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被侍衛護在中央,笑盈盈地說:“小兄弟,可否借住一宿?”


    江逸有點發傻——被找上門了?未來的太子、再未來的皇帝!


    蘇雲起把他拉開,打開大門,平靜地說:“請進吧!”


    朱高熾頷首,“多謝。”雖然他身形微胖,麵容也稱不上太過俊美,可他那華貴的氣度卻遮掩不住。


    蘇雲起把人引進院子,直接引著朱高熾進了他和江逸的屋子。


    大海聽到動靜出來查看,蘇雲起低聲囑咐了幾句,讓其他人待在自己屋子不要隨處走動,尤其是兩個女孩。


    朱高熾沒有任何要求,隻在外屋的太師椅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幾個隨從幫著蘇雲起換熱茶,擺洗漱用具。


    江逸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麻雀似的圍在蘇雲起身邊,嘰嘰喳喳地說:“他要住我們家嗎?他要住我們家!”


    蘇雲起無奈地揉揉他的腦袋,低聲說:“人家都聽到了。”


    朱高熾忍俊不禁。他身邊的侍衛也憋著笑,就連向來嚴肅的黃淮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


    “敝人姓黃,比兩位年長,是位教書先生,敢問兩位主家怎樣稱呼?”


    江逸在心裏撇撇嘴,黃淮嘛,將來的英武殿大學士,算是太子朱高熾的半個老師,如今說自己是教書先生實在是過謙了。


    蘇雲起拱手答道:“晚輩姓蘇名雲起,早先在盛鏞將軍帳下做事,如今隻是一介村夫;這位是我家世弟,姓江名逸,洪武年間的秀才。”


    黃淮聞言,不由地多看了蘇雲起兩眼。


    玄隊諸人也不約而同地帶上了防備的神色。


    朱高熾卻是溫和地說道:“感謝蘇少將坦言相告。今日多有打擾,若二位不嫌棄,不妨叫我一聲朱公子。”


    蘇雲起頷首道:“當不起‘少將’二字,鄉野寒舍,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朱公子見諒。”


    朱高熾微笑著點點頭,“無妨。”


    江逸插嘴道:“你們不要這麽客氣了,在山上凍了半天,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我這裏還準備了些吃食,正好填填肚子。”


    朱高熾笑意更深,“有勞了!”


    江逸笑笑,就去忙活了。


    因為得了蘇雲起的吩咐,夏荷她們都歇在自己屋裏,其他人也在後院回避。隻有蘇雲起和江逸在這邊招待客人。


    他們兩個的屋子家具最為齊全,就把朱高熾安排在了這一間。大山正好不在,黃先生主動要求住進了那間耳房。其他隨從侍衛不用江逸操心,他們自然是時刻守在主子跟前。


    朱高熾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


    江逸對朱高熾的印象很不錯,更加多了幾分待客的熱情。


    他把原本打算帶出門的熱湯和新做的餅子擺上了桌,又把卷起來的被子重新鋪到床上。


    在場的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如今也猜出了方才門口那一幕的內情。


    朱高熾內心更為感動。他揮退準備試毒的隨從,直接拿起煎得焦黃的小餅子咬了一口。


    他把那一小口餅子含在嘴裏嚼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讚道:“別有一番風味。”


    “您喜歡就好。”江逸笑盈盈地說。


    江逸又讓大海把學堂裏那個大肚爐子搬了過來,去掉煙囪,裏麵燃上幹燥的鬆木,既沒有煙味道又好。


    朱高熾身邊的小隨侍特意在門外把他截住,表麵客氣實則強硬地介紹了朱高熾的飲食起居等方麵的一應注意事項,主旨就是叫江逸識相些,不要做多餘的事。


    江逸乜斜著眼看他,“這些話是你家主子讓你交待的?”


    小隨侍一愣,奇怪地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主子平日的習慣,我怕你不知道衝撞了,這才多了這麽些話。你別不識好人心啊!”


