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枝一邊走一邊巴拉巴拉說了一遍事情經過。


    還真像她剛剛說的那樣,合該著江逸走運。若是平常江逸這鞋興許一雙也賣不出去。李家家風嚴規矩多,小孩子用的東西都是府裏媽媽們自己做,從不在外麵買。


    今日卻特殊,幾家媳婦婆子都湊在閣樓裏,香枝把這小虎頭鞋往餘素娥跟前兒一放,眾位貴婦全爭搶著看。


    當時李府二房的小少爺正好在,小孩子剛滿周歲,正是蹣跚學步的時候,二房少奶奶當場就挑了那雙紅的給孩子穿上。


    這鞋一上腳更顯得精巧無比,小少爺也像看稀罕似的盯著自己的腳笑個不停。於是二房的少奶奶厚著臉皮把那雙綠的也塞到自家丫環手裏,直說難得她家小子穿著剛好合適,錯過可惜。


    這樣一來,其他幾個家裏有小少爺、小小姐的,就算想要也沒辦法開口了。這才把主意打到了江逸這裏。


    香枝沒說的是,二房少奶奶不一定真是多麽喜歡那雙鞋,她就是習慣性地愛搶大少奶奶的東西。


    別管人家宅子裏的爭鬥如何,反正到最後便宜了江逸。


    不過,很不幸,他們趕到巷口的時候,攤上最後一雙鞋剛好被人買走,香枝攔都沒攔下來。


    大山捧著一小堆碎銀子樂得什麽似的,“逸哥,全賣完了!一雙沒剩!”


    “嗯。”江逸這時候反而淡定了,向來孩子和女人的錢最好掙,看來即使在六百多年前都不例外。


    香枝卻苦惱,“這一雙也沒撈著,我回去怎麽交差?”


    江逸正要開口,梅子卻快人快語地說道:“姐姐若想要,我家長姐還可以再做。好料子我家多的是,這樣的鞋子要多少有多少!”


    香枝若有所思,江逸卻對梅子搖了搖頭,然後對香枝道:“這鞋子我們不會再做了,若是大少奶奶喜歡,家妹可以再做一雙,權當感謝姑娘連日來的照拂。”


    香枝詫異,“怎麽不做?要我看這也是個長遠的活計,若東西一如既往得好,少不得有大筆生意上門,可比在這兒風吹日曬地賣點心強得多。”


    江逸淡淡地道:“風吹日曬也不過我們兄弟辛苦罷了,日夜趕工做這繡品,怕是會傷了家妹的眼睛。”


    此話一出,原本還想勸說江逸的大山兄妹也沉默了。


    香枝聞言,長歎一聲,“有你這麽個好哥哥,你家妹子真是幸運。”香枝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梅子,又道,“我想你還是回去和你家妹子說聲才好,興許她想做呢?”


    江逸笑笑,沒接話,隻是說道:“給姑娘的鞋子,我五日後送過來。”


    香枝點頭應下,笑言,“得了,事情辦砸了,我這個辦事的也得趕緊回去交差。咱們五日後見吧!”


    雖然沒幾步路,江逸還是讓大山把她送到李府門口。


    如此順利地把鞋子賣了出去,兄妹四人心情大好,準備好好逛逛這銀坊鎮。


    “逸……哥,要……買肉。”小寶認真地強調。


    “好。”不僅要買肉,還要多買些熬湯的大骨頭,全家包括他在內都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吃食上一點都不能湊合。


    ******


    江逸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夏荷已經把飯做好了。


    梅子和小寶在鎮上吃了許多小吃,就連回來的路上都一直在吃吃吃,這時候見到夏荷端出來的家常菜,連連嚷著:“肚子裝不下了!肚子裝不下了!”


    大山也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他也吃了不少。


    當然,他們也給在家留守的兩人帶回來四隻大大的肉餡鍋貼,大山一直捂在懷裏,到家還是熱的。


    夏荷又是驚喜又是心疼,一直說下次不用給她帶了,留著錢買過冬的糧食。


    夏荷這話倒提醒了江逸,這個叫“廣昌縣”的地方明顯是北方氣候,冬季寒冷而漫長,不僅是越冬的糧食,更重要的還有棉被和棉衣。


    看來,買山種棗的計劃要遲早提上日程。


    江逸就著夏荷做的菜和粥吃了頓熱乎飯,就早早地鑽到房裏查資料。


    他手裏的小木牌簡直就是一個明朝知識大全,天文地理無所不包。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和現在的對比,比如現在他所在的廣昌縣在現代屬於哪個地域就沒辦法查出來。


    江逸想知道些這裏土地買賣的規則,心念一動,小木牌上就顯出來幾行小字:


    上等田地15到20兩銀子一畝,中等10到15兩一畝,下等10兩以下,具體金額依據各地政策有所變動。


    江逸低聲問:“有沒有買山的先例?”


    木牌閃光,慢慢顯出幾行小字:會有顯赫人家買山建別院,蜀中地區有人買山墾荒的情況,此外還有佛家寺院、道家清觀等,不勝枚舉。


    江逸又問:“價錢如何?”


