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周和秦瓔都是脾性相近的年輕人,他們幾乎是一拍即合,決定全殲這股大食人以後再率眾返回昏陀多。


    波斯兵原本是缺乏訓練和實戰經驗的,但是在經曆了一連串的勝利以後,戰意高漲,都要和大食人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說的過分了,但總要讓這些出爾反爾的大食人付出代價才是。


    秦瓔的計策很簡單,先是假裝首尾難顧,然後引誘大食人主動攻擊,一直寄希望翻盤的大食人果然入彀,改變了最初小心謹慎的策略,這就給了他們一個又一個機會。


    剛剛接觸戰場的杜周自打來到這裏就始終處於亢奮的狀態,時時與秦瓔分析局勢時,都恨不得立刻馬上親自提刀到戰場上殺個三進三出。


    但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些都是匹夫之勇,真正厲害的不是提刀殺人,而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這也是杜周所追求的終極目標。


    在翻越蔥嶺之前,秦晉還特地抽出時間接見了杜周,對他報之以殷切的期望。


    而受到了丞相的看重也使得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出驚人的功勞來,讓人們都知道他杜周不僅僅是承繼了父親的隱蔽才有了今日的機會。


    “秦兄,都說這個呼羅珊總督有多麽厲害,現在看來也未必如傳言一般,急於求成隻會使自己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秦瓔嗬嗬笑道:


    “如果阿巴斯老狗能如杜兄一般的洞若觀火,也就不至於有木鹿城之辱了!”


    秦瓔看得明白,這個阿巴斯絕對不是易與之輩,隻是因為年老體衰而遭受到了挫折,現在的急進與毛躁應該是急著挽回敗局,洗刷恥辱所致。


    杜周顯然是看輕了阿巴斯,不過這也正常,一個屢次失敗的對手,已經漸漸失去了對手的尊重和重視。


    “秦兄所言極是,咱們就靜觀其變,看他們還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波斯人在大食人的強攻下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損失,此前在木鹿城一連串建立起來的自信還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打擊。


    有些人已經有些坐不住,開始請求秦瓔盡快做出反擊。


    但秦瓔認為做戲就要做的像,如果被阿巴斯看出了問題,此前的計劃恐怕就功虧一簣了。


    在他看來打敗阿巴斯並不是難事,但要全殲卻並非易事。


    現在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掉昏陀多城的威脅,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幹掉作為呼羅珊總督的阿巴斯。


    據此前的情報顯示,大食國現在正與其西方的敵人交戰,無暇東顧。而大食上層在呼羅珊也隻有阿巴斯家族的人做主,事實上阿巴斯也不允許其他家族的人染指東方的呼羅珊。


    這就給呼羅珊帶來一個問題,一旦阿巴斯家族的人垮掉了,大食國在呼羅珊幾乎就沒有可以挑起大梁了。


    此前還有個優素福,然而此人在東征時一敗塗地,又遭到了阿巴斯的清算,想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坐山觀虎鬥的可能更大。


    有了這些分析,秦瓔覺得,在這片無名荒灘將阿巴斯死死的釘住,而他又很難再有強有力的援兵,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錯過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有。


    杜周並非隻知道喊打喊殺的熱血年輕人,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還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杜兄不必有顧慮,你我兄弟無話不談,就算對我的指摘也但說無妨!”


    杜周擺手笑道:


    “秦兄指揮若定,大有丞相風範,小弟有什麽可指摘的呢?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那股被引走的兩萬大食步兵,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返回來,你我的計策恐怕就要……”


    秦瓔點了點頭。


    “所以現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搶時間,隻要在此之前將阿巴斯消滅掉,就算那兩萬步卒回來了又如何呢?群龍無首,也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


    “這麽做是不是過於冒險了?”


    聞言,杜周探著身子,緊張地問道。


    秦瓔反而眯著眼睛反問道:


    “杜兄如何又膽怯了?”


    杜周當即漲紅著臉反駁道:


    “非是膽怯,就算讓我此時提刀上陣,又有何懼呢?”


    見他如此,秦瓔知道自己玩笑開過了頭,和杜周開這種玩笑是不合時宜的,馬上歉然道:


    “是小弟失言,杜兄勿怪!”


    杜周自也不是小氣的人,同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也跟著躬身致歉,然後又道:


    “你我一見如故,到也不必一味的這般見外,秦兄長我一歲,自然應是兄長,以後可不要再小弟,小弟的自稱,否則可讓我這個真的小弟無地自容了呢!”


    一句話翻過了兩人的爭執,由此也定下了繼續佯裝不敵的假象。


    僅僅一日功夫,波斯兵的戰損就已經高達上千了,這在他們出兵以來是前所未有過的。


    呼羅珊總督阿巴斯親自監督清點從戰場上割下的頭顱,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波斯人,還有不少吐火羅人,一點也做不得假。


    “叔父,兩天的時間,已經斬殺了波斯人一千多顆腦袋,看來波斯人已經沒有多少反擊的能力了!”


    伊普拉辛這段時間在河中與吐火羅四處轉戰,十分了解當地叛軍的脾性。


    這些人但有一丁點的戰鬥意誌,都不會如此軟弱,當初在昏陀多,他可是沒少在波斯人手下吃苦頭。


    以此類推,伊普拉辛做出了這種判斷,認為波斯人快不行了。


    但阿巴斯卻沉吟著,遲遲沒有決斷。


    “不行,難道你沒發現嗎,他們現在雖然漸漸有了敗像,但逃亡者卻十分的少,甚至沒有,這說明波斯兵還能夠有效的執行將軍的命令,或者說波斯的將軍還能有效的約束士兵!”


    “險些又中了奸計,難道波斯人是故意在示弱嗎?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伊普拉辛頓時覺得自己想的膚淺了,連不迭的拍了幾下大腿,河灘上的風又冷又硬,他的手在數月的征戰中裂滿了口子,阿巴斯瞅見不免有些心疼。


    阿巴斯不置可否,隻望著河灘對岸,眼睛裏透射出明滅不定的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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