    江逸對他勾了勾手。


    小隨侍納悶,“幹嘛?”


    江逸清了清嗓子,帶著三分笑意,問:“想不想讓你家主子高興?”


    小隨侍提高警惕,“你想做什麽?”


    “那麽緊張幹嘛!”江逸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告訴你啊,這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呢,偶爾吃個小野菜就會覺得很新鮮。要想讓你家主子開開心心的,你就別管我做什麽,看著就行。”


    江逸說完,也不管小隨侍如何反應,該幹嘛幹嘛去了——笑話,到了哥的地盤上,還能讓你鳩占鵲巢不成?一切都得看哥樂不樂意。


    他和蘇雲起搬到做針線的屋子裏,屋裏的炕白天剛剛燒過,還是暖的。蘇雲起又把灶掏開,塞了兩根幹柴,整個屋子都暖了起來。


    江逸躺在熱騰騰的炕頭,舒服得直哼哼,“咱們屋子裏也盤個坑吧,這東西太棒了!你摸摸,腰上熱熱的,對腎好,男人的腎有多重要你知道不?”


    蘇雲起沒考慮男人的腎是不是重要的問題,他隻覺得手上的觸感異乎尋常的細膩。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美好的東西當然得多多占有。


    江逸被他摸出了感覺,不拒絕,也不迎合,就那麽水汪汪地看著他。


    蘇雲起被他看得忍受不住,把軟乎乎的人壓到身下。


    江逸抵住他的胸口,心虛地說:“今天不行。”


    蘇雲起把頭埋在江逸肩窩,悶聲道:“讓我緩緩。”


    江逸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出。


    蘇雲起貼合著柔軟的身子,呼吸越來越亂。


    “不然……你出去跑兩圈?”江逸無良地建議。


    蘇雲起倏地把他摟緊,一口咬在滑嫩的肩膀上。


    江逸悶哼一聲,壓著聲音低吼:“蘇雲起,你不要發瘋!”


    ******


    早上起來,江逸原本想給朱高熾做些蘿卜纓的小餅子,讓他嚐嚐他爺爺當年吃過的味道。


    可是,當他洗漱好了打算去打個招呼的時候,連一個侍衛也沒看見,耳房的門開著,卻不見黃先生。


    江逸推開房門,看到被褥被整齊地疊放在床頭,桌上放在一雙五十兩的銀錠子,還有一塊潤澤的滿月型玉佩,正麵刻著一條威武的龍,背麵有一個“熾”字。


    “他們什麽時候走的?”他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四更天。”蘇雲起在他身後說道。


    “這謝禮也太重了吧!”江逸擺弄著手中的玉佩,半開玩笑地說,“早知道就給他做些好吃的。”


    蘇雲起笑笑,“你不是說他吃慣了大魚大肉,偶爾吃個野菜才新鮮?”


    江逸也跟著笑,“你聽到啦?”


    蘇雲起挑眉,“不光是我,那位也聽到了。”


    “我說的有那麽大聲嗎?”江逸嘟囔道,“走了也好,不然今天針線坊和學堂都得停一天……唔,土炕真暖和,要不咱們也在屋裏盤一個?”


    蘇雲起笑得有些曖昧,“那你還不得天天咬我?”


    江逸一聽臉就紅了,氣的,“你還有臉說,誰先咬人的?”


    蘇雲起無辜地攤攤手,一本正經地說:“你不讓睡。”


    江逸一拳砸在他肩膀上,怒道:“滾吧你!”


    蘇雲起開懷大笑,順勢把人圈住,低頭就偷了個香。


    江逸哪肯弱了氣勢,拉著蘇雲起的衣領子就親了上去。


    夏荷從屋裏出來,不經意看到兩人間親密的打鬧,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


    大山是傍晚回來的,一進門就喊著要吃飯。


    江逸忍不住笑,“餘家連口吃的也沒給?”