    小木牌:水土富饒之地有價無市,荒地便宜並有優惠政策。


    “比如?”


    木牌:比如免稅。


    江逸長舒一口氣,頭腦中快速地草擬了一個計劃。


    有之前賣棗糕賺的七貫錢買米麵以及過冬的棉花和布匹應該是夠了,就算不夠等今年的棗子下來之後,也能掙個吃喝的錢。再不濟還能曬幹了繼續做棗糕。


    賣虎頭鞋得來的二十兩碎銀用來買山地,還有前幾天那位兵哥給的兩個銀錠子也要帶著以防萬一。用不上最好,萬一用了,再想辦法盡快還上。


    既然荒地便宜,荒山應該更貴不到哪兒去。如果二十兩買不下他看上的那個小山包的話就先買陽麵的一片地方,用來做試驗田也足夠了。


    江逸把未來的計劃細細地想了一遍,就自信滿滿地進入了夢鄉。隻要想到離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就連做夢都是笑著的。


    此時,江逸不知道的是,對麵屋裏的兩個小姐妹比他睡得更晚,她們像是商量著什麽天大的事兒,一會兒信心滿滿,一會兒又猶豫不決。


    姐妹倆嘰嘰咕咕說了大半夜才終於安靜下來。


    第二天江逸早早起來,趁著大家都在飯桌上,就把自己的打算簡單說了說。


    蘇家兄妹都是心思通透的,雖然不明白江逸為什麽會種棗樹,但是也沒有人多嘴問。


    這個家裏最為熟悉外界應酬的就是雲舒,他主動站出來說:“逸哥,明日我同你一起去縣裏。知縣家的公子與我一同在學堂讀書,算是有幾分交情。若是萬一有什麽不妥當的,想必那負責土地買賣的主薄也會賣他幾分麵子。”


    “行。”江逸原本也想叫雲舒去的。一來他之前在縣裏上學,對地界熟悉;二來作為大家族的嫡子,人情往來也不會陌生。


    兩人商量著明天趁早去鎮上找馬車,到廣昌縣城不過兩個時辰,趕在下午把事情辦了,當天就能回來。


    夏荷忙活著去給他們準備要帶的東西,雖然是好事,但終歸是擔心,總覺得這也要帶那個也不能落下,連帶著小寶和梅子也跟著他忙亂。


    一時間家裏像是發生什麽大事兒似的,全家都動員起來,並且不讓江逸動手,隻說他明天還要起個大早,今天應該養精蓄銳。


    江逸想起了以前在課題組的時候,每個人說話都夾槍帶棒,生怕你做得少我做得多,你搶了他的功勞他得了導師青睞。當然也有和諧的時候,前題是沒有利益衝突。


    而現在,一家人忙忙碌碌,雖辛苦、貧困,心裏卻暖融融的。


    ******


    第二天,天還沒亮,江逸他們就披星戴月地出發了。


    大山把他們送到鎮上,很順利地找到車馬行。說是車“馬”行,其實裏麵幾乎沒有馬——在鄉下幾乎找不到真正的馬拉的車,都是驢車或騾車。驢子溫順,行走較慢;騾子勁兒足,好跑遠路。


    時間太早,車行裏隻有一輛騾車,年輕的車夫靠在車轅上打盹,一見有人來,立馬精神了。


    “幾位要租車嗎?咱的騾車舒適穩當,幾位去哪兒?”


    大山沉聲道:“到廣昌縣城,多少錢?”


    “縣城不近,來回三十個銅板,東家管飯。”


    “當天能回麽?”


    “那要看您辦什麽事兒了,您要辦事快的話,鐵定能回。”


    “你倒是會推脫。”大山笑言,又作出一副有經驗的樣子問了些別的。


    車夫是個健談的年輕人,自我介紹說叫王小五。


    雲舒原本還有些猶豫,怕王小五太年輕經驗不足。


    王小五拍著胸脯保證道:“雖然我才十五,跟著跑車已經有十年了。不瞞您說,我從五歲開始就跟著我爹出門,我爹可是銀坊鎮出了名的車把式,多的是人專門請他!到如今這大同府的每條路怎麽走,哪個縣的包子餡大味美,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看你是吹牛吧!五歲開始趕車,你娘也舍得?”


    王小五一改眉飛色舞的神色,低落道:“我娘那時候生病去了,要不爹也不會帶我……”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大山想道歉,又顯得太刻意。


    王小五自覺說了不該說的東西,懊惱地撓撓頭。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如同一道曙光傳進他的耳朵裏:


    “就用他的車吧。”


    王小五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個神仙似的人物正看著自己。小五沒讀過書,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好看得像神仙一樣。


    直到很久之後,王小五成為江家的一員,跟哥哥姐姐大爺大媽們都混熟了,他還是逢人便說,他從第一次見麵就看出江大東家肯定是個幹大事的人。


    問他為什麽?


    因為江大東家是神仙下凡啊,人家是到凡間曆劫來了,曆完劫還得回天庭繼續做神仙。


    從某種程度上說,小五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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