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看著手裏用碎布和多餘的袼褙拚成的小匣子,不由得喜上心頭——如果再大些,再硬挺些,不就是個絕佳的鞋盒嗎?


    前世買鞋都帶盒,不僅看起來高大上,也確實方便存放。古代有沒有鞋盒他不知道,就算以前沒有,現在也即將有了。


    這精致的虎頭鞋如果配上鞋盒,哪怕隻漲二百文,也不過是用了些碎布頭、多出了些手工。


    村裏人最不怕的就是勞動、最不吝嗇的就是手工。


    江逸想到就做,他把匣子拿給夏荷說了說自己的想法。


    夏荷一看就說這個做起來並不難,難得的是這份巧思,平常人可想不到碎布還有這樣的用法。


    於是江逸更有信心了。之後想到鞋盒的硬度問題,倒是雲舒想到了主意。


    “何不請譚大叔幫忙?”


    江逸心頭一動,“你是說……用木料?”


    雲舒點頭,“不是為了好看又硬挺些嗎?外層照著這個花樣來,裏層用軟布,中間夾木料。想來能達到逸哥的要求。”


    江逸讚道:“聰明!”


    雲舒靦腆地笑笑,曾經多少人稱讚蘇家小二才華橫溢,卻都沒有這樣一句誇獎讓他來得欣喜。


    江逸興致勃勃地去找譚木匠,沒成想人家並沒有拿著當回事,隻當是他們小孩子一時新奇,結果扔給他一堆木料一把刻刀了事。


    不過這也並不能打消江逸的熱情,他和雲舒、大山湊到一起,足足研究了大半天。


    起初小寶也覺得新鮮,非要纏著江逸玩木頭。


    夏荷怕他調皮打擾了江逸他們的正事,就把他指派出去帶著小黑熊找果子吃。


    江逸他們在棗樹的蔭涼裏擺弄木頭,夏荷姐妹就在窗下做繡活,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另一邊,王小雪在這邊受了氣,回家對著自家男人一通哭。


    她長得好,又素來會說,江林可以說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如今看她哭成這樣,早就把江逸和江春材罵了個半死。


    江林火氣上來,站起來就往外走,嘴裏說著:“你等著,看我不去找那個臭小子算賬!”


    王小雪並不攔,她原本也是這個目的。對於江逸來說她是外人,江林可是正經的叔叔,想來江逸也不敢不買賬。


    江林氣衝衝地走了一截,被陰涼處的風一吹,立時冷靜了幾分。


    他心裏有鬼,並不敢和江逸徹底撕破臉。但是,這也不代表他會輕易放過他。


    “哼哼,小兔崽子,你不是把那些姓蘇的當成親人嗎?我這就給你找點事做。”江林一臉陰笑,腳步一轉,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有句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江林平日裏和江二關係最好,倆人時不時就湊到一起算計些事。


    江二是誰?那可是棗兒溝出了名的無賴。他爹娘走得早,又沒兄弟扶持,可以說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


    可是,他不僅不懂感激,反而養成了好吃懶做的性格,二十好幾了還說不上個媳婦。


    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麽的從鎮上發了筆小財,這才求著王小雪給他說了個鄰村嫁過人的。


    江林提著小半斤酒,晃晃悠悠地到了江二家。


    眼看著到了晚飯時間,江二還在他那張破床上呼呼大睡。


    江林雖然和他好,說到底也是因為很多時候能用到他,其實心裏也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都什麽時候了,還睡?”江林把酒壺放在髒兮兮的桌麵上,“我說你什麽時候把人娶進來?也給你收拾收拾。”


    江二知道他來了,隻是懶得起。


    江林輕蔑地瞟了他一眼,直接打開了酒壺蓋子。


    濃重的燒刀子味往屋子裏一飄,江二毫不遲疑地從床上滾了起來。


    “叔,你什麽時候來的?看我都睡迷了。”江二嬉笑著一張臉。


    “不是我,還能有別人來看你?”


    江二使勁搖搖頭,“沒有。隻有叔對我好,您就是我親叔。”實際上,江林也比他大不了幾歲。


    “去你的吧!”江林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我來是替你嬸子問問你,上次給你說的那個姑娘,你打算什麽時候把人娶進門?”


    江二撇撇嘴,“什麽姑娘?不過是個給人家當過妾的。”


    江二說著,拿了個缺了口的碗就倒了滿滿一碗酒,因為不小心溢出一些,他還忙不迭地伸腦袋去桌上舔。


    看得江林直皺眉。


    “就算是妾,那也是京城官家的,別人想娶還娶不到。”江林回過味來,語氣一變,“我說江二,你不是對你嬸子說的這門親不滿意吧?”


