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個人就像雙雙失憶了似的,再也沒提前一天晚上的話題。江逸反而鬆了口氣。


    江逸剛走出房門,就聽到小寶在後院嚷嚷:“軍帳!軍賬!”


    江逸詢著聲音走過去,一眼就看到後院那頂白色的大帳篷,不由地眼前一亮——這就是古代的軍帳?


    並不像現在的野營帳篷為了方便攜帶而尺寸偏小,這個帳篷頂是尖的,帳身是圓柱體,裏麵的空間有一個房子那麽大,更像是蒙古包。


    小寶興奮地在帳篷裏鑽進鑽出,小黑熊扭著身子在後麵跟著,小驢駒也在畜欄裏不甘寂寞地叫著。


    “瞧瞧你們家,一大早的就這麽熱鬧!”做活的大娘們陸陸續續地到了,正圍在帳篷邊上說說笑笑,好不新奇。


    江逸和大娘們打了個招呼,湊到了蘇雲起跟前,“昨天大海他們就是在這裏睡的?”


    蘇雲起點點頭。


    江逸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原本蘇雲起說都安排好了,他以為是讓他們和雲舒大山擠著睡,沒想到卻是在院子裏搭了個帳篷。


    蘇雲起看江逸臉色有些不好,巧妙地轉移了話題,“這些就是請來做活的人?”


    江逸點點頭,“昨天家裏亂,沒讓她們來。今天不敢再耽誤了,現在做活的人少,鎮上那邊又催得緊。”


    “再找些人手吧!”蘇雲起掃了眼牆邊的草廬。


    江逸苦了一張臉,“哪有那麽容易?咱們本村能做活的大娘才有幾個?外村的又因為那些人的威脅不敢來……”


    蘇雲起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有了主意,“你跟我去趟村長家。”


    “正好我得跟大伯說下買山的事。”江逸扭頭,衝著英花問,“大娘,我大伯在家不?”


    英花一邊和江春草搭著伴纏線,一邊揚聲道:“在西坡上鼓搗山藥呢,你站在門口叫一聲他就能聽見!”


    江逸回屋拿了地契,就拽著蘇雲起出了門。


    這是蘇雲起第一次往村裏走,江逸邊走邊給他指著這是誰家,那是誰家,蘇雲起臉上不由地帶上了笑意。


    “你對村裏倒是熟悉。”


    江逸止住話,斜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聽著不對味?”


    蘇雲起笑笑,“你想多了。”


    江逸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沒兩句話的工夫,江春材家就到了。


    江逸在門口喊了一聲沒人應,直接上了西坡。


    這裏是一片開墾出來的坡地,地方不大,卻被規劃成一塊塊整齊的田地。


    坡上有幾個做農活的漢子,見了江逸都熱情地打招呼。


    江逸也會笑著喊個叔叔伯伯,如今他對這樣的生活已經十分適應。


    蘇雲起在一邊看著,心裏也感覺暖呼呼的。自從遇到這個人,他的人生軌跡就在悄悄地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他並不討厭。


    江春材恰好迎麵走過來,他猛地看到江逸和蘇雲起愣了一下。實在是因為這兩人身上的氣質和莊稼地實在不搭。


    “大伯。”江逸趕上去打了個招呼,蘇雲起也跟著叫了一聲。


    江春材笑盈盈地點點頭,“聽說你是昨天回來的?你倆怎麽上這兒來了?”


    “正好找大伯有事。”江逸指了指腳下的地。


    江春材麵色一整,低聲道:“回家說。”


    江春材家就在西坡邊上,穿過幾片地也就到了。


    “你倆自己倒水喝,我先去洗個手。”江春材推開柵欄門,就走到井邊去打水洗手。


    江逸忍不住說:“大伯,你家有口井啊,真是方便。”


    “這還是有一年鬧旱災,你爹出錢打的,那時候他剛補了缺,就這麽一口井,足足花了他半個月的俸祿。”江春材一臉追憶。


    江逸感慨道:“你們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你那個小叔不是東西,你爹隻把我當親兄弟。”江春材沒說的是,當年江池宴四季的鞋子、過冬的棉衣都是他娘給做的。


    “你們過來是想說那十畝地的事?莫非江林那廝又整什麽幺娥子?”


    江逸笑笑,“他被打了一頓現在還沒緩過來,哪有心思找我麻煩?”


    江春材也笑笑,鬆了口氣。


    “大伯,我們今天來確實有幾件事要跟您商量,這頭一件就是蛇嶺的那兩個山頭,蘇雲起把它買下來了,我打算在上麵種棗樹。”


    江春材“呀”的一聲,嚷道:“買那個做什麽?那上麵長的可都是吃不得的酸棗!”


    江逸看到他這麽大反應,不由地囧了一下,他一直打算買山,原以為江春材知道的。


    江逸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大伯,我也不瞞你,其實我有門手藝——嫁接棗樹。”


    “嫁接棗樹?”江春材沒明白。


    江逸想了想,努力想把事情說得簡單易懂些,“就是把好的棗樹枝接到酸棗枝上,讓酸棗樹也能長出又大又甜的棗子。”


    江春材恍然,“這個我倒是聽說過,北邊穆家寨就有人會。說是用了這個法子,小黑棗上能長出大柿子?”


