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驚呼一片,從單飛出手拉住灰熊的手腕到二人互拉繃緊相掙,又到單飛淩空飛出不過瞬間的功夫。


    單飛出手如電讓人目眩,二人互抗緊繃拉得眾人胃疼,等到了單飛被灰熊摔飛出去的刹那,眾人又是一時覺得血液全被抽空。


    阿九俏臉發白,隻以為單飛一時不慎,這才反被灰熊摔了出去。她雙足已動,不管自己能否做到,還想去接住單飛。韋蘇提婆卻是雙眉微展,眼中有精光閃動。


    單飛沒被摔遠,他像是抗不住灰熊的大力,被灰熊帶動,轉瞬已到灰熊頭頂之上。


    休密侯大喜,雙拳緊握,低聲喝道:“殺!”他這次用的不是中原話亦不是貴霜言語,而是和灰熊間獨特交流的語言。


    人的念頭可說是轉的極快。


    休密侯伊始隻想挫敗單飛,後見單飛摔倒灰熊,立即降低了預期,隻想讓灰熊撐過幾招。等看到單飛被灰熊掄起,休密侯立即想到——這小子不過如此,方才是靠運氣取勝罷了。他一念及此,立即對灰熊提高了要求。


    灰熊亦不想竟能掄起單飛。二人抗衡時,他感覺到單飛力道稍遜,卻也絕不容小窺。隻怕被單飛拉出坑中摔倒,灰熊著實用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單飛突然卸力。


    灰熊如何會錯過這種機會,隨即一把掄起了單飛。他腦筋轉的不如動作快,聽到休密侯的吩咐,又見單飛到了他的頭頂,灰熊幾乎毫不猶豫的身形暴漲,左手如刀般插向單飛的胸口。


    念頭閃電。


    殿中風旋。


    單飛在那間不容發的功夫,倏然探臂一伸,竟然抓住灰熊的左手腕。然後他的身形在空中如龍卷風般的一旋,下一刻的功夫,有一道身影飛了出去。


    那身影直摔出了殿外,滾下玉石台階還不止歇,一直滾出好遠,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這才止歇。


    “轟”的大響從殿外傳來。


    無人去望殿外,所有人都是驚異的看著殿中二人相鬥的地方。


    殿中有化作齏粉的雲石塵土騰龍般的急衝上天,再緩緩下落。煙塵散盡處,有道黃燦燦的陽光正照在那昂然而立的偉岸身形之上。


    有人已緩緩後退,露出敬畏的目光。


    摔出殿外的竟是灰熊……


    立在原地的單飛如天神般!


    阿九又驚又喜,她撲到單飛近前,拉住他的衣袖低呼道:“你怎樣?他有沒有傷到你?”她可不管灰熊被摔的頭破血流,隻是上下打量著單飛,怕單飛有所損傷。


    她那一刻著實想要抱住單飛,卻又不敢。她知道若被單飛掙脫,自己實在承受不起,悄悄的勾住單飛的衣袖,阿九已感覺很是心滿意足。


    單飛卻是望著休密侯道:“這次可否符合規矩?不知道休密侯是否還要再比上一場?”


    休密侯身為堂堂朝廷大員,被單飛氣勢所迫卻是不由退後一步。扭頭向殿外掙紮不能站起的灰熊望去,休密侯心中震駭,雖是喉結錯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臉皮雖厚,畢竟不是傻的,見單飛兩次都能輕易摔飛灰熊,已知道此人的實力遠在灰熊之上。


    “看來我總有資格聽取軍機要事了。”單飛轉望韋蘇提婆道:“還請貴霜王詳細告之。”


    沒人再有反駁的言語。


    在單飛進殿那一刻,無論貴霜王如何器重,在場諸人心中都難免有輕蔑之意,但憑此一戰,已沒人再敢小瞧這看似平凡的年輕人。


    能兩次隻用一招就摔飛休密侯帳下第一勇士的人,貴霜國有幾人能夠做到?


    所有人均是震驚方才那幕,暗想韋蘇提婆如此高看單飛並非無因。有人已覺得單飛用的是巫術,卻不知道單飛以水淬武,對力道的收發自如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單飛和灰熊抗力刹那,知道絕不能硬生生的將其拔起摔倒,但他出手前早有多種方案,借勢飛起時引灰熊移動了重心,之後再是借用灰熊的力道,以渦旋之力再摔。


    單飛雖沒學過什麽四兩撥千斤的方法,可這般運力早得借力打力的精髓。灰熊一身蠻力固然能力拉驚牛,卻如何是單飛這種大行家的對手?他被單飛卷入漩渦,身不由己的飛出去,重重摔下時筋骨都似斷裂,想起再要挑戰卻已是力所不能。


    韋蘇提婆見妹妹比她自己贏了還要高興,心中略有歎息,隨即道:“我等聽九天玄女啟示,準備出兵西域。”


    一言落,殿中靜寂無聲。


    單飛心中微跳,緩緩道:“出兵西域?”他知道貴霜的地域北至蔥嶺,南到印度河,沒想到貴霜居然還有進攻西域的打算,一時間有些不滿。


    韋蘇提婆看出單飛的異樣,亦似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並非你想象的那種入侵。”


    “無論那種方式,本侯都是難以讚同。”休密侯大聲道,他知道再阻止不了單飛的參與,立即回到方才議論的政事上,咄咄道:“貴霜王,你雖是貴霜之主,但當初登基立誓時,曾許諾對五部一視同仁,政事絕對要和五部共同協商,若有大半不許,就不會一意孤行,本侯可曾說錯?”


