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範長明的院子裏,楊國忠耽擱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堪堪離開,回到書房之中,剛剛坐定,便有府中的執事慌慌張張的請見。[].訪問:.。


    “何事如此慌張?”


    楊國忠此時的心緒有些起伏不穩,見府中的家奴又是如此便已經有些隱怒了,剛要再次開口斥責,卻聽那執事聲音顫抖的說道:


    “不好了相公,三房家的米鋪被哄搶了。”


    “甚?”


    那執事的話還沒說完,楊國忠的臉‘色’就變了。三房是楊國忠的同兄弟,米鋪占股最大的是他,說穿了就是替他掙錢的代理之人。米鋪被搶,損失最大的當然也是他。


    “誰這麽大膽子,敢搶米鋪?”


    楊國忠重重一拳砸在了案頭,這回他真是憤怒了,在朝廷上不敢惹秦晉,不能與魚朝恩翻臉,但民間竟也有人敢騎著他的脖子拉屎,這就絕對不能容忍了。


    “不是哪一家,是,是被哄搶的,百姓們,不,刁民們搶完了米,一哄而散,抓住的幾個也都是小魚小蝦,不夠賠的……啊……”


    一盞銅爐劈臉砸了過去,那執事躲閃不及,被正好砸中麵‘門’,頓時流血不止。楊國忠的憤怒隨著這一砸徹底爆發了,他惡狠狠的將案上所有的物什都掃翻在地,然後又就手將銅爐硯台砸向那執事泄憤。


    “蠢貨,一群蠢貨。怎麽就能眼睜睜的看著刁民把米都哄搶了,說,損失了多少?”


    那執事強忍著劇痛,斷斷續續說道:“兩市的米鋪不止咱一家被搶,被搶的占了十之七八,粗略統計市上的存糧至少沒了一半。”


    楊家在東西兩市的存糧,都是以萬石以上計的,沒了一半損失可想而知,楊國忠甚至能聽到心髒在滴血的聲音。而且,楊家在這之前早就預料到了米價一定會上漲,事先高價囤積了不少糧食,現在被搶了一半去,損失隨著糧價的一日數漲,那可就是成倍的往上翻啊。


    在發作了一陣之後,楊國忠冷靜下來。


    “不對,刁民們能有多大的膽子,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始作俑者,查,一定要查出來,這背後究竟是誰在搗鬼。”


    到了掌燈時分,楊國忠將所有的執事召集起來,詢問情況。這時,兩市哄搶米市的前因後果大致上也有些明朗了,蒲津方麵傳來皇甫恪叛‘亂’投降的事是最根本的‘誘’因,而直接導致米市被搶的,則是京中各家富戶在兩市的米鋪中大肆收購糧食,百姓人心惶惶,京兆府準備不足,這才導致了哄搶。[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楊國忠暗暗冷笑。


    “這些腦滿腸‘肥’,貪得無厭的蠹蟲,打著囤積居奇的如意算盤,卻不想擾‘亂’了兩市,早晚讓你們吃盡苦頭。”


    至此,楊國忠反而有些輕鬆,既然不是有人刻意為之,自家也不必緊急應戰。不過,他隻顧著非議其他人搶購兩市囤積居奇,卻忘了自家不也做著同樣的勾當嗎?


    楊國忠暗暗告誡自己,還有一天,神武軍就要正式開拔離開長安了,在秦晉這尊瘟神離開之前,一定要沉住氣,別再節外生枝,隻要這廝離開了長安,一切還不是他為所‘欲’為了?


    還未等到安歇,宮中的使者就到了。


    “楊相公,聖人急照入宮。”


    “不知聖人連夜召見,所為何事啊?”


    “具體何事奴婢也不清楚,也許與今日兩市哄搶有關吧。”


    楊國忠心道果然沒錯,看來這件事已經傳到天子那裏去了,沒準可以拿來做作文章。


    誰知趕到興慶宮時,卻發現被天子召見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政事堂的宰相們都到了,還有一些有司官員,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人甚是惹眼,除了秦晉還能是誰!


    不過,官員們都候在便殿之外,天子竟是依次單獨召見。天子便殿的小黃‘門’遠遠就瞧見了楊國忠,連忙謙卑的迎了上來。


    “楊相公請隨奴婢來,聖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楊國忠畢竟不能和那些普通的大臣相比,麵聖也是有優先權的。片刻之後,他坐在了大唐天子李隆基的麵前。


    “兩市被搶的消息,你聽說了吧?當務之急,首先應該平抑米價,然後查明都是那些人家在囤集居奇,必須嚴懲不貸。”


    以往,李隆基從不如此直白的分派任務,而是向臣下征詢意見,然後擇“優”選取執行,因為臣下們總有能夠成功揣測聖意的。現在連帝王風範都顧不得了,顯見其急成了何等程度。


    “臣領命!”