    江二趕緊搖頭,“那不能!”說著苦了一張臉,“叔,你還不知道我嗎?我養自己就夠嗆了,怎麽再養個不會做隻會吃的娘們?”


    江林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傻啊?這些天村裏的事兒你沒聽說嗎?我可聽你嬸子說了,你那個媳婦可是有手藝的,到時候還用得著你養?”


    江二歪著脖子一想,突然反應過來,不由得臉上一喜,“說不準她還能養我!”


    江林嘴上笑,心裏卻在撇嘴,能說出這種話的,恐怕十裏八鄉也就能找出江二這麽一個。


    “趕緊著把你這屋子收拾收拾,早點把人迎進來吧!”江林臨出門又特意囑咐了一句,“還有,現在住在我大哥家的那個小子,說不準以後還能給你做兒子,不如找時間去親近親近。”


    江林最後這句話,江二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後來一琢磨,越來越覺得是那麽回事。


    如果把這個小子哄好了,他那個媳婦還不得任他拿捏?他可聽說了,那個女人肯答應嫁到棗兒溝,多半是為了她那一雙兒女。


    哼哼,就這麽辦!


    江二自認為想了個絕妙的主意,“咕咚”一聲把最後一大口酒灌了,就這麽帶著一身酒氣走了出去。


    ******


    小寶被夏荷趕出門後,就帶著小黑熊到河邊去玩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是怎麽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的。


    如今小寶被江逸教得越來越自信,又有了小黑熊這個玩伴,已經和這個年紀的調皮小孩子沒什麽兩樣了。


    江二在村子裏瞎晃,一眼看到小寶一個人在河邊玩,不由地心頭一喜。


    “小家夥,知道我是誰嗎?”江二露出一個自認為慈愛的表情,賤兮兮地湊了上去。


    小寶被他身上的酒氣一熏,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臭!”


    江二表情一僵,心裏罵了句“小兔崽子”,麵上卻依然耐著性子誘哄:“小子誒,我告訴你,我是你爹!”


    小寶一聽,頓時怒了,“你、你胡說!”


    “草,原來是個小結巴。”江二壓低聲音嘟囔了句。


    沒想到小寶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到了,“逸哥說……小寶……不結巴。”這樣努力地說完一個完整的句子,小寶臉都漲紅了。


    江二毫無耐性地撇撇嘴,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耐煩,“總之我就是你爹,叫聲爹聽聽!”


    “你才……不是!”小寶抓起一把草根扔到他臉上,“你是壞人!”


    “小兔崽子!”江二完全失去耐性,惡聲惡氣地說,“你娘就要嫁給我了,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


    小寶一下子就呆了,愣愣地盯著江二。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娘嫁了人就得給這個人叫爹,可是他知道她娘要嫁人了,當時阿姐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如果逸哥知道他要叫別人爹了,會不會生氣?


    一想到江逸可能會生氣,小寶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我……不要你……當爹,我要、要……逸哥……當爹!哇……”小寶一邊哭一句哽咽地叫喊。


    這架勢倒把江二弄懵了,“我咧個娘唉,怎麽好端端地就嚎起來了。”


    “哇——哇——壞蛋……大壞蛋……”小寶跌坐在草地上,揉著眼睛繼續哭。


    小黑熊遠遠地聽到小夥伴的哭聲,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聞到陌生的氣味,想都沒想就一巴掌拍了過去。


    如今小黑熊在羊奶和各種嫩草嫩芽的喂養下已經長大了許多,這樣全力的一擊,著實把江二拍了個骨碌。


    江二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又突然衝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滾!”


    譚小山抄著一根碗口粗的樹幹,凶神惡煞地橫在江二麵前。


    江二看了眼黑黑壯壯的小熊,又看了看一臉凶狠的譚小山,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此時,小寶也被這個突然衝出來的人驚得收了聲,此時正愣愣地仰著腦袋看著背對他的高大身影。


    譚小山轉過身子,敏銳地察覺出小寶眼中的害怕。他的手下意識地一抖,扔掉了粗大的木材。


    “別……怕……”譚小山蹲下身,試探性地把小寶虛虛地摟到懷裏。


    小寶眼睛一動,驚訝了看了看譚小山的嘴,“一樣……說話……和小寶……一樣。”


    譚小山咧著嘴笑了,小寶也掛著眼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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