便宜。這會兒家裏又吃得飽,林嵐做菜也加點油,她就算是饞,也隻是吃幾個拉倒,不會像別的孩子那樣恨不得把肚子撐破,還要往兜裏偷藏。


    二旺卻會吃了再藏一些拿家去。


    林嵐跟二旺講公共財物不能拿。


    二旺卻理直氣壯,集體勞動,大家都在拿,自己不拿就是吃虧。


    “而且我不拿,人家還覺得是傻子呢。”


    社員們都認定收糧食的時候,人人都會偷,你不偷不會覺得你思想覺悟高,反而覺得傻。


    林嵐勸了二旺幾次,二旺一時間拐不過彎來。


    後來林嵐想了想,也沒有必要強迫二旺,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真要是引起他的逆反心理也不好。


    畢竟這不是單純偷拿問題,而是一個複雜的社會貧困問題。


    比如說三年困難期,那時候一天一個人就3兩口糧,每天都餓得要吃土,見到糧食根本不管以後怎麽著,就想著先填飽肚子再說。


    林嵐娘家有個五服以內的大伯,家裏餓了好幾天,生產隊好不容易弄一些豆餅來,一家分十斤。那個大伯背著豆餅,結果路上就開始拚命吃拚命吃,到家竟然把十斤豆餅都吃光!


    家裏老婆孩子又哭又鬧,老婆也捶他。最後,那大伯就死了。


    當然不是捶死的,是吃多了豆餅,不消化脹死的。


    那本是一家子一個月的救命糧,就被他一頓吃掉,撐死了家裏人也沒傷心。


    不得不說饑餓會奪走很多東西。


    那時候每一次收莊稼就是一場硬仗,社員們總是想方設法往家偷糧食。


    比現在厲害得多,不隻是花生,什麽糧食都偷。掰玉米的時候先自己啃飽,收花生更不用說。


    就算種地的時候,社員們都偷偷地把種子往嘴裏塞,逼得幹部們各出奇招,拌煤砟子、拌尿,最後甚至拌農藥。


    就這樣,種下地的種子,還會被孩子們悄悄地一壟一壟地扒開偷吃掉。


    相比起來,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也就是花生這東西大家稀罕,會偷吃偷拿點,收高粱的時候基本沒人偷,玉米也沒人啃生的。


    基於這個想法,林嵐覺得不用強迫二旺與眾不同,還是要慢慢地影響才行。


    林嵐站起來找了一圈,看到韓青平領著學生在另一邊呢。


    大旺去掰玉米了,工分高,二旺麥穗幾個在這邊摘花生,三旺幾個小孩子負責撿落下的花生。


    這時候二旺也朝著她看過來,林嵐朝他揮揮手。


    二旺也舉起雙手叉開五指,朝她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林嵐知道他這是表示自己沒偷,幹幹淨淨。


    林嵐笑了笑,很是欣慰。


    就在這時候,生產隊長走過來,背著手,手裏拿著一根小拇指粗的棍子,喝道:“之前吃的我就不追究,現在開始一個不許吃,再吃我要點名扣工分了!尤其往口袋裏揣的,都給我悄悄拿出來,別等我翻出來沒臉啊!”


    他這麽說,知道羞恥的就趕緊停下來,卻也有人不肯。


    林嵐就看著餘痦子拚命塞。


    自從劉春和被送去山水勞改農場,餘痦子到南邊罵街鬧騰,發泄怨恨,被林嵐用藤條抽了以後就不敢上街罵。


    不過她也沒消停,整天逮著機會就說韓青鬆和林嵐的壞話,在家裏當三頓飯一樣罵,想起來就罵。


    她家離林嵐家很遠,聽不見林嵐也懶得理睬。


    反正她不敢當著麵罵,背後隨便她,誰還能管著別人的嘴?


    生產隊長掃了一眼,“都有點數啊,吃幾個解解饞就行啦。就這麽些花生,你們往死裏吃,別的社員還分啥?人家掰棒子不累啊?”


    大部分婦女就笑起來,都說不吃不吃的。


    餘痦子還在吃,往自己褲腿裏塞。


    麥穗指著餘痦子喊道:“隊長說不許吃,你怎麽還吃呢!”


    餘痦子驚了一下。


    麥穗:“說的就是你!”


    餘痦子罵道:“死丫頭,多管閑事,你沒吃?”


