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在不?”江逸抱著小木桶,門都沒敲就衝到了江池宴屋裏。


    蘇白生放下手中的書冊,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江逸卻是興致衝衝地跟他打招呼,“小爹散學了?我爹在不?”


    江池宴從裏屋走出來,不悅地說:“都成家的人了,怎麽還莽莽撞撞的?”


    江逸嘻嘻一笑,腆著臉說:“這不是高興麽,爹,您看看這個……”


    江逸把從桶裏把那塊卵形的雪白石頭掏出來,遞到江池宴手裏。


    江池宴接過去,煞有介事地把玩一番,又遞給蘇白生,“我向來不擅長這些金石之物,還得你過眼。”


    “倒挺會裝樣子,”蘇白生微微抬起下巴,傲嬌地接了過去。


    蘇白生一出手就露出一股專業範兒,一擦一劃一看,一係列的動作下來,臉上便有了幾分了然之色。


    江逸緊張地盯著蘇白生,問道:“小爹,這是玉不?”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和田玉、新山玉、青海白玉……別管是哪一種,都行啊!


    蘇白生把石頭放在桌案上,下麵墊著鹿皮墊子,搖了搖頭,“據我所知,白玉隻有和田一脈,而和田玉觸手生溫,油脂較足,顏色乳白,少有通透者。這塊石頭質軟,雪白,通透,並不像和田玉種。”


    “會不會是其他玉種?”江逸不死心地問。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明清之前白玉中隻有和田玉被開發出來,其他諸如青海白玉、密玉等發現得都比較晚。


    蘇的生再次搖頭,他從桶裏拿出另外幾塊石頭翻看一番,沉吟道:“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倒像我認識的另一樣東西——產自東蕃,其質軟,色白如雲,或渾濁,或通透,或光潔如卵,或尖銳如棱,謂之‘白雲石’。”


    “白雲石?”江逸聽著也覺得有些耳熟,一時間也沒能想起來,隻得問道,“小爹,東蕃是哪兒?”


    “福建巡檢司所轄的一個小島。”


    江逸試探性地問道:“琉-球?”


    蘇白生點點頭,露出幾分懷念之色,“這種石頭並不常見,流傳到中原的更是少之又少。隻因早年間有位族叔酷愛金石之物,得了好東西也喜歡拿來跟我們分享,我才恰巧知道這個。”


    江池宴似乎想起一些往事,恍然道:“我說看著眼熟,是不是跟你應天寓所那塊有些相似?”


    蘇白生笑笑,“那個就是族叔給我的,那麽一件小東西,你還記得?”


    江池宴沒有說話,隻是溫柔地把人攬到了懷裏,一切情誼盡在不言中。


    江逸十分沒眼色地打斷了兩個人的恩愛時間,“小爹,為什麽這個隻能叫‘石’,而不是玉呢?明明也很好看啊!”


    蘇白生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玉石之所以備受追捧,就是因為其質地緊密,千年不變,可以傳家濟世。普通的石頭卻經受不住風吹雨淋之苦,即使外表好看,得以風光一時,卻終究不能與玉石媲美。”


    江逸一聽,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卻不免有些失望——原以為會發一筆大財呢!


    江池宴放開蘇白生,走到江逸跟前,嚴肅地說道:“小逸,爹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我倒覺得不是更好,試想一下,如若這裏果真發現了玉礦,百姓們能獲利多少?其中帶來的後果又是怎樣?”


    在此之前,礦藏之爭,從來不缺少流血事件,更有統治者為了保守秘密屠戮一城之事。


    江逸到底心思通透,被這麽一點播立馬想到了其中要旨,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幸虧、幸虧!”驚懼之下,江逸不自覺地抓住江池宴的衣袖,失落地說,“看來咱們就沒有發大財的命,還是老老實實種樹吧!”


    蘇白生看著他的樣子,彎起嘴角,笑道:“這個雖比不上玉石精貴,若是善加利用,興許也能發一筆小財。”


    江逸一聽,頓時滿血複活,急道:“小爹是不是有什麽好主意?快說說唄!”


    蘇白石小心地拿起那塊卵形石頭,一邊把玩一邊淡淡地笑道:“你看這些石頭,或色白如雪,或剔透如冰,也算難得。如若請那些長於刀工的師傅好好雕琢一番,定能成為不錯的擺件。”


    江逸眼睛一亮,“對呀!掙不了大錢,咱們掙口飯吃也行!”


    如果這件事真能成,於家寨那一百來口人就不愁沒事做了。


    江逸越想越覺得可行,耐不住性子問道:“小爹,您知道哪裏能找到雕刻師傅不?請不到好的咱們先請個一般的,先試試。”


    蘇白生笑而不語。


    江池宴敲敲江逸的腦門,笑罵道:“你這個說一出是一出的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這種石頭是多是少,來源如何,怎樣運作,做成之後賣到哪裏,是不是都要想想清楚?”


    江逸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對哦!爹,那怎麽辦呀?”


    江池宴板起臉,“我老了,如今隻想著跟你小爹好好過日子,這些大事你就去跟雲起商量罷,你小爹要午睡了。”


    江池宴說著,就把他推了出去。


    江逸看著閉合的門板撇撇嘴,小聲嘟囔道:“浪費人才!”


