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遠山。


    一名瘦弱的少年正朝一座山穀裏狂奔。


    他身後的穀口,好幾個灰衣壯漢恨恨的目送著少年逃走,卻不敢追過去。


    因為在他們前麵有一條醒目的紅線,紅得像剛潑上去的血。


    “周舒小兒,你竟敢闖禁地,你這是自尋死路!”


    大漢站在紅線邊,目光凶厲的高聲呼喊。但奔跑的少年周舒不聞不顧,麵色驚恐的隻管往山穀深處跑。


    直到跑得沒有一點勁了,他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抬起頭,他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一倍,呆怔的看向前方的石壁。


    麵前綁著一名老者,披頭散發,衣衫全都碎成了布條,瘦得好像骷髏,正注視著他。


    最讓他害怕的,是那老者四肢連帶著琵琶骨,全都被手腕粗細的鐵鏈穿過,牢牢的箍死在山崖上。


    觸目驚心。


    “老丈,你,你是什麽人?”周舒猶豫著問。


    老者凝視了周舒一會,渾濁不堪的眼中驀然閃過一絲精光,“去死!”


    隨著聲音的發出,老者嘴巴一張,一股巨力噴薄而出。


    周舒直接飛出幾丈,歪倒在地上,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徹底失去知覺。


    “又想來套話?就算換個小孩來,老夫照樣噴死你!哈哈哈哈哈!”


    老者狂笑了一陣,不屑的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隨即長歎一聲垂下了頭。


    夜,風雨交加。


    數道霹靂打下,將山穀照得白晝一般通徹。


    在這瞬間裏,誰也沒發現,那僵直的屍體突然抽動了一下。更不會有人知道,那具身體裏麵正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過了很久很久。


    晨露為霜。


    天將將亮的時候,本該死去的少年竟然慢慢的爬了起來。


    老者眼睛驀然睜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麽可能?凡人中了排雲訣,怎麽還能站起來?”


    少年警惕的看了一眼老者,後退了幾步。


    他的思維有些混亂,正在整理中。


    身為書畫達人的他,在路過一棟高樓時被高空墜下的電腦砸中死亡,卻意外的在這裏重生了。


    過去的周舒已經徹底死了,但記憶卻在和他融合,這種情況很詭異,顯然是遇上了傳說中的穿越。


    他完全可以接受這點,麵對全新的世界,他甚至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


    “小子,給老夫說話!老夫的排雲訣絕對能噴死你,為何你沒有死,沒有死?”


    老者感覺認知被顛覆了,近乎瘋狂的大喊,然而周舒就當作沒有聽到,隻顧整理記憶。


    現在他在的地方叫東勝州,這裏是黑山幫,一個江湖幫派。


    過去的周舒原本是山下的百姓,被黑山幫擄掠而來,充當雜役,受盡了折磨。他時刻都想著逃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但剛跑出山門就被黑山幫的人發現。


    他知道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條,慌不擇路的逃跑,誰知道竟闖進了黑山幫的禁地後山山穀,然後被這綁著的老者一口噴死。


    思路漸漸清晰了。


    周舒緩緩抬起頭,看著被綁住的老者,麵色不善,“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


    之前看到老者的慘狀,他本來有幾分同情,但老者一見麵就下殺手,同情也轉成了怨氣。


    老者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到周舒說話,肝膽都氣炸了,“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麽沒有死?凡人中了老夫的排雲訣,雖然外表無礙,但所有生機頓時斷絕,絕不可能還能站著。”


    中了排雲訣的周舒,生機斷絕,的確是死了。但穿越而來的周舒,全身都完好無損。


    周舒故意活動了一下身體,“不僅活著,還活得很好。”


    老者雙眼瞪得發直,“這不可能,你過來,再讓我噴一下!”


    “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沒事讓你噴?”


    周舒反而後退了兩步,到處看了看,順手撿起一塊尖利的石頭。


    老者沒有注意周舒的舉動,低頭喃喃自語,“難道不是凡人?不對,身上沒有靈氣。難道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靈體,自動化解了法訣的一部分威力?這……怎麽可能呢……”


    靈氣?靈體?


    老者說的是什麽,周舒一無所知,不過聽起來有些意思。


    他舉起手中的石塊,對著老者瞄了幾下,算算距離,大約能丟到老者身上。


    被噴死過一次,也該報報仇了。


    老者看見石頭,眼中頓時流露出許多凶光,大聲喝斥,“想不到老夫這等人物,也要受你這種小兒欺辱!”


    周舒微微一笑,“被綁在這裏,還被折磨成這樣子,又能算是什麽人物?”


    “哼,無知小兒。”


    老者將頭高高的昂起來,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周舒,“老夫是神仙!”


    周舒聞聲一怔,手中的石頭竟沒有砸過去。


    這裏,竟是個有神仙的世界麽?


    他不由陷入凝思——從過去那個周舒的記憶裏得知,這世界確實有所謂的神仙存在,神仙飛天入地無所不能,周舒在兒時還曾親眼見過,也做過當神仙的夢。


    他驀然一陣激動,但轉頭看向老者——


    衣不蔽體,骨瘦如柴,須發斷裂,渾身都是傷痕,怎麽看都不像傳聞中的神仙。


    他打量一會,搖了搖頭。


    老者見到周舒略顯輕視的表情,頓時憤憤然的大喊,“小子,你搖什麽頭,莫非不相信?我先前對你使用的就是神仙的法訣,排雲訣!”


    周舒笑了笑,“神仙?會被幾根鏽鐵鏈綁在這裏,我還真沒見過這種神仙。”


    老者麵色一灰,“那是老夫一時不慎,中了你們黑山幫的奸計。一群奸詐小人,如此齷蹉,還想窺視我仙家的法門,老夫死也不會告訴你們!”


    “我不是黑山幫的,而且你的法門,似乎也不算好用,不然也不會被綁在這裏。”


    聽到黑山幫幾個字,周舒心頭莫名的湧起一陣仇恨之火。


    在他融合的記憶裏,有難以計算的陰影麵積,都是來自於他在黑山幫受到的屈辱,如此種種,簡直可以用非人來形容。


    雖然是過去那個周舒承受的,但身體還保留著斑斑傷痕,那是難以磨滅的印記。他心中極為不平,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報複。


    說到黑山幫,傷心事被觸及,老者更加惱怒,沉聲吼道,“你們這些凡人,一個個欺辱老夫,將來老夫一定要把你們碎屍萬段……”


    老者還想再說,山穀外突然傳來一陣竹筒敲擊聲,還伴著幾聲囂張的笑聲。


    “嘿,韓神仙,老子又來了,你想好了沒?”


    眼看著有人要來,周舒暗道一聲不好,心思敏捷的往前走了幾步,直接趴倒在泥濘裏,動也不動的裝死。


    老者瞪了他一眼,臉上微顯愕然,很快就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處。


    他的眼中,帶著難以形容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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