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神武軍後軍的人力僅從河東郡與馮翊郡兩地的團結兵精選抽調即可,團結兵在絳州一戰時負責後勤輜重的保障工作,或多或少都有了直接或間接的戰鬥經驗,現在正好可以省去了新兵訓練的時間。<strong>.</strong>負責整訓新編入後軍的仍舊是陳千裏,他自進入龍武軍在陳玄禮麾下任長史時,就一直負責新軍的整編和訓練,後來並入神武軍之後,秦晉仍舊使之負責新兵的整訓工作。


    陳千裏對新兵整訓的工作駕輕就熟,秦晉也不想將其投閑置散,因而依舊有限度的予以重用。


    裴敬在絳州一戰結束後,曾專門尋了秦晉密探,其主要目的就是將陳千裏徹底趕出神武軍,留著這樣一個心懷異誌的人在此,說不定哪一刻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這些認知,秦晉早在出任馮翊郡太守之初就已經了然,之所以仍舊對陳千裏有限度的委以重任,乃是因為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如果事事都以自己最信任的人為先,那麽神武軍的規模也就絕不可能發展至今。


    正是秦晉選擇了任人唯親以外的另一條路,他才能將曾經與之為敵的皇甫恪緊密的團結在自己身邊,在河東道南部打敗了史思明部叛軍,使得唐朝終於在河東站穩了腳跟。


    否則,隻怕他們還在蒲津口苦苦的掙紮摸索呢。


    所以,盡管對一些人心存顧慮,但秦晉仍舊放開了手腳使用,隻要將其安放在了合適的位置上,得到的回報也將是極為豐厚的。


    比如河東郡長史孫安平,秦晉已經奏請朝廷,保舉其主政慈州為太守,皇甫恪身兼使職,秦晉也向朝廷建議由其出任絳州太守。


    如此一來,各有所得,神武軍也在實質上得到了最大的發展。


    將新近蕩平的絳州與慈州拱手讓人,引發了神武軍內部諸將的極大不滿,認為秦晉這麽做是將到手的勝利果實拱手讓人。在神武軍的一次內部會議中,前軍主將盧杞公然向秦晉抱怨。


    包括裴敬在內,雖然口中不說,也是心中頗有些不以為然。


    “使君如此慷慨,倒像神武軍在為他人做嫁衣裳了!”


    這並非秦晉願意如此,如果可能,他倒是樂意將盧杞推薦為絳州太守,讓裴敬去慈州做太守。(.)但是,朝廷不是秦晉家開的,如果他將如此重要的兩個州郡推薦自己的親信,隻會讓天子認為他是在為自己邀買人心,培植實力,朝廷根本就不會同意這種不合乎規矩的建議,一定會另行選派朝廷放心的人選。因而,與其將選擇兩個州郡太守人選的主動權交在朝廷打宰相手中,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推選幾位朝廷信得過,又對神武軍態度極是親近的人。


    無疑,原河東郡長史孫安平與皇甫恪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孫安平原本在河東棄官而逃,深究起來是要治罪的,而且此人既無靠山又無背景,與秦晉同樣的寒門出身,兢兢業業為官近三十載才爬到了郡長史的位置上,再想進一步已經是難上加難。如此一來,秦晉不但對他有救命之恩,還有提攜之恩。因而此人唯有與秦晉站在同一條路上,才有可能坐穩太守的位置。


    至於皇甫恪,他本來就有天子使職,卻甘心配合神武軍,又在絳州一戰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於公於私一個太守的位置,都是此人應得的,秦晉沒有任何吝嗇的理由。


    以上種種,秦晉不想當眾去說,但還是要讓自己最為倚重的盧杞和裴敬明白,他這麽作品實在是對神武軍最有利的選擇了。


    因而在會議散場之後,秦晉特地將這兩人留了下來。


    “不是秦某在為他人做嫁衣裳,恰恰相反,正是在為咱們神武軍爭取最大的利益……”


    當秦晉將自己的良苦用心一並說了出來,兩個人才恍然大悟,原來秦使君對它們還另有大用。


    “我已經在政事堂中運作,打算於河東成立戰時行轅,轄區內各郡縣一切軍政財權,歸觀察使節製,如此軍政令統一之後,平叛自然也就避免了地方各自為政的尷尬局麵!”


    “使君深謀遠慮,末將自愧不如!”


    盧杞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了些許羞慚之色。如果秦使君的這個謀劃成功了,那麽州郡太守的實權將被進一步剝奪,就算交給神武軍一係以外的人也無不可了。


    實際上,他所不滿的,僅僅是秦晉將慈州與絳州交給了非神武軍一係以外的人,萬一這些人過河拆橋,他們豈非為他人做嫁衣裳,雞飛蛋打了?


