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仔細一一看過麵前的三個替身,見他們與自己竟有七八分神似,禁不住佩服楊行本能力的不俗,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一連找到三個身高樣貌與自己相似的人,實在不簡單,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就他吧!”


    秦晉隨意指定了其中一人,其實這三個人的樣貌大致都差不多少,隻要穿戴好冠帶禮服,就算那些與其見過數麵的人也未必能一眼看出破綻來。楊行本當即吩咐人將那個被指定為替身的人領到後麵去更換衣冠,其餘兩人則被打發了下去。


    “二郎從何處尋來了這些人?”


    楊行本神秘的一笑,說道:


    “其實,末將在接手密探之初就已經派人著手此事,當刺殺事件浮出水麵以後,正好就派上了用場!”


    這時,秦晉心下又禁不住吃了一驚,想不到楊行本竟在數月之前就已經開始未雨綢繆,其人心思之縝密還是遠超自己的想象。念及此處,秦晉又產生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是不是可以讓楊行本此人展其所長,專門負責情治部門呢?雖然依附於神武軍的密探規模並不大,但可以預見的是,隻要神武軍打算有長足的發展,就必然不能忽略情治工作。


    當然,古人對情報的重視遠遠還不及後世,而身為過來人的秦晉則不會不重視,所以密探造反會發展成堪比錦衣衛或者克格勃一類的大組織。


    秦晉十分清楚,個人的力量永遠都是有限的,隻有將溪流匯聚成江海,才有可能在這處處陷阱的亂世中笑到最後。


    不過,這些還僅僅是一個初步的想法而已,隻有通盤謀劃成熟了才能付諸於實踐。


    秦晉是個不輕易誇讚下屬,也不輕易責罵下屬的人,楊行本對於他的這種態度也早就習以為常,即便是沒有得到一句誇讚,他還是進一步提醒道:


    “這些替身經過訓練的時間尚短,對於許多禮儀還頗有些生疏,為防止露出馬腳,不妨將今日的檢閱稍作改動!”


    原本在計劃中,秦晉會走進一部分民營方陣中與民營中的民兵做近距離接觸,但現在既然用了替身最好便保持距離。民兵這個稱謂在神武軍中上一次的軍事會議中也徹底固定下來,從此以後隻要是加入了民營的可參戰人員就一律稱之為民兵。


    “好,一切全憑二郎安排,今日我就在這帥堂裏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過不多時,軍吏將替身重新帶回了帥堂,就連秦晉看了都倍覺驚異,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他還是為這種相似度感到震撼。


    “小人拜見秦大夫……”


    隻可惜他一張口就漏了怯,一嘴的河南官話立即就暴露了身份。


    秦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下拜,讓此人穿著官員袍服參拜自己多少還有幾分別扭。他一扭頭,對楊行本說道:


    “還真讓二郎說著了,此人不說話時與我至少有八分相像,一旦開口立時就會露餡。”


    楊行本赧顏笑道:


    “所以末將才有此建議,盡量讓替身與外人保持距離!”


    戰鼓隆隆之聲隱隱傳進了皇城,這時便有禮官急急進了神武軍中軍帥營,按照計劃秦晉必須隨著儀仗趕赴天津橋。


    十萬民兵在天亮之前就已經在通渠兩岸分列排開,隻等著今日最隆重的一刻到來。


    九聲炮響之後,身著紫袍的禦史大夫在萬眾簇擁下出了端門,齊聚在天津橋南北兩岸的神武軍將士與民營民兵立時歡聲雷動,威武萬歲之聲直衝天際。


    不論神武軍還是民營中,許多人都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一睹禦史大夫尊容,盡管礙於軍紀不能擅自離開方陣,但還是有人不由自主的墊腳仰望。


    然則,軍法官嗬斥聲立即就響了起來,其隨身攜帶的短鞭象征著神武軍軍法的威嚴,哪個膽敢擅自脫離方陣立時就會遭致劈頭蓋臉的一頓鞭笞。如果有一意孤行者,軍法官甚至有權將其直接斬首,而不必事先向長史請示。


    很快便有人因為墊腳向前而遭到了鞭笞,啪啪之聲亦是此起彼伏。


    維持方陣的穩固是臨戰時取勝的根本,所以秦晉才容許軍法官用相對殘酷的辦法處置擅離方陣者。


    軍法官的作用很快便顯現出來,經過初時短暫的混亂以後,神武軍軍陣以前所未有的齊整迎接這最隆重的一刻,非但神武軍軍陣,就連民營軍陣也表現出了超乎以往的水準。


    許多降臣降將遠遠望見了都難以置信的張口結舌,他們此生都未曾見過,隊伍還可以排的如此整齊劃一,但有動作竟如萬人一臂,隨著雷動的威武之聲,便都覺得天下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有軍隊能超出神武軍的水準。