    麥穗理智氣壯道:“你說對了,我還真是沒吃。我吃飽了飯來的。我娘說不讓吃地裏的糧食,我娘說那是大家夥兒分的,你吃的每一個花生,咱們隊的每戶人家都有份。你多吃一個,人家就少分一個,不公平!”


    生產隊長等人聽著新鮮,那潑婦還能說這樣的話呢?


    有人就去看林嵐。


    還別說,這陣子勞動,她雖然有點嬌氣不肯去掰玉米,可收花生的時候,她真的沒偷吃,不偷懶,挺勤快的。


    不少人之前也就是說說閑話,跟林嵐沒有正麵衝突,稱不上怨恨。


    這會兒看林嵐表現得正常,而且比一般人覺悟還高,他們印象也不錯的。


    餘痦子狠狠地呸了一聲,“裝什麽啊,說好聽的誰不會?當了官當然裝模作樣。就你個小b玩意兒都想踩著我表現呢,你哪隻眼看我吃了?”


    麥穗氣得臉色都變了,“隊長都說了,你嘴巴還在嚼,我們都看見了。”


    二旺:“你嘴巴怎麽那麽髒,我們都看見了,就你偷吃最多!貪得無厭的玩意兒!”


    其他學生也立刻作證。


    三旺:“你不但吃了,你還藏,你口袋裏都是。”


    餘痦子罵他們多管閑事,抓起一柄敲打泥土的鋤頭就去打麥穗。


    隊長趕緊喊道:“大痦子,你幹嘛呢!”


    餘痦子卻逮著機會要打麥穗一頓出氣。


    林嵐趕緊過去,一把抓住餘痦子的鋤頭,“你一個大人,怎麽欺負孩子?”


    “她誣賴我,我當然得打她,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以後大了還得了?”


    “你剛才就是在偷吃,裝什麽?”林嵐毫不客氣,想背後打她孩子,上一個還在勞改農場幹苦力呢!


    餘痦子開始胡攪蠻纏,又說林嵐仗勢欺人,閨女這麽點就欺負人。


    林嵐火了,去端了一瓢水來,“有本事你漱漱口。”


    餘痦子臉色一變,“我幹嘛喝涼水。”


    一漱口那不都是嚼花生的白渣滓,傻子也能看出來。


    “不敢就別說別人冤枉你。”林嵐鄙夷地哼了一聲,把水瓢放回去。


    麥穗哇一聲,“娘,你太厲害了!這可真是個好辦法。”


    生產隊長也走過來,“嗯,不錯,以後就這樣。我要是說不許吃,誰還吃,就漱口,吐出白渣滓來就扣工分。”


    說著他又嘀咕,“也不是不讓你們吃,吃得差不多就行了,哪裏能沒完沒了?都吃光了還拿什麽分?”


    婦女們都心虛,自然不敢有怨言。


    生產隊長還很高興,誇她想了個好辦法。


    林嵐卻不想就此放過餘痦子,整天在家裏罵罵咧咧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今兒又狹路相逢,當然不能就此別過。


    她冷冷道:“大家也就吃幾個解解饞,你怎麽還偷呢?還是拿出來吧,你偷的這些大家夥兒可都有份兒呢。”


    餘痦子猛得蹦起來,“你狗眼看人低,誰偷了!”


    三旺:“你揣口袋裏了。”


    餘痦子猛地就把自己倆褲子口袋和褂子口袋翻開,裏麵有土渣,卻沒有花生。


    “你們看,哪裏有?”她還給隊長看,然後就開始哭鬧,“當官的欺負人啊,仗勢欺人啊,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旁邊婦女們也覺得納悶,餘痦子的確是藏了,她們也看著呢,一邊吃一邊往兜裏藏,怎麽這會兒沒了呢?


    林嵐冷笑一聲,上前抓著餘痦子的衣服,“搜口袋算什麽啊。”


    她伸手就朝著餘痦子腋下抓去。


    餘痦子立刻就躲,“你幹嘛?”


    現在天冷大家都穿上了夾衣,外麵穿褂子,年紀大怕冷的,甚至都穿上了小棉襖。穿得多,藏東西自然就不容易被發現。


    三旺動作靈巧,手伸到餘痦子衣擺下麵,一下子把裏麵一個布口袋拽下來,“哇!”


    眾人隻見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口袋,怕不是得有三四斤?


    這、這也太牛逼了!


    也有人生氣,這可是大家都有份的花生,憑什麽她給偷了?


    餘痦子沒想到被人識破,“啊——不活了!”她往地下一坐就開始哭,“耍流氓啊,耍流氓啊你們!”


