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上次的假冒事件,李少奶奶嫁妝鋪子裏的虎頭鞋幾乎成為了一個品牌,恐怕就算以後再有其他鋪子出了類似的產品,人們都不會那麽輕易地接受了。這也算是意外收獲。


    蘇雲起帶著大海幾個人走後,外村過來做活的婦人們便沒了人接送。


    江逸還沒來得及擔心,裏正便發下話來,誰要敢在這件事上整幺蛾子,這銀坊鎮他也就別想再混下去了。


    有了這話,一連幾天倒是相安無事。


    江逸還特意備了禮物托江春材帶給裏正,裏正不僅大方地收下了,還回了禮,同時讓江春材帶回幾句勉勵的話。江逸心裏更踏實了。


    裏正推薦的人選都是踏實肯幹的,脾氣大多和氣,同英花她們相處得也好,這讓江逸省了很多心。


    針線坊複工後的第一批鞋子做了五十雙,錢拿到手後,江逸就趕緊拜托江春材幫著買橫梁、椽子、茅草和瓦片。


    眼看著就到八月十五了,江逸算著日子,蘇雲起也該回來了。


    他原本想等蘇雲起回來再上梁,可是江春材請人查了黃曆,這個月隻有八月十二這天是吉日,如果錯過去了就得等下個月。


    江逸合計了一下,等這批棗子落了之後,他就得忙活稼接的事,前後又得忙活一個多月,恐怕到時候沒辦法顧家裏的事。


    這樣一想,江逸決定幹脆就不等了,十二就十二吧,如果蘇雲起一回來就能住上新房,也挺不錯的。


    上梁這天,三叔公帶人搬來一掛一百響的鞭炮,長長地掛在梁上,“霹哩啪啦”地響了一大會兒,中間一個啞火的都沒有。村民們嘖嘖稱奇,老人們直說這是好兆頭。


    江逸也很高興,親手準備了兩桌酒席,請了族裏的長輩以及平日裏幫忙的人。


    三叔公看到他下廚做菜,著實驚訝了好一會兒,臉上明顯帶著不高興。


    江逸趕緊把前些日子做的各式點心,以及近日買的新鮮魚肉挑出些好的,送到幾個長輩跟前。


    他陪著笑,作出一副乖巧的樣子,說道:“過幾日就是中秋節,正好三位叔公今天都在,也省得小子再去送一趟。這些點心都是我自己做的,魚和肉也還算新鮮,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叔公們就算不喜歡也請給小子留些麵子罷!”


    江春材早就提醒過他,分家單過的晚輩逢年過節要給長輩們送節禮。這規矩古今都一樣,江逸早就準備出來了。


    除了給江春材的,還有給三叔公、四叔公、五叔公的,畢竟這些日子他們都幫了不少忙,也確確實實把他當成晚輩在照顧。江逸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三叔公一聽這話,臉色也緩和了幾分,笑罵道:“你個小崽子!我早先還以為你跟池宴那孩子像,你五叔公就跟我抬杠說不像。現在看來倒是我錯了——池宴可沒你這麽滑頭!”


    三叔公說著,抓起拐杖敲了敲江逸的腦門,終於露出了笑模樣。


    倒不是他眼皮子淺被這麽點東西收買了,隻是因為江逸這個作晚輩的懂事,在外邊說起來也算是給他長臉,他心裏高興。


    有三叔公帶頭,周圍的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頓時氣氛更加融洽。


    江逸暗自鬆了口氣,跟著賣了會兒傻,就又跑到廚房裏忙活去了。


    主桌上有江春材作陪,倒也不會冷場。


    江逸手藝好,又舍得花錢,準備的都是硬菜,一頓飯的工夫,他在村裏也算是結結實實地紮下了根。


    橫梁上好之後,其他的就快了。村裏有幾個漢子是蓋房子的好手,幾乎沒用江逸費心,結實美觀的屋頂就這麽壘了起來。


    這些日子村裏來回說的都是江逸家的事,從他們不聲不響地回到棗兒溝,到帶領大家做活掙錢,再到剛剛蓋起來的這六間大瓦房,左右都是誇獎的話。


    人們每每說起這邊,總會不由地想起另外一家子。


    江林、江二兩家最近的日子可不太順心。主要還是因為撬行不成反被坑的事。


    江林家種著江池宴的十畝地,今年收成不少,多少還算有些家底。賣鞋的事雖然讓他狠狠地掉了塊肉,可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江二家可就慘多了,聽說如今他們家都是指著他媳婦的嫁妝在過活,眼看著就是八月十五了,還沒有一個長輩收到他家的節禮。


    往年他一個人沒錢沒地的就算了,今年是他結親的頭一年,如果再裝傻充愣的就說不過去了。


    此外,他們倆撬江逸買賣的事最終還是被族裏知道了。若不是老族長從中做了什麽,族裏肯定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盡管明麵的處罰沒有,江林和江二兩個人的名聲卻是徹底臭,以後若是想仗著族裏做什麽事恐怕會難上加難。


    江逸這邊風生水起,為人稱道;他們這裏卻聲名掃地,損失慘重。兩相對比之下,江林就像吞了口蒼蠅似的膈應得慌。


    八月十四,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著過節,王小雪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麽,天天不著家。