    秦晉在儀仗隊和親衛的簇擁下乘著一匹白色的西域良種馬,緩緩穿過了黃道橋,上了天津橋,又經星津橋抵達了通渠南岸。


    南岸遍布的則是由洛陽本地人構成的民營,在整場狂熱氣氛的帶動下,原本那些對秦晉並無多少敬畏的人也一個個都呼喊的麵紅耳赤。接下來,秦晉又沿著通渠南岸向新中橋方向走去,在此過程當中,沿街的民兵們以極近的距離接觸了秦晉,能夠位列沿街的人都是經過反複審查的城中良家子,非但如此他們個個都是家有恒產的人。


    盡管楊行本在此事上下足了功夫,但依舊堵不住有人包藏禍心的安插私人。胡錫乾就在過了星津橋以後,距離新中橋大約三裏處的民兵當中,他也是一名民兵百夫長,手底下有上百名選入民營中的良家子。


    隻見秦晉生的方麵虯髯,可眉宇間除了英氣以外還透著幾分與其地位並不匹配的年輕。原來這個秦大夫果然如傳聞一般,年不滿三十。一個人年不滿三十就登臨如此高位,這在大唐立國百多年以來恐怕是空前絕後的了。


    有那麽一瞬間,胡錫乾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後悔,這種年少成名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有老天庇護的,否則就算才高八鬥也不可能年紀輕輕的就成為朝廷數一數二的重臣吧?


    換句話說,對付這種老天都庇護的人,那就是逆天,逆勢而動,都沒有好下場。


    隻可惜,一切的謀劃都已經開始付諸實踐,就算胡錫乾現在想反悔也沒了機會。他隻能默默的祈禱著,祈禱著李四能夠一箭將秦晉射死,到時候神武軍必然大亂,此生願望便算得償了。


    眼看著秦晉在儀仗隊的簇擁下之下距離新中橋越來越近,隻要進入距離新中橋一箭之地的範圍內,以李四的箭法定能……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嘶聲將胡錫乾嚇了一跳,緊張得他連心髒都差點跳了出來。原來是簇擁著秦晉的一名親衛馬驚了,但顯然這親衛是個馭馬的高手,眨眼的功夫便已經成功安撫好了受驚的坐騎。


    這時,胡錫乾才和絕大多數一樣,注意到秦晉的親衛竟都是一水的胡人,很難看到半個漢人的影子。熟悉秦晉的人都知道,他最為精銳的親隨乃是出自塞北同羅部,這些作為鐵勒九部之一最精銳的勇士們對秦晉有著異常的忠心,其戰鬥力更是不容小覷。


    意識到這是虛驚一場,胡錫乾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他原本不是個容易緊張的人,但現在居然連心髒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仿佛隻要一張嘴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


    就在胡錫乾片刻失神的當口,破空之聲連續傳來,他猛的一抬頭隻瞧見身著紫袍的秦晉捂著胸口栽倒於馬下,現場立時就像滾沸的油鍋裏滴落冷水,沸騰不止。


    中箭了!秦晉中箭了!


    胡錫乾親眼瞧見有三支羽箭深深的沒入秦晉胸口,以這種傷勢尋常人都是九死一生,更何況每支箭頭上還塗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一切就在瞬息之間結束了,結束的毫無懸念,結束的出人意料。


    “抓刺客,抓刺客……大夫中箭了……”


    神武軍軍陣在軍法官的勒令下表現尚好,民兵的情形則不容樂觀,靠近秦晉中箭墜馬的位置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試圖擁上前查看秦晉的傷勢,有人意識到或許大難臨頭頻頻向後退縮。


    這時,便顯現出了同羅部親衛的過人之處,隻見一名身材壯碩無比的胡人抽出長長的馬刀用突厥語厲喝了數聲,當即便有人將倒在地血泊中的秦晉搬上了戰馬,隨著馬蹄聲不安急促的咆哮,親衛隊伍調頭原路返回,直奔天津橋而去。


    他們隻有盡快過了天津橋,返回端門,才能徹底確保秦晉的安全,這些人甚至來不及查看生死不知的秦晉究竟傷勢如何。


    也幸虧這些同羅部的勇士反應極快,不過片刻功夫,民營便已經有了失控的前兆。位於通渠南岸為數不多的神武軍勉力維持著秩序,擋住洶湧的人潮,使之不能與急速飛奔的親衛隊伍接觸。


    十萬民兵絕非小數,不安和騷動就像瘟疫一樣逐漸擴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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