    一邊玩的小旺也領著旺旺跑過來,好奇道:“什麽是耍流氓?”


    生產隊長怒道:“才一個七歲小孩子,耍什麽流氓,你還狡辯呢。”


    三旺眨眨眼,指著餘痦子喊道:“快看!她長了好大一個雞雞!”


    眾人聞言懵了一下,眼尖的立刻發現餘痦子褲當那裏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坨,可不是……


    林嵐:“……”


    她摸了摸三旺的頭,這小子眼真是毒。


    餘痦子顧不得哭了趕緊藏,隻可惜這會兒還沒穿棉褲,為了幹活兒方便,基本都穿著單褲子。她褲當揣著的布兜子怎麽也藏不住,畢竟偷了太多花生。本來遮遮掩掩不明顯,剛才她一激動坐地下,結果就暴露了。


    林嵐揪揪三旺的脖子,低聲道:“別亂看。”


    三旺:“娘,我不是故意的,她雞雞那麽大跟我爹似的,我一下子就看見了。”


    現場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寂。


    突然,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


    婦女們都一副哎呀你好福氣的眼神瞅林嵐。


    林嵐:“!!!”


    你這個倒黴孩子,咋就會坑爹呢?


    她有一種小孩子被大人哄著在外麵宣揚爹娘隱私的無奈,真是得好好教育一下。


    她拉著三旺去一邊,“三旺,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三旺:“我又瞎說實話?”他還有點委屈,“那他們總是說,幹嘛我不行說?”


    鄉下沒什麽娛樂,男人們紮堆經常說葷話,婆娘們紮堆也不少說,甚至老太太不講究的時候逗孩子也亂說,那些青春期的半大小子們更紮堆嘀咕。


    三旺跟著他們湊熱鬧,自然也聽說一些。


    小孩子並不真懂,聽人家說了什麽就當成有意思的,炫耀挑釁似的,如果能引起女孩子驚叫大人們責罵,他們越發覺得有意思。


    “他們說也不行,大人聽到也要揍的。”林嵐威脅他,“不許再說啊。”


    她又列舉了幾個不許說的隱私部位,說出來大家笑話,爹娘打。


    三旺嘟嘴,“我知道啦,”臨了還得嘀咕一下,“她的那麽大,不知道撒尿是不是呲得最遠。”


    小孩子們最喜歡站成一排比賽誰尿得遠。


    林嵐倍感無力,這種是不是應該讓爹來教育?


    教育完三旺,林嵐回去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四周揶揄的、羨慕的、嫉妒的各種各樣的眼神。


    她心裏幾乎要抓狂了,有沒有點正事啊!神特麽大jj。


    那邊餘痦子不得不把另外一個布袋拿出來,足足有五斤花生,也不知道她怎麽藏的,難為她一邊幹活一邊揣著兩個大口袋。


    “這得虧是年紀大,要是年輕,你還得裝懷孕呢。”有人譏諷她。


    餘痦子這會兒不罵人了,灰溜溜地,想跑卻被人逮回來。


    生產隊長氣憤道:“太出格了,晚上開會點名批評,要是不說清楚,以後還不定怎麽著呢。”


    餘痦子一聽要開會批d她,嚇得臉色一變,趕緊道:“隊長,以後都不敢了,再也不偷了,可不敢批d俺。”


    生產隊長也就是嚇唬一下,開會點名批評和批d不一樣,點名批評不會打也不會改成分。


    餘痦子又開始哭:“大家夥兒都吃了,怎麽就專門批俺,怎麽就這麽命苦啊,欺負人啊。”


    聽她這樣耍混,生產隊長又來氣了,“不批d,你就拿著大隊的鑼,自己敲著自己去認錯吧。”


    餘痦子捂著臉開始哭,“沒臉了啊——”


    她扭頭瞅著林嵐,認為是林嵐搞鬼,故意讓生產隊長羞辱自己,好報自己罵他們的仇。她不檢討自己的錯誤,認定是韓青鬆公報私仇,認定別的村幹部為了討好韓青鬆羞辱自己。


    林嵐根本連個眼神也懶得給她,可以說是不屑一顧了。


    “隊長,花生是不是可以分了?”有人喊。


    運到生產隊的場裏,那場在南邊,他們有些人家住在村後頭,一來一去,還得費力往家挑。


    花生黃豆這些,公糧交得不多,基本都是社員們分的,這可是他們的食用油主要來源。


    一個人說其他人就響應,“是啊,分了吧。”