    楊國忠應諾領命,但心裏卻罕有的腹誹了一陣,範長明的話忽然在腦子裏飄忽起來,也許那老雜‘毛’說得對,現在的天子已經不是一年前的天子了。他抬起頭偷眼去看座榻上端坐的李隆基,隻見其佝僂著身子,須發似乎比數日之前更顯斑白淩‘亂’,果然不複昔日風采了。


    不知何故,楊國忠對天子的敬畏之心竟不似從前那般強烈了,甚至比起一天之前,都有種不可同日而語的感覺。


    “米價關乎長安民心安穩,如果任由發展下去,後果難料。查出來是哪些人趁機發國難財,朕絕不會姑息,不管那些人有什麽背景,出身自哪些家族,一個都不能放過。”


    李隆基的憤怒與憂慮幾乎使得他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老翁,楊國忠看在眼裏,心中卻更是了然,天子果然是老邁不堪了,在權力與威望的光環大打折扣以後,亦與尋常人無異。隻是,這些腹誹之言他隻能悶在肚子裏,可不敢有一絲表‘露’出來。


    然則,有了這種認知,白日裏範長明說過的那些話竟使他有些躍躍‘欲’試了。


    “米價的問題,臣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一則嚴懲那些趁機發國難財的人,二則政事堂發布政令,規定米價上限,三則打開府庫以糧抑價。”


    這三點建議中規中矩,李隆基似乎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又道:


    “楊卿如此,朕就放心了,這件事由你親自去‘交’辦,一定不要有所疏忽,在秦晉平定皇甫恪叛‘亂’之前,米價的漲幅絕不能超過三成。”


    對此,楊國忠一一應諾。


    “啟稟聖人,秦晉麾下多了萬餘人馬,所需糧食也比之三千人‘激’增,府庫中撥付的糧食再以七日為計,恐怕捉襟見肘。”


    李隆基聞言之後沉‘吟’一陣便道:


    “如此就依月計,不能再多了。”


    “臣領命!”


    神武軍的規模隻有三千人,所需支應的糧草以七日為期撥付,現在為了平叛憑空多了萬人,七日為期的確捉襟見肘。之前楊國忠刁難秦晉,故意在政事堂推諉拖延,才有了募集借款的‘插’曲。


    這些勾當李隆基不是不知道,實際上是默許了的。但是,顧忌天子的臉麵,楊國忠當然不能明說,於是僅以這種隱晦的方式與之商量,應當適量的為神武軍撥付一些糧食。


    李隆基自然一口允準,在這種緊關節要的時刻,孰輕孰重他自然分得一清二楚。隻是對楊國忠主動提起此事,他倒頗感意外,看來苦難果然是一塊磨刀石,經曆了這些高低起伏以後,連楊國忠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對於楊國忠的轉變,李隆基很滿意,於是也更加放心將重任‘交’給他。除此之外,關中包括所有衛軍的糧草供應全部轉‘交’給他節製撥付。此前,李隆基專‘門’在‘門’下省挑了一名年輕的‘侍’郎專職負責此事,現在全部‘交’付給楊國忠,自然是在有意重用。


    當然,楊國忠對天子的安排還嗅出了另一種味道。那就是天子對魚朝恩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讓自己手握糧草大權,無非就是掐住魚朝恩的脖子,以不是其膨脹,禍‘亂’朝綱。


    天子玩‘弄’權術,平衡臣下實力的這一套手法,楊國忠早就‘摸’的熟透了。有如此一番安排,既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想到此,楊國忠不免有些得意,現在不止是秦晉和魚朝恩,就連哥舒翰的脖子都掐在了自己的手中,看看這些人還能猖狂到幾時?


    “還有一件事,你要知曉,先看看這封潼關來的密報吧!”


    密報是邊令誠所呈,楊國忠鄭重的從天子手中接過來,展開後才看了兩行,就忍不住陣陣心驚。怪不得天子對秦晉一再的妥協,甚至還允許高仙芝為其增撥一萬人馬的建議。


    楊國忠心中忽然一動,難道在自己之前,天子已經先與高仙芝商議過這封密報了?


    密報中的內容令人觸目驚心,安祿山糾合了五十萬大軍,已經東出洛陽,不日即將抵達潼關關外,屆時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將在所難免。也正因為此,朝廷必須在安祿山大軍抵達潼關之前,徹底解決掉皇甫恪的叛‘亂’,不能使哥舒翰大軍的北部暴‘露’在叛軍的威脅之下以分心。


    “當此之時,哪一件事都‘亂’不得,楊卿可理解了朕的難處與苦衷吧?朕要你與高仙芝戮力同心,‘精’誠合作,一定要撐過這次難關。”


    楊國忠愣了半晌,也不知哪根弦搭錯了竟忽而伏地嗚咽道:“當此為難之時,臣請聖人早定儲君,以安定上下人心!”


    本書來自l/32/3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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