    “難道使君要做這個觀察使?”


    裴敬雖然不明白這個觀察使為何物,但卻了解,既然掌握了地方軍政財權,不過是節度使換了個名目而已。


    “非也!”


    麵對兩個人充滿了期待的目光,秦晉又搖了搖頭。由他親自做這個觀察使,難度太大,從政事堂到天子都不會獲得通過。所以,從一開始,秦晉就沒打算為自己謀求這個位置。


    現在畢竟不是曆史中的唐末,手中有兵權就有了一切,朝廷的加封不過是事後的追認。當此之時,畢竟安祿山叛亂不足一年,唐朝中央政府仍舊高度集權,威望盡管在走下坡路,但也還是振臂一呼,天下景從。換言之,現在的唐朝雖然在走下坡路,但不一定會走進藩鎮割據的死胡同。


    在這方麵,秦晉的心情是矛盾的,明明唐朝進入藩鎮割據的死胡同,對他才是最有利的,不過他仍舊希望這一天永不到來。


    隻是,有些事情置身事外時,想想都很容易,一旦牽扯其中,所作所為,就未必不會是違心之舉了。譬如秦晉正在朝中疏通運作的戰時行轅,隻會使唐朝走向藩鎮割據的快車道。


    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如果不這麽做,神武軍可能就會在唐朝內部的爭鬥中,像龍武軍一樣,被撕得粉碎,最後連骨頭渣子都不剩,而他本人亦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從來到唐朝的第一天起,秦晉每時每刻都在麵臨著這種艱難的抉擇,一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局麵下,他唯有選擇迎難而上,稍稍鬆懈一步,都有可能被唾沫在洶湧的浪濤暗流中。


    “觀察使隻能由宦官充任!”


    此言一出,裴敬與盧杞皆驚得目瞪口呆。


    “宦官?”


    秦晉點了點頭。


    “正是宦官,唯有宦官做觀察使,才能得到天子的信任,才能讓天子同意戰時行轅的建言!”


    秦晉還十分清楚,如果由自己上書,天子百分百不會同意,但如果上書由政事堂的宰相所出,那又另當別論了。


    ……


    長安興慶宮,大唐天子李隆基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低估了政事堂中一直默默無聞的宰相魏方進。魏方進負責調查高仙芝謠言一案,發現絕大多數謠言的處處都與朝廷權力鬥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換言之,內患遠遠高於外患。


    但是,魏方進最後還是有所保留,正所謂三尺浪無風不起,雖然絕大多數人是渾水摸魚的,卻難以保證其中沒有安賊叛軍的影子。而且魏方進還向天子舉發了高仙芝的陽奉陰違行為。


    天子曾下令高仙芝乘勝發動一次反擊,進而反攻東都洛陽。但結果卻是,高仙芝除了對大軍做大規模的調度以外,就再無其他動作。這讓李隆基很是惱火,也讓他的自尊受到了進一步的傷害。


    如果這次舉發乃楊國忠所為,李隆基還會猜疑其中會不會有公報私仇的貓膩,但魏方進素來與高仙芝沒有利益糾葛,其可信度自然也就更高一籌了。


    恰在其時,魏方進的驚人之舉一而再,再而三,今日竟又再次上書進言。


    言及神武軍在河東道取得的勝績,為了進一步加強發揮的戰力,又能增強朝廷對地方的有效控製,建議在與敵接戰的各道郡縣成立戰時行轅,行轅則轄製數郡或十數郡的軍政財權,如此集中全部力量防止各方之間因為私利而相互掣肘,重蹈河北道十數郡起事後的覆轍。


    而後,行轅設立觀察使,由天子選派得力近侍出任,且隻對天子負責。


    一開始李隆基對這個建議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到最後,由天子近侍出任觀察使,這一條卻讓他如獲至寶一般。


    何為天子近侍?就是宮中的宦官啊,李隆基現在雖然貴為天子,卻是人生中安全感最低的時刻,時時都在防備猜忌著重臣們是否有私心,如何平衡衝淡他們手中的權力,以防止這些人生出不臣之舉。


    然則,魏方進一語驚醒夢中人,與其日日懷疑臣下,不如用那些沒有子孫後代沒有家人的宦官,宦官們一無所有,謀私之心自然也就比百官們淡了許多。


    此時,李隆基真真覺得魏方進是個極為可人的臣子,以往還以為此人是個與韋見素一般迂腐的宰相,想不到竟是一直深藏不露。


    “宣門下侍中魏方進……”


    李隆基並不知道,這個極為討他歡心的宰相,正與楊國忠同車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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