    大山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回話:“昨天晚上置了個席,今天早起吃的也不錯,後來一直趕路連口水也來不及喝。”


    江逸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念叨:“你著那麽大急做什麽?家裏的菜過幾天才收,針線坊這邊也有我和你大哥,我還說讓你在城裏轉轉,給小寶他們買點小玩意呢!”


    大山喝了口湯,含糊地說:“我原本也是那麽想的,可是餘家那倆兄弟著急。”


    江逸一愣,“大少奶奶的兄弟?”


    大山一邊喝湯一邊點頭,“如今餘家是他們兄弟兩個管事,這次都來了。”


    江逸一驚,“看來這次的事不小啊!”


    後麵的事根本不用特意打聽,餘家兄弟的動作轟動了整個銀坊鎮。


    嫁出去的女兒,若不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向來隻給娘家報喜不報憂。


    李安仁把那個小戲子領回家的時候,餘素娥半點沒在意。或許就是因為她太不在意了,那個小戲子反而想找點存在感。


    說起來那也是個沒腦子的,平日裏挺著連顯都不顯的肚子臭顯擺也就算了,正房這邊隻當看個熱鬧,她怎麽也不該把主意打到餘素娥的女兒身上。


    不知怎麽的,讓她買通了餘素娥房裏一個小丫環,大半夜把孩子偷了出去扔在花園裏。要不是奶娘起夜恰好看見了,那孩子八成得給他們凍死。


    香枝得了餘素娥的令,打算敲打那女人幾句,李安仁卻處處護著,口口聲聲嫌棄女兒。


    餘素娥徹底心灰意冷了。如果隻是她自己,怎樣忍氣吞聲都行,孩子卻是所有母親的逆鱗。


    餘家兄弟當然不肯善罷幹休。


    餘文俊帶著三十多個商隊武師,直接踹開了李府大門。


    彼時李鎮守並不在家,連帶著城北大營那五千守兵都被緊急征調去了盧溝橋。


    李府一眾門房都嚇呆了,竟無一人出來阻攔。


    一個粗使下人連滾帶爬地跪到餘氏兄弟跟前,口中哭喊著:“少爺,您可來了!大小姐苦哇!”


    餘文德一腳把他踢了個跟頭,罵道:“混賬東西,現在知道在爺跟前哭喪來了,早幹什麽去了?”


    那仆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大小姐不讓說啊,她向來告誡我們報喜不報憂,若是誰敢在二位少爺麵前多一句嘴,定然不會輕饒。”


    餘文德連聲歎氣:“小娥就是這個脾氣,隻知道為別人著想,從來不會考慮自己!”


    餘文俊臉色也不太好,吩咐道:“你去通知咱們府裏跟過來的人,不論男女,一律放下手中的活,都到小姐房裏問話。若少了一個,咱們餘家隻當沒這個人!”


    餘文俊說完,又指了幾個武師,道:“你們也跟去,若有人阻攔,不用客氣!”


    武師們齊刷刷地低頭稱“是”。


    這時候,李府管家聽到信兒急匆匆地趕過來,披散著頭發就攔在了餘家人跟前,諂媚地道:“原來是親家少爺過來了!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聲,府裏也好著人接待,你看……”


    餘文俊看都不看他一眼,帶著人直接朝著餘素娥的住處走去。


    李管家又諂笑著攔在餘文德跟前,剛要說什麽,餘文德就毫不客氣地罵道:“‘親家’也是你叫的?不長眼的奴才!看這模樣是剛從哪個□□床上爬起來吧?李家人真是一個根秧,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扯!滾開,別礙了爺的眼!”


    李管家被罵得麵紅耳赤卻又不知如何回嘴,隻得跟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快去請大少爺!”


    小跟班一溜煙地跑了。


    餘文德冷笑一聲,並未阻攔——人能回來更好,就怕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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