    江逸點點頭,“理論上,哦,我是說很有可能做到。”


    江春材一拍大腿,“當時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不過……小逸,你是怎麽會的?”


    “我以前有個同窗,他們家經營著十畝果園,是他教我的。”這是江逸提前就編好的說辭,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說謊,眼下也算是權宜之計吧!


    江春材並沒有絲毫懷疑。


    蘇雲起卻特意看了看江逸,眸光閃動。


    江逸心虛地撇開臉。


    “大伯,您覺得還行吧?”


    江春材沉吟片刻,最終點頭道:“既然你有這個想法,就好好做吧!有什麽用得著大伯的盡管說一聲,大柱、二柱也都能幫上忙。”


    江逸笑笑,又說:“山上那些棗子雖然不成氣候,但每年也能給孩子們添些零嘴,若是這麽突然就不讓大家上山了,恐怕會得罪不少人。”


    他看著江春材讚同地點點頭,這才繼續道:“不如這樣,我出些錢,勞煩大伯給大夥分了,就算是把那些樹給買了。”


    江春材皺眉,“作什麽還要多花一份錢?這買山的地契上寫的分明,連同山石草木,全都歸你所有。我看用不著,提前跟大夥說一聲就行!”


    江逸張了張嘴,求助地看向蘇雲起。


    蘇雲起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開口道:“大伯,隻是些銀錢而已,花了還能掙回來,何苦得罪了大家?我們以後還是要在村裏生活的。”


    蘇雲起說著,從隨身的荷包裏拿出好幾份戶籍文書,雙手托著遞給江春材,“我和小寶、梅子的戶籍都落在了棗兒溝,還有我帶過來的幾個兄弟。前日剛在縣裏辦的,今天特意來跟您說一聲,今後還要麻煩大伯多照應。”


    江春材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一張笑臉,“說不得這些,池宴兄弟照顧的人我自然也會照顧,況且你和小逸關係好,還叫我一聲大伯,我也就腆著臉應了。以後有什麽事自然和小逸一樣,大伯就算舍了這張臉也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蘇雲起鄭重地給江春材倒了杯茶,江春材接過來一口氣喝了,眼中滿是欣慰。


    江逸趁著他高興,又說:“大伯,還有一件事,我家裏現在人不是多了嗎?我想在後院再起幾間屋子。”


    江春材點頭,“蓋房子是好事,正好現在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地裏活也不忙,村裏人都能去幫忙。隻是……你這又買樹又蓋房子的,銀錢可夠?”


    “來您這兒之前我也粗略地算了算,買樹花不了太多錢,隻是這蓋房子的磚錢,還是要問問大伯您。”


    “你們要蓋磚房?”江春材不讚同地搖搖頭,“小逸,要我說在咱們這村子裏蓋個寬寬敞敞的土坯房就不錯,像你們家那樣的磚房,即使在縣裏都不多。那得花多少錢?”


    這個江逸還真沒算過。要真讓他選,即使多花些錢他也想蓋青磚房,結實,也幹淨。


    蘇雲起看透了他的心思,開口問道:“敢問大伯,這土坯和青磚分別是什麽價錢?”


    “土坯不花錢,自己從河灘上挖了膠泥晾曬就行。至於青磚……”江春材想了想,才道,“春天那會兒的價錢是八文一塊,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漲落,過晌後我去打聽打聽,咱們村南邊的黑窯溝就有青磚窯,縣裏的大戶都是在他們那兒買磚。”


    “那就麻煩大伯了。”江逸笑了笑,感激地說。


    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江逸正想著告辭離開,蘇雲起卻說道:“還有一件事要勞煩大伯。”


    江逸聞言奇怪地看著他,還有什麽事?


    江春材卻毫不介意地說:“有什麽事盡管說,大伯一並給你們辦了。”


    蘇雲起想了想,問:“咱們這幾個村子,可有管事的裏正?”


    所謂皇權不下縣,縣以下一般有推舉出來的裏正管事,照應著附近的十來個村子,各村又有村長。蘇雲起想著,這廣昌縣雖窮,製度上應該差不了。


    果然,江春材點頭道:“裏正有,住在南邊的北壇村,姓孫,為人還算公正。你問這個做什麽?”


    蘇雲起笑笑,“看來還得勞煩您跑一趟北壇村,把咱們家做虎頭鞋的事跟他說說,看他能不能推舉幾個可靠的人過來做活。安全方麵不用擔心,來回有我的兄弟護送,他們可是個個上過戰場的。”


    聽到這話,江春材也狠狠地舒了口氣。江逸家最近的境況他怎麽不知道?他甚至比江逸還急。可就算再急也是幹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今蘇雲起三言兩語就找到了出路,不僅江春材高興,江逸更高興。他甚至當著江春材的麵就忍不住抓住了蘇雲起的手。


    蘇雲起任他拉著,臉上帶著笑。


    “大伯,我們先回家了!”江逸也不等江春材說話,拉著蘇雲起就跑了。


    江春材喝盡了手邊的半碗涼茶,望著他們的背影感歎:“先是來了個小逸,如今又來了個蘇老大,這文武雙全的,眼看著,這棗兒溝就要發達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棗兒溝發家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俠小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俠小展並收藏棗兒溝發家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