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正在房間裏給方芸蜜語甜言地寫信,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這讓他很是惱火。但當他聽到一句“段天,是我!”時,段天立刻轉怒為喜,忙把信箋放進抽屜,趕緊起身開門去。


    段天打開門,不是林曉還有誰?!


    半年多沒見,兩個大男人立刻頗為“惡心”地擁抱在一起。


    林曉一把推開段天,罵道:“小子,曉得回來了!”


    段天搖頭晃腦道:“山中一年,世上十載,林曉,你都長白胡子了。”


    兩個人哈哈一笑,沒正經地相互搭著肩膀,從門口擠進了房裏。


    進得房間坐下,段天瞅著林曉一會,然後一拳打在林曉胸上,說道:“好你的,是個大老板不說,楞是要充小工,怕我借你錢是吧?”


    林曉不做聲,知道一向“饒舌”的段天在這種情況之下少不了要調侃自己幾句。


    段天繼續說道:“還成了全國皆知的大英雄,過去的一年,很是精彩吧。”


    林曉聽著段天的腔調,怎麽像起一個怨婦來。林曉閉著嘴,硬是不做聲。


    段天於是轉身做仰天長歎狀,喊道:“既生段,何生林啊?”


    林曉終忍不住,噴笑出聲來。笑完,林曉說道:“不如我們換一換,我留在彩虹坪,你出來當這個英雄。”


    段天白眼一翻,說道:“那可不換,你還是當你英雄。”


    林曉笑道:“你是得了便宜又買乖。”


    兩個人扯淡了一會,才開始進入正經的話題討論。


    林曉先是把最近在新鄉一些農村走訪的見聞簡短地說給段天聽。


    段天聽完後,並未有什麽建設性意見,老老實實地說道:“新農村建設,我沒怎麽研究,所以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我個人比較反感‘運動’這個詞,一些好的政策到後麵,可能‘運動運動’就走樣了,我想,林曉你剛才講的那個村莊的情況,大概就是出現了走樣的情況。”


    段天又順口談起了農村教育問題,談起這個來,段天話可就有些刹不住車。


    段天說他和方芸的理想就是在縣城建一個大型的中國誌願者培訓基地,向全國那些誌願到中國貧苦地區助學、扶貧工作的人提供崗前培訓,傳授他們的教育心得和切實可行教學方法,更主要的是教育思想。段天說他和方芸都意識到,沒有專業知識,沒有與實際結合教學方法,沒有一定的教育思想指導,僅靠一番熱心與赤誠是做不成事的。


    段天說農村要發展,根子還是在教育。農村教育不僅是要讓農村子弟走出農村世界,更要教育人不忘本,不忘土地,讓人能夠回到鄉村,所謂新農村,說到這,段天闡述了他關於新農村自己的見解:新農村應該是區別成熟的舞台,在這個舞台,同樣可以實現人的夢想。


    段天開始舉例,說方芸所在的農業大學的老幾屆中就有人回到了農村做了養豬專業戶,如今都已經有上千萬的身家了。


    段天還對林曉說,他家東陽和林曉的橫山,不是有不少的下崗工人在郊外租一塊地做各種特色的養殖,小日子過得一樣有聲有色。段天認為工業反哺農業沒錯,但同時要認識到農業對工業,廣大農村對狹小的城市有巨大的積極的反作用。


    段天講起這些話來眉飛色舞,完全忘了林曉的存在。


    林曉看著好友激動而又閃耀著幸福光芒的臉,內心很是羨慕。


    林曉寧願是不要現在表麵的風光,換做段天那樣。能與愛人攜手為共同的事業努力,試問,有什麽比這個更幸福的呢?


    兩個大男人久別重逢,聊得分外起勁,連睡覺前的洗漱也是邊洗邊聊進行的。


    兩個人都有一肚子的話說不完,等到都上了床,林曉開始向段天講述再去馮村的經曆,講述心頭再造馮村的想法。這會子,輪到段天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插話明顯比剛才少了許多。


    聽著,聽著,段天不禁為林曉的宏偉計劃激動了,他再一次感覺到血湧遍全身的感覺。他是見識過馮村的魅力的,他很清楚,馮村一旦開放,那魅力對世人幾乎是不可阻擋的,那麽,這當中就存在千年古村的保護問題。


    段天聯係自身曾經騎自行車去過江南諸多名鎮的經曆,想到自己也曾一度做過名鎮保護與開放之間矛盾的思考,雖然有一些深度,但都零散而缺乏實際運用價值,現在聽林曉在闡述一個即將要展開的偉大工程,他怎麽能不激動?