    韋蘇提婆倒不惱怒,點頭道:“此言不假。”


    休密侯更是氣壯,昂聲道:“既然如此,你問問其餘四部,可有一人同意貴霜出兵?”


    殿中那四人一時靜寂,明顯是對貴霜王持反對意見。


    單飛倒是頭一次讚同休密侯的想法,他素不喜暴力,更是無奈用兵,深知如是貴霜對西域用兵,最苦的永遠是兩國的百姓。


    韋蘇提婆凝望單飛道:“你想必亦不同意本王用兵了。”


    眾人聞言神色很是異樣,暗想單飛和韋蘇提婆明顯是一夥的,韋蘇提婆如何會問出這種問題?


    不想單飛略有沉吟,還是道:“不錯。”


    阿九眼有異彩,大聲道:“我本來也不同意的,但你若知道原因,恐怕會明白我大哥的苦衷了。”


    “還請公主明言。”單飛不解道。


    阿九撅嘴對單飛的稱呼表示不滿,不過見大哥並沒有阻止,隨即解釋道:“九天玄女和月氏的因緣你已是清楚,但你恐怕不知道月氏一直和九天玄女有著聯絡。當初月氏被烏孫、匈奴所迫,就是在九天玄女的指點下遠走他鄉,在外域開拓了偌大的疆土。”


    單飛微有意外道:“原來如此。”


    休密侯嘟囔道:“公主,這不過是傳說而已。”


    “你是不信答娜能得到九天玄女的啟示,還是認為本王在用月氏秘事在騙你?”韋蘇提婆輕淡道。


    休密侯閉口不言。


    阿九扁扁嘴,繼續道:“月氏一直以九天玄女的啟示行事,除我之外,向玄女懇請指引一事是由月氏最重要的神巫來執行,而神巫就在不久前……”屈指間,阿九計算道:“應在今年春來時得到玄女的啟示,說有滅世災難會再度降臨貴霜。”


    眾人神色異樣,大多數卻是不以為然。


    單飛並不發表意見,詢問道:“後來呢?”


    阿九少見單飛這般關心的時候,開心道:“玄女說,滅世災難是從西域發起的。”自古來,說滅世說的這麽開心的,除了她之外,倒少有哪個人如此了。


    轉瞬一拍玉潔的額頭,阿九記起道:“具體的地點……是在樓蘭。”


    單飛內心劇烈跳動下。


    阿九留意到單飛的異常,關心道:“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那我改日再和你講了,我帶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眾人滿臉黑線,暗想都要滅世了,你還有時間休息嗎?


    韋蘇提婆亦是啼笑皆非,“阿九,將事情的因果說完了。”


    阿九想要借機摸摸單飛的額頭,終究打消了念頭,繼續道:“如何滅世我是不知道的,貴霜神巫也不知道,但神巫說這和兩千年前的滅世災難有關,而樓蘭王已被邪靈控製,妄想打開鬼門放地獄鬼怪出來為亂世間。地獄之門一啟,世間再無寧日,很快會盡數毀滅。”


    韋蘇提婆看到單飛的眼角不經意的抽搐下,立即問道:“單飛,你好像也知道什麽?”


    單飛腦海中思緒繁遝,瞬間想到當初和樓蘭總管的交談言語——巫師深得樓蘭王的器重,找水曹和蒲昌海左近的屯兵都尉問事,之後斬殺了這兩人。


    樓蘭神廟和白狼秘地均在蒲昌海左近……孫鍾能動用水力發動乾坤挪移……白狼秘地開啟之處又叫鬼門,本是被單鵬的左膀右臂、又是被後世所稱的門神神荼和鬱壘看守……如今貴霜神巫又說樓蘭王被邪靈控製,企圖放鬼怪出來滅世……


    一切的一切瞬間貫穿起來,單飛已得到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樓蘭王要難道要開啟白狼秘地?他殺了水曹和屯兵都尉或是因為這兩人不同意樓蘭王的舉措?畢竟那種工程極為浩瀚,窮樓蘭舉國之力都難實現。


    見眾人均是望著自己,單飛終道:“我不久前正在樓蘭,而樓蘭王的舉動的確有點奇怪。他斬了水曹和屯兵都尉,對朝臣大肆動手,鬧得滿朝上下人心惶惶。”


    殿中的五侯均是神色異樣。


    韋蘇提婆輕拍桌案道:“原來你也知道這點。”頓了下,韋蘇提婆解釋道:“本王聽神巫那般說,立即遣西域信使刺探情況,亦打探到樓蘭王的倒行逆施之舉,憂心玄女所言成真,這才想要出兵樓蘭。”


    單飛一時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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