    生產隊長對這個倒是沒問題,反正早晚都要分,幹了鮮的也一個分法。


    隻需要留夠交公糧和大隊提留的,其他就是社員分的。


    各生產隊自己有會計和記分員,派人去把磅秤拉過來,記分員唱名會計管秤,就把新鮮出地的花生一堆堆過秤,輪到誰家誰家就往家運。


    社員們歡天喜地地往家挑花生。


    這一次第一個就分林嵐家。


    有人喊道:“咋第一個分她家了呢。”肯定是因為韓青鬆當局長了,畢竟林嵐家也不是先進,以前都輪不到先分。


    先分的可以先運回家,晚分的可能就等到黑天,不方便。


    而且先分的肯定是最大最好的那一堆,晚分的到時候就剩下一些小的裏麵還有土坷垃。


    社員們都喜歡先分自己家。


    隊長喊道:“今天大旺娘給我出了好主意,三旺立了大功,就先分她家。咋地,有意見?”


    於是沒人說話了。


    花生是副食品,不是主食,不在口糧定額之列。基本都是算出總數,然後按照戶口人頭分。


    當然也要根據工分來分。


    現在是人四勞六,把總體要分的糧食,按照人口分四成,工分分六成,社員們比較能接受。


    比起以前人七勞三,甚至人八勞二,現在算是兼顧了公平和扶貧。既照顧了那些人口多勞力少的人家,也兼顧了勞力多求公平的人家。


    若是人八勞二,誰家人口多誰家占便宜,勞力多人口少的反而吃虧,傷害社員們的積極性,勞力也不出力,懶得給別人養孩子。


    現在很多村還是這樣。


    但是山咀村從很久以前就是人四勞六,甚至有段時間還實行過人三勞七,就為了提高勞力們的積極性,免得他們不勞動,總產值下降。


    林嵐家七個人,隻分六個人的。


    這時候韓青鬆已經轉業,不再是在職軍人,當然不能繼續享有之前村裏給的全工分福利。


    現在他轉業當了幹部有自己的工資,而且他的糧油戶口關係在公社不在村裏,戶口在縣城也不在村裏,所以韓青鬆沒有份。


    林嵐道


    :“隊長,我們能不能拿工分頂,把孩子爹那份也分上。”


    從生產隊裏花錢和工分補,總比外麵花錢買合算的。


    生產隊長自然同意,花生就從預留裏出,不必減少別人分配的數量。


    這樣別家也沒有意見。


    林嵐:“二旺和麥穗帶著小旺家去做飯,三旺在這裏看著,我家去拿家什兒挑花生。”


    三旺:“我去叫俺爹和大哥唄。”


    “他們還掰玉米呢,我去就行了。”


    正說著,卻見韓青鬆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過來。


    這時隊裏一個平時喜歡占別家婦女便宜,嘴上沒把門又喜歡說葷話的青年喊:“餘痦子,快把你布袋拿過來比比。三旺,你爹真那麽大呢?”


    三旺已經被林嵐教育過,知道不能當眾說咪咪、雞雞什麽的,立刻哼了一聲,“反正比你大!”


    那人:“……哈哈,你這個熊孩子,你又沒見過我的。”


    說著他還瞅了林嵐一眼,想從林嵐臉上看到點什麽反應。


    有些男人在家裏不和自己婆娘說什麽,可出了家門,在村裏遇到別家大閨女小媳婦兒的,就喜歡跟人家開帶顏色的玩笑。


    仿佛這樣就能占大便宜一樣!


    三旺搶著道:“俺爹尿尿能呲你一臉!”


    這下那人直接臉脹紫,氣呼呼地走了。


    林嵐:“三旺,說話要文明,不能那麽粗俗。”


    三旺反應快,“哦,對了,我應該讓他找俺爹自己比比。”


    林嵐:……


    其他聽見的社員們也哈哈笑起來。


    這時候韓青鬆已經大步走過來,視線瞅著林嵐,“說什麽呢?”


    林嵐本來還沒啥事,一轉眼看到餘痦子手裏拎的布袋子,不受控製地聯想到什麽不可描述的,一下子臉紅了,趕緊蹲下去撿自家的花生,越發不敢看韓青鬆。


    韓青鬆看她突然之間脖子都紅了,露出女孩子般含羞的表情,心下頓時一蕩。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終於寫這個梗了。有點粗俗,但是這是真事兒。我奶奶以前給我講的他們生產隊的事兒。當年為了偷糧食,社員們真是絞盡腦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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