    段天格外用心聽林曉提出的再造一個新馮村的計劃,用這個新馮村來吸引世界絕大多數人注意力,真夠大膽的,同時,段天意識到,複製馮村將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手筆。若段天去思考馮村的保護與開發的問題,段天是想不到這個的,因為他是個書生,隻有像林曉這樣的商界狂人才可能想出,看來,人的想法和念頭實在受其能力限製,天馬行空的想法再好,沒有落實、執行的能力,那就是空想。


    段天思索了片刻,說道:“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林曉,你看,你的公司過去成功的經驗,我想,應該操作有形的物質品更多一些,而複製馮村,無形的東西太多,不是有多少金錢,有多少人力就可以完成的。”


    段天所說的一下點到騰龍軟肋,林曉說道:“段天你說得很對!一開始,我對自己想出的這個方案很激動,想著馬上就開始,恨不得現在就建起來,冷靜想一想,不是這回事,暑假在馮村足足呆了兩個月,深知馮村博大精深,她可以說中國幾千年來傳統文化的一個濃縮,一個活著的化石,要複製馮村,必然一個長期工程,所以,不應該定一個確切的完工的時間,我想也像中央一樣,搞一個諸如一五計劃,二五計劃之類的,沉下心來,做好鋪墊工作。”


    段天在床那一頭說道:“林曉,你這個態度就對頭了!”


    林曉笑道:“段天,你現在說話,四川口音很重,不愧嫁妻隨妻哦。”


    林曉顯然在想事情,並未聽清楚林曉這句調侃的話,他突然從床上坐起身子說道:“對了,林曉,上次圖書館翻修工程的總設計師你還記得吧。”


    “康教授?!”林曉回憶道。


    “對,就是他,這老家夥一輩子都在研究中國古代建築,牛得很,我覺得他應該參與進來做這個事,不應該就一個年輕的姚衛做這個事情,要有人糾正他,要和他爭鳴,這樣設計方案才可能盡善盡美。”


    林曉聽段天這麽一說,也想起楚大有這麽一個老教授來。林曉並未看過康教授的書,隻是從前聽段天說去過他,並不知其學術造詣高低,林曉就問段天:“老家夥到底行不行?”


    段天說:“行!這老家夥絕對是世界上為數不多可以參與研究馮村的人之一,絕不同那些掛羊頭賣狗肉之輩,這個我可以保證!!!”


    林曉一琢磨段天的話,確實有道理,再造馮村就姚衛一個設計師也確實太人單勢孤了。按理說,這樣一個工程,怎麽都應該一個專業團隊來共同完成,隻是從前,林曉一直出於保護馮村的原因而沒向外找人手,也確實一時想不到有什麽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康教授倒確實是個可以考慮的人選。


    林曉說道:“那哪天你引薦我拜訪一下這位康教授。”


    “別哪天,就明天晚上,我也正想到他那坐一坐,一年多沒見了。”


    林曉頗為婆媽地問道:“康教授人品如何?”


    段天說道:“沒得說,老頭子一輩子俠骨丹心,正直無私。”


    第二天晚上,林曉和段天吃完飯就上康教授家。


    段天叩門,開門的正是康教授。康教授一看到段天,熱情得不得了,一把拉住段天的手,說道:“段天,聽說你休學了,現在好些了嗎?看來一定好了,臉色這麽紅潤!”老頭子關心的話語讓段天頗為感激。林曉在旁暗笑,段天的臉色紅潤那是愛情滋潤,哪是什麽恢複健康?