    ******


    午休時間,江逸無聊地躺在炕上,看著身邊的人,隨口問道:“蘇雲起,你知道白雲石麽?”


    “知道。”蘇雲起沉聲道。


    “咦?你真知道?!”江逸難掩驚訝,他剛剛就是隨口一問,根本沒抱什麽希望。


    “白雲石產自琉-球島,色白如雲,質地柔軟,出自白雲岩……”蘇雲起翻了個身壓到江逸身上,話鋒一轉,“比起這個,我更想談談你什麽時候肯改口。”


    “什麽改口?改什麽口呀?”江逸轉著眼珠裝傻。


    “嗬!”蘇雲起冷笑一聲,寬大的手掌慢慢爬到身-下之人挺-翹的後-臀,“需要我提醒一下麽?”


    江逸身子一顫,推著蘇雲起的肩膀,有些著惱,“說正事呢,別動手動腳!”


    若是以前,他才不介意被心上人“動手動腳”,可是,自從蘇雲起開葷以來,就跟餓了多少年似的,從早到晚從晚到早,江逸真被做怕了,還有就是,每次起不來床都會被嘲笑!


    蘇雲起把手伸到衣服裏,一邊摩挲一邊低聲說:“這就是正事。”


    “我叫、我叫還不行嘛!”江逸把那隻大手抽出來,羞惱地捏了兩把,漲紅著臉動了動嘴唇。


    蘇雲起撐著身子,定定地看著他。


    “夫……君……”江逸好不容易憋出兩個字,臉卻紅到了脖子根兒。


    “誒!”蘇雲起愉悅地應了一聲,低頭落下一個獎勵的吻,吻完額頭還覺得不夠,又照著水嫩的雙唇實實在在地來了一下。


    “可是為什麽我要叫‘夫君’,咱們倆都是男的,你也應該叫我!”江逸第n次糾結這個問題。


    蘇雲起哼笑一聲,指了指兩個人的位置關係,“你說呢?”


    “啊——我要反抗!”江逸不滿地叫了一聲,眼看就要炸毛。


    蘇雲起從容地把人摟到懷裏,換成平躺的姿勢,帶著笑意,說:“還想不想聽白雲石之事?”


    “呃……”江逸糾結了一下,最後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正事要緊。


    “快說,別磨蹭!”江逸凶巴巴地命令道。


    看著懷裏人這副樣子,蘇雲起不僅不以為忤,反而十分受用——隻有當著他的麵,江逸才會顯露出這樣的性子,別人都看不到——男人的虛榮心便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


    “咱們門外這條河出自北邊的一叢峰群,那裏的山上石頭灰白,層層疊疊,當地人管它叫‘白石山’。白石山上大致有三種石頭,從下到上依次變得鬆軟,你說的這個白雲石就出自最上麵的灰白岩石中。”


    江逸一聽,反而更加疑惑,好歹他也算是理科生,大致知道鵝卵石的形成跟地殼運動脫不開幹係,怎麽說也不該是表層岩石才對。更何況,白色岩礦的成分多為碳酸或矽酸的鈣、鎂混合物,大多見於鹽酸岩的礦洞中,多為結晶體,怎麽說都不應該出現在河床裏。


    江逸忍不住插嘴道:“孩子們在河床上撿的大多是光滑凝實的卵石,和你說的那個是一回事不?”


    蘇雲起摸摸他的腦袋,耐心地解釋道:“山上的白雲岩有兩種命運,一種是在岩石孔洞中慢慢變化,形成奇怪的模樣;另一種因為山河易變,經過很多年的掩埋、衝刷,慢慢顯露出光滑的外表……”


    蘇雲起極少賣弄才學,此時倒叫江逸吃了一驚。


    這些知識如果放在現代倒不算什麽,畢竟某電視台經常洗腦似的播放,可在資訊相當不發達的古代,蘇雲起一個武將能知道這麽多,實在是難得。


    江逸睜在眼睛呆呆的樣子實在有趣,蘇雲起湊過去親了一下,笑道:“是不是嚇了一跳?我竟然會知道這些。”


    江逸誠實地點點頭。


    蘇雲起歎息一聲,眼中帶著懷念之色,“舅父講的。他一生無妻無子,隻喜愛探尋這些似乎沒有什麽用的東西,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神奇的景物,每次回來就會講給我聽。我去到他身邊之後,他才在軍中安定下來,不再東跑西顛。”


    蘇雲起很少提起他的舅舅,但江逸知道在他心目中舅舅應該就是相當於父親般的存在。


    江逸摸摸蘇雲起的臉,認真地說:“舅舅是個很有遠見的人,這些不是沒有用的東西——非常非常有用,真的。”


    蘇雲起笑笑,輕輕把人摟進懷裏。


    溫存了片刻,江逸忍不住戳戳蘇雲起的胸口,小聲道:“回頭咱們找個雕刻師傅唄,大塊石頭雕成擺件,小塊的雕成手使的小玩意,至於那些成色不好的……唔,也不能浪費……幹脆在世子那做做推銷,按照上等卵石的價錢賣給他唄!”


    看著他算計的小模樣,蘇雲起真是喜歡到了心坎裏,他把人往胸口按了按,溫聲道:“都聽你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棗兒溝發家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俠小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俠小展並收藏棗兒溝發家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