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乾運這並不是放鬆了警惕,而是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發揮自己所應有的作用,隨著龜茲城內的大食人愈發風聲鶴唳,他就已經知道,距離神武軍收複龜茲的日子不遠了。


    如果坐等下去,商社的作用就會被掩蓋,他的這次親自出馬,在外人眼裏,似乎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因此,冒險就冒險了,杜乾運早就不是當初阿附於楊國忠的無能鼠輩,多年的曆練已經脫胎換骨,雖然麵容依舊猥瑣,可一雙小眼睛裏迸射出的光焰,卻無比的熾烈,灼人。


    接見這些急著趕來尋找後路的商人,尤其是唐朝商人,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將神武軍的戰績誇大十倍百倍,讓那些人徹底死了對大食人的幻想。


    “杜某西行之前,曾蒙丞相親自接見,好言激勵,未來的日子隻要唐.軍所到之處,便應有我大唐的商隊,不論我們走到哪裏,大唐的精銳軍隊,永遠是可以倚靠的。”


    這些話不過是擺在明麵上的冠冕堂皇之言,真正目的是讓商人們清楚,自己與丞相是有著密切的關係的。


    事實上,商人們對杜乾運的底細也早就多有了解,杜乾運所說的這些,他們也一樣深信不疑。


    “說的是,我等前來求見,就是希望能為我大唐的精銳雄武之師做些什麽啊!”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其他幾個也都跟著紛紛附和。


    杜乾運當即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出了眾人所能貢獻些什麽。


    其實很簡單,既不需要他們出人搞暴.亂,也不需要貢獻錢財貨物,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張嘴,而且這些嘴越多越好。


    龜茲城內,節度使府邸,優素福輕輕的歎了口氣。


    繼而,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開始歎氣了,這在從前可是從不曾有過的。


    也難怪優素福歎氣,雖然他在七天前安然逃回了龜茲,這幾日收攏的大食潰兵也足夠多,但麵對日益逼近的唐.軍,自己曾寄予厚望的龜茲再決一戰似乎也越來越渺茫。


    伊薩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將軍,城內忽然風言四起,唐.軍已經潛入城內,馬上,馬上就要發動突襲……”


    優素福看了一眼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嘴角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還帶著些許的不屑。


    “放心吧,那是唐朝人搞出的謠言,翻不出什麽大浪的……”


    伊薩欲言又止,優素福讓他有話直說。


    “小人擔心,這些謠言萬一使得軍心浮動……城中還有,還有一部分唐朝的降兵……”


    所謂唐朝的降兵,其實並非真正的唐.軍,而是依附於唐朝的當地部族軍,他們對待唐朝的態度秉承了先祖們一貫的風格,唐朝強時便倒過去,唐朝弱時便踩一腳。


    因此,優素福大軍一洪流碾壓之勢進抵西域時,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背叛,更何況節度使帶走了絕大多數的唐兵,龜茲隻是一座看起來防備嚴密的準空城呢!


    正是有著獻城之功,優素福為了邀買人心,才對他們表現出了極大的優待仍舊允許他們繼續駐紮城內,協助防守。


    在大食兵鋒正盛之時,部族軍們可以錦上添花,並沒有多大的助力或者威脅,可現在大食突遭新敗,又人心惶惶,一旦城內謠言滿天飛,這些毫無忠誠度可言的人,恐怕就要蠢蠢欲動了。


    優素福並非沒有想到這些,隻是他的想法更加的長遠,大食人早晚還會卷土重來,所以對當地人的態度不能過於決絕,不能隻顧眼前而為將來製造麻煩。


    打算將謠言的威脅控製在無法造成多大危害的範圍內,可他還是失算了,局勢不受控製的惡化了。到了傍晚,戒嚴令開始失效,大街到處都是惶惶流竄的人群,派出去維持治安的軍隊無法阻止。


    主要原因是城內收容了太多大食潰兵,由於龜茲城內物資緊缺,人員緊缺,並沒有足夠的能力盡快將這潰兵整合重編,優素福又不想放棄這些曾經的大*銳,就隻能暫且將他們收容在城內。


    曾經的大*兵成了城內治安的嚴重威脅,伊薩對此一籌莫展,除了大食的潰兵以外,還有許多人在渾水摸魚,趁機作亂。


    靠近龜茲城府庫的一處民宅在子夜時分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光成了街頭連竄的無家可歸之人的指引,所有人都抱著一種趁亂搞些吃喝財物的心裏趕往起火點。


    府庫的周邊駐紮有重兵,占便宜的人自然無便宜可占,還被強令集體救火。


    很快,大火就被撲滅,火災沒有造成嚴重影響,隻是燒毀了幾處連在一起的宅子。


    這也是救火及時,如果救得晚了,一旦大火成了勢,很容易就會波及到據起火點隻隔了一條街的府庫。


    起火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親臨現場處置的伊薩卻心裏清楚,這一定是那些唐朝密探在搞鬼。隻可惜日間勸說優素福抓捕城內滯留商人的計劃被拒絕了。


    不僅僅唐朝商人,包括粟特人、回紇人等等在內,恐怕都已經有了異心。


    優素福得知城內起火的消息時,大火已經被迅速撲滅。他對部下的反應能力還是比較滿意的,這也證明了城內雖然可能有人趁亂摸魚,但大食的軍隊還是能夠控製局麵的。


    他披上了外袍,接著燭光翻看一封連夜從東方送來的軍報。


    一支打著唐.軍旗號的軍隊已經過了焉耆廢墟,距離龜茲城不足三天的路程。


    三天的路程是相對於步卒而言,如果是騎兵隻怕朝發便可夕至。


    在看到這支唐兵主將的名字時,優素福忍不住笑了,正是曾經在他麾下,有著膽小油滑之名的波斯人,阿布。


    還是個放棄了信仰而轉投大食教的不堅定之人。


    從前,優素福根本就沒正眼看過阿布這種人,現在令人可笑的是,就連阿布這種貓貓狗狗都敢在自己的眼前耀武揚威,不自量力。


    難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成了沒牙的獅子嗎?


    就在此時,伊薩急惶惶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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