    康教授看到林曉,段天連忙介紹道:“這是我同宿舍的,叫林曉,您應該聽說過他吧。”


    康教授哦了一句,禮貌地招呼著林曉。林曉見康教授表情,就知道教授並不知道時下在楚大鼎鼎大名的自己。


    房間裏傳來康師母的話:“看你這人,攔在門口說什麽話,快讓客人進來啊。”


    康教授連連告罪,連忙讓段天和林曉進到屋子裏。


    段天走進房間,發現很有些變化。從前來教授家,書一直從書房堆到了客廳,現在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段天不好多問,坐下,康師母馬上端來兩杯茶水,康教授用手一指,說道:“粗茶一杯,就當解暑。”


    兩個人喝了茶,段天先說道:“康教授,我朋友林曉他有一些問題要請教你。”


    “哦?”康教授這才正式注意到林曉,他原本以為是段天又帶來什麽好的玩意向他請教了。


    林曉微微一笑,從包裏掏出一張八寸的照片遞了過去。


    康教授接過來,從口袋裏掏出老花眼睛戴上,手指馬上哆嗦起來。


    康教授忽地站起來,緊緊一把抓著林曉的手,激動地說道:“你照片是哪來的?這地方在哪裏?”


    林曉看教授激動的神色,似是見過這個照片。


    照片無它,是馮村最近的一張全景圖。這次出來,林曉帶回了一些影象資料,都做了保密級別的保管。上康教授家,就帶這麽一張。


    林曉說道:“康教授,這是一個古村,並不為外人知,如果沒有該村人同意,請恕我不能告訴您村子所在位置。”


    康教授沒管林曉的隱瞞,拿著照片開始在小小的客廳裏轉圈,口裏直念道:“這個村子真的有?!這個村子真的有?!”


    段天在旁問道:“教授,你以前見過這個村子?”


    康教授激動地說道:“不是,不是我見到,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一個在華的英國戰地記者拍到的。這個記者從那個村子出來後沒多久,就在一場戰鬥中死掉,他所有的物品都燒掉了,隻遺留下這張隻剩半張的照片,我找給你們看看!”


    說完,康教授幾乎是跑著進了書房,康師母正好從臥室出來,看到老頭子緊張的模樣嚇了一跳,對段天說道:“他是怎麽呢?你又什麽刺激了他?”


    段天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隻是一張照片。”


    “什麽照片啊?”


    段天指了指書房,示意照片正康教授拿著了。


    不一會,康教授就在裏麵喊道:“找到了!”然後人又幾乎是跑了出來,手裏搬了一本大部頭。段天和林曉湊上前一看,是一本英文版關於建築方麵的巨著。


    康教授翻到的那一麵清晰地印著那張殘缺了的照片。康教授拿手中的照片與之比對,激動地說道:“你們看,就是這張,就是這張啊!”段天驚奇地看到康教授眼睛裏濕潤了。


    康師母也在旁邊看了一看,也情不自禁地說道:“老頭子,這地方真的有啊?”


    康教授扭頭對夫人點頭道:“是啊,真的啊。”說完,居然咧開嘴哭開了。


    康師母忙扶著康教授的肩膀,不斷地拍打著安慰著他,隻有她心裏明白,丈夫這一生為了尋找這個在別人看來是子虛烏有的村子上是吃了多少苦頭啊。


    段天楞了,沒想到康教授反應這麽大,同時,在他心裏立時產生對老教授深深的敬意,鼻子不禁也有些發酸。


    林曉也站起來,他現在已經完全相信眼前這個老頭了。這個老頭,太可愛了,哭得像個委屈的小孩。


    段天和林曉過來也扶著康教授。林曉說道:“康教授,您別激動,如今這個村子保存得完好無損,我相信,村子裏人會歡迎您這樣的人前去的。如果您願意,我會盡快安排。”


    “恩,恩……”康老頭子仍止不住哭聲。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響了,康師母馬上“喝”道:“琴琴回來了,別哭了,像什麽樣啊?”說完,康師母就去開門。


    “琴琴是誰?”段天和林曉都在腦海裏一閃,不由地轉過身對著門。


    康師母打開鐵門,馬上傳來一個很好聽的同時兩個人不同程度都有些耳熟的女聲:“媽,今天工作晚了一些回來,就在外麵吃的飯。”


    “沒事,沒事,家裏來了客人。”


    “哦。”


    康師母領進一個美女。


    美女與兩男一對眼,三人都情不自禁地半張了嘴“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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