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史茨侃侃而談,眾人聞言,都是緩緩點頭。這些人無一日不在勾心鬥角中轉圈,在聽龜茲王對單飛承諾時,倒有大半都覺得龜茲王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仁義在他們眼中本是一文不名,單飛適才的所為對他們雖有觸動,不過等單飛一去,這些人隨即舊態複萌。


    龜茲王聽到兒子的建議亦是頗為心動,他南下圖謀樓蘭除了野心外,更有不得已的緣由。他雖為一國之君,但有些事情並非他能做主,回頭望了眼身後那些如幽靈般的武士,龜茲王感覺背脊發涼,點頭道:“吾兒所言倒合本王心意,適才本王不過是和範氏那個單當家用個計策,這樓蘭城、本王一定要拿下的。”


    鄂史茨見父王和自己一般想法,更是振奮道:“此間有衛龍一幫高手……咦……其餘的人呢?”他知道父親此番找了不少幫手,可不見灰蠍、烏鷹等人,他難免心中奇怪。


    衛龍神色尷尬。


    龜茲王幹咳一聲,“烏鷹不久前已被那個單當家所殺……”


    鄂史茨臉色微變,他並不知道單飛和父親都談了什麽,亦不知帳中曾惡戰一場,聞言不由道:“那你們竟任由他離去?”


    好在他雖是囂張,卻是不太蠢,看到眾人訕訕的表情,多少感覺其中的難堪,鄂史茨轉瞬歎道:“想一切是因為我還在樓蘭城的緣故,因此哪怕此間有衛龍這種高手,亦是放單飛離去?”


    衛龍臉上還熱,心中卻舒服很多。


    鄂史茨和父親交換個眼色,多少又了解其中的內情,皺眉道:“單飛那家夥不容小瞧……拜火教的四法王呢?”他知道衛龍已無法靠得住,轉瞬想到拜火教的高手。


    龜茲王臉色微有古怪,“如今隻有紫火法王還在。”


    “其餘三法王難道?”鄂史茨以為剩下的三法王均是葬身樓蘭城中,心中不寒而栗。他被擒後隨即被下獄,對樓蘭城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是不得而知。


    龜茲王搖頭道:“並非如此,聽紫火法王說,另外三法王有緊要的事情要做,暫時不能相助為父。”


    鄂史茨不由怒道:“我等和他們商議共取樓蘭城,他們未滅範氏、不來救我也就罷了,如今又走了三個算是怎麽回事?”


    龜茲王揚眉望向帳門處,反問道:“紫火法王,本王亦想問問是怎麽回事?”眾人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就見紫火法王正立在帳前。


    紫火法王身上的火焰已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寶相莊嚴。緩步走來,紫火法王沉聲道:“龜茲王,本法王已對你解釋過,我等在樓蘭城碰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而此事又和安息、龜茲、甚至西域各國息息相關。”


    龜茲王微有變色,默然不語。


    衛龍心下不解,他身為雅丹馬賊頭子,本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聽從龜茲王的吩咐,此番本有意做番事業,但見紫火法王、龜茲王這般問答,知道這兩人必定隱藏個極大的秘密。


    知道八風人如其名,有八麵來風之意,衛龍不由向八風望了眼,見其也是微皺眉頭,似也不知道龜茲王、紫火法王的約定。


    龜茲王沉默半晌才道:“紫火法王既然知道這點,想必知道我等絕不能放棄樓蘭城?”


    紫火法王肅然道:“龜茲王若有差遣,本法王絕不推辭。”


    鄂史茨本是滿腔怒火,一聽紫火法王這般說,倒是立即熄火。他知道紫火法王身為拜火教的法王,自視比西域國主還要高上很多,紫火法王如此承諾,顯然是對其餘三人離去很是歉然,這才如此承諾。


    龜茲王聞言振奮道:“既然如此,我等拿下樓蘭城還是有很大希望。本王修書一封,立即射入城中,告訴範氏我等就將離去。然後本王下令全軍拔營吸引樓蘭城守軍的注意。”


    “果然妙計。”


    希羅多不甘人後道:“敝國尚有不少高手可供龜茲王差遣,隻要這些人手能從城南逾牆而入,打開城南的城門。我等可分兵四路,佯攻東西北三麵,卻以最精銳的人馬殺入城南,任憑單飛一人八手,也是照應不來。”


    龜茲王點頭道:“不錯。鄂史茨,你帶危須國高手以及龜茲精兵百人準備鉤索,趁黑潛到城南下,在本王下令拔營製造聲勢時,伺機入城。”


    “遵令!”鄂史茨精神振作。


    龜茲王轉望紫火法王、衛龍二人,商量道:“本王和八風先生以為外應,破城門之重責,還要仰仗二位高人。”


    衛龍敗在單飛手下心有不甘,聞言蕭殺道:“衛龍此番定不負龜茲王所托。”


    紫火法王緩緩點頭,“本法王盡力而為。”