    江林心裏憤懣,幹脆摔上門走了出來。


    江林原本是打算去老族長家獻殷勤的,想著磨磨老族長,看看那十畝地的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隻是,當他不經意地看到北邊的蛇嶺山時,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這個念頭把江林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試圖把它塞回去,卻怎麽也做不到。


    最終,江林腳步一轉,朝著江二家走去。


    ******


    八月十四的晚上,空氣清新,微風習習,天空中的月亮也顯得更大更圓。


    江逸把堂屋裏的大圓桌搬到院子裏,上麵擺滿了各式點心,還有平時很少吃的新鮮瓜果。


    這些原本是要留到明天吃的,可是擋不住家裏有一個大饞貓、兩個小饞貓。江逸覺得恐怕不用等到明天晚上,這些東西就會被小六、小寶,還有小黑熊偷吃光。


    所以幹脆今天擺出來,讓他們吃個夠得了。誰不在家就沒誰的份!


    大過節的,也沒人講究避嫌不避嫌的,江逸叫著夏荷和梅子上了桌。小六原本就是大大咧咧的脾氣,也沒什麽不自在。


    一家人安安靜靜地坐著,看看天上的月亮,看看遠處的山,時不時搭句話,習習的晚風吹在臉上,好不愜意。


    江逸興致來了,回屋拿出蘇雲起的藏酒,一人倒了一杯,細細品著。


    一陣風刮過,小六皺了皺鼻子,“哪裏放炮呢?好大的煙味兒!”


    “你這話倒有意思,哪有放炮光能聞見味兒聽不見聲的?”大山笑著調侃。


    小六悶了一口酒,也跟著笑,“說的也是。”


    江逸又給他倒了一杯,笑著說:“多喝點,你們在營裏不常喝酒吧?”


    “可不是麽,這次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不然哪能喝到這壇好酒!”小六咧著嘴笑。


    江逸疑惑地晃了晃杯子,“這酒很貴嗎?”


    小六狡黠地眨眨眼,“有錢也買不到,老大寶貝著呢!”


    江逸剛要說什麽,突然大門被一腳踢開,譚木匠站在門口大喊一聲:“小逸!快!著火了!”


    他喊完之後,就朝著蛇嶺跑了過去。


    江逸的頭“嗡”的一下就大了。


    從敞開的木門往外看,不遠處的蛇嶺上冒著濃煙,火光隱約可見。


    小六最先反應過來,拔腳就往外衝。大山緊隨其後。


    江逸看著他們都跑遠了,大喝一聲:“去拿盆舀水,把布巾沾濕了給我!”


    梅子聞言第一個跑到後院,去拿江逸說的東西。


    夏荷雖然嚇得發抖,但她仍然努力克製著自己,盡量冷靜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小寶一張小臉也繃得緊緊的,努力跟在姐姐們後麵幫忙。就連小熊也安靜地縮到了角落裏,不給大家添亂。


    江逸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在腦海裏搜集著一切關於山林救火的常識,一邊拿上家裏的所有可以掘土刨地的用具,奔著蛇嶺跑去。


    此時,火勢已經越來越大,凶猛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村民們紛紛趕過來,有拿著木桶舀水的,有站在一旁唉聲歎氣的,甚至還有慌亂地哭爹喊娘的。


    江逸把打濕的布巾裹在臉上,忍著撲麵而來的濃煙衝到半山腰,邊瘋狂地砍樹邊對小六和大山喊道:“別打水了,沒用!咱們必須挖一個隔離帶,不能讓火燒到村子裏!”


    棗兒溝距蛇嶺不足百米,一旦風開始向南刮,整個村子恐怕都無法保全。


    小六和大山毫不猶豫地跑到江逸身邊,抄起鋤頭、砍刀就開始掘土、砍樹。其他村民也陸陸續續地加入進來。


    江逸看著一棵棵枝繁葉茂的棗樹被胡亂地砍倒,心都在滴血。盡管如此,他依然是砍得最凶的那個。


    然而,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陣大風刮過,濃煙夾著火星鋪天蓋地地朝著眾人撲來。


    火勢越來越大,江逸甚至到聞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


    有人害怕地嚎叫一聲,扔下手裏的東西就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去。


    這個時候人們仿佛都失去了思考能力,有一個人做什麽,其他人也會紛紛效仿。


    扔下工具逃跑的人越來越多,沒過多長時間,江逸身邊隻剩下幾副相熟的麵孔。


    其他人雖然跑走了,卻也沒跑遠,他們站在山腳下,大聲呼喊著江逸幾個人的名字,讓他們保命要緊。


    還有人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祈福。


    江逸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就連手上滲出一*鮮血都感覺不到疼痛。其他人也明顯疲憊不堪。


    這樣不行……單憑這些人,根本無法同越來越大的火勢抗爭。


    江逸把手放在胸口,準確地觸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這是他回家的希望。


    “遇到危險時捏碎它,機會隻有一次,請謹慎使用。”


    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他選擇了阻擋危險,就等於自動放棄了回家的機會?


    江逸的心跳驀然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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