    眾人計議妥當,立即分頭行事。


    鄂史茨被單飛所擒後,一直視為奇恥大辱,在獄中就想著反擊之道,得父親認可後,鄂史茨當下準備鉤索登城之物。


    天暗青,風吹夜落。


    城西馬鳴人喧之際,鄂史茨已帶眾人悄然潛到城南牆下,衛龍、紫火法王倒不推辭,聽城頭沒什麽動靜,衛龍帶著根鉤索卻未使用,隻是拔出兩把鋒利的匕首,交叉插在城牆上如壁虎般攀援而上。


    紫火法王卻是根本不用匕首,隻憑雙手一扣,就能硬生生的抓入城牆內,幾個交替間已和衛龍同時到了城頭。


    衛龍本對拜火教沒什麽感覺,一直又覺得龜茲王對這些法王禮數太過,等見到紫火法王這般本領時,凜然中亦有振奮,暗想此人這般身手,若和他合戰單飛的話,勝算大有。他根本不知道紫火法王曾和單飛交手,不然此刻早就一個跟頭翻下城牆了。


    從城垛穿過,衛龍手中匕首微緊,已想到要和城頭的守軍廝殺一番。


    他身為雅丹馬賊的頭子,著實有著不少偷襲的經驗。他對龜茲王當機立斷的反攻很是讚賞,知道眼下當要出奇製勝,就絕不能讓城頭的守軍示警,不然難免功敗垂成。可他放眼望去,臉色稍變。


    無論他看到對方有多少埋伏,都不見得稀奇,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看到城頭上有一個守軍!


    心中不喜反倒有些發毛,衛龍看向紫火法王,低聲道:“怎麽回事?”


    紫火法王倒還是冷靜如初,猜測道:“他們多半被龜茲王的撤兵吸引,這才放鬆了戒備?”


    衛龍稍感覺不妥,但還是垂落了繩索。


    鄂史茨帶著龜茲、危須一幫高手先後攀上了城頭,看到周圍的情形亦是大為詫異。


    “恐怕有詐?”有一人不由低聲提醒道。


    鄂史茨冷笑道:“或許他們被我父王計策吸引到了城西,城南這才空虛,也或許這些人守城疲憊,聽聞我等撤兵放鬆慶祝……如今機不可失,隻要我等打開城門,引父王大兵前來,大局可定。”


    眾人麵麵相覷間,鄂史茨早就一馬當先順城道而下。


    衛龍見紫火法王緊跟其後,不想弱了麵子,亦跟在鄂史茨身後。那些龜茲精兵、危須高手見狀,亦是不敢違背鄂史茨的意思,紛紛下城。


    鄂史茨一下城道,立即撲向城門的方向,暗想這裏不比甕城,此番無論如何,已方內有精兵,外有接應,隻要打開城門……


    他念頭才轉到這裏,倏然怔住,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因為他那一刻沒有看到城門,隻看到城門洞中堆積著無數大石,擋得他根本看不到城門的一絲……


    “還不快搬石頭!”鄂史茨暗自咬牙,心道怪不得守城兵士有恃無恐,這般情形,哪怕有人偷入城牆,一時半會也絕打不開城門的。


    眾人麵麵相覷,哪想到輕易到了城內,反倒要幹這些苦力活,不過知道機不可失,很多人已經開始去搬大石。


    衛龍卻覺得有些背脊發涼,低聲道:“王子,隻怕有詐,我等……”


    “等什麽等!”鄂史茨一聲低喝,不等再說,就感覺腳跟處湧起一股寒意,因為他聽到一人淡然道:“我們就在等你們幫忙把石頭搬完,然後開城放龜茲王進來。”


    眾人遽然而驚,紛紛轉身,就見背後不遠處正站著個年輕人,赫然就是單飛!


    鄂史茨本如打了雞血般,一心入城打開城門,見城上根本沒有守軍,亦覺得天助我也。可見到單飛後,他就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澆到,終於清醒幾分,鄂史茨失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單飛笑容不減,“知道王子大駕光臨,我等如何會不夾道歡迎?”他說話間,早有精兵手持硬弩從暗夜湧出,夾住了要道。


    “繼續搬。”單飛吩咐道:“等搬完石頭,還請王子發出信號,恭迎龜茲王入城。”


    “你放屁。”鄂史茨終於明白了單飛要做什麽,不由破口大罵道:“你殺了我可以,要騙我父王入城絕不可能。”


    “也是大有可能!”一人突然道。


    衛龍自從被單飛帶人包圍後就是暗叫糟糕,那一刻的他終於顯現出馬賊頭子的精明,他不像鄂史茨般氣急敗壞的和單飛鬥氣,隻想著如何逃命才是第一緊要的事情。可聽到那人說話時,衛龍隻覺得周身毛孔盡豎,再也顧不得旁的,倏然縱空斜躍。


    一點紫火接踵飛出,正中衛龍的背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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