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有點冒汗。


    他考古倒是不錯,可對女人素來缺乏研究,隻因為女人在他看來非但和古董不沾邊,而且是新鮮事物,分分鍾鍾還在進化。


    女人不但喜歡為難女人,還喜歡為難男人,總喜歡給男人出些莫名其妙的難題,比如他那個時代就有個終極難題——假如女人懷龍鳳胎難產,醫生說保大兩個孩子會死,保孩子女孩能活男孩不一定,保男孩母女都會死,這時候你媽要跳河逼你來保男孩,你如何來選?


    很多男人都選擇自己跳河的。


    單飛在那個時代僥幸躲過這個問題,沒想到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了。


    翠兒一直跟在二人的身邊,大小姐沒有上車,她自然也就在馬車旁候著,聽到大小姐這麽問話的時候,翠兒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不是一個大小姐和家奴之間的話題啊。


    冷傲的大小姐今天怎麽了?


    “問你話呢。”曹寧兒見單飛沉默不語,忍不住催促道,她問題出口,自己也知道有點問題,可不知為何,她竟想聽聽答案。


    要是尋常的家奴聽到這個問題,答案當然是——奮不顧身的保護大小姐。


    若是有點心機的公子哥聽到這個問題,肯定會答——我寧可送了命,也不會讓你有絲毫損傷,在我心中你比整個宇宙都要重要……


    男人信眼,女人信耳。


    這在很多爺們心中很惡心的話偏偏讓女人聽了非常喜歡。


    曹寧兒沒再想下去,見單飛還在沉默,又好氣又好笑道:“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毫不利索。”


    “我想……”單飛終於笑道:“我會轉身就跑。”


    什麽?曹寧兒差點暈倒,不想單飛竟給她這麽一個答案,這家夥是不是男人啊?


    難道說……本大小姐……曹寧兒心中氣惱,實際上任何女人聽到這種答案都不會開心起來。不待她多想的時候,單飛已道:“因為我知道大小姐肯定會把那些刀劍轉移到我的身上。”


    曹寧兒“噗哧”一笑,方才的氣惱早就到了九霄雲外,知道單飛是拿方才的事情說事,曹寧兒解釋道:“方才我把地契放你手上,是因為我一個女人家,和他們拉拉扯扯的不好看。誰知道我那個大哥發起顛來會不會來搶。”


    那我躺屍難道就好看?單飛暗自想到。


    曹寧兒看出單飛在想什麽,緩緩道:“我在這裏,我大哥當然不敢公然對你如何?”


    你這麽說真讓我很擔心了,單飛愁眉苦臉的想。


    曹寧兒倒沒留意單飛的苦惱,沉吟道:“至於那個夏侯衡嘛,他是個無賴,還不敢公然在許都和曹家撕破臉皮的。你不知道,夏侯家對司空雖然忠心耿耿,不過因為是外姓,始終想壓在家父頭上。”


    這個倒是有情可原。


    單飛當然知道曹操、夏侯淵、曹洪等人關係,夏侯淵、曹洪對曹操的忠心,那是史書可見,可大夥搏命不就是為了名利二字?


    他那個時代,無論哪個豪富身後、甚至身前,家族親生骨肉明爭暗鬥,明槍暗箭的事情都不少見,這個時代變化的是時間,不變的是人心了。


    “大小姐,你和一個下人解釋這些做什麽?”翠兒站的腳酸,忍不住嘟囔道。


    曹寧兒臉色一紅,輕叱道:“要你多嘴。上車走了。”


    她上了馬車進了車廂,臉上的紅暈這才稍稍減退,聽單飛在車外道:“大小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些人知道地契在我身上,說不定會來搶,這樣吧,放你車裏如何?”


    “那你讓他們來搶我嗎?你這點膽量都沒有嗎?”曹寧兒噘嘴道。


    “不是這樣的。”單飛感覺這女人聰明起來真聰明,可糊塗起來也是不可理喻,“我是說把地契放大小姐這兒,一會兒真有變故,我先跑引開追兵如何?”


    曹寧兒憋住沒笑,從車窗接過單飛遞來的地契,見他又捧起了裝香爐的包裹,輕聲道:“把香爐放車上吧。”


    你早幹什麽了?


    我還以為這香爐長個明星命,必須人氣滋潤呢。


    單飛立即將香爐放在車上,忍不住問道:“大小姐,你帶著這香爐幹什麽?”


    “要你多管!”翠兒馬車上嗬斥道。


    曹寧兒櫻唇動動,本想說什麽,終於隻是道:“走了。”


    車夫揚鞭,馬車順著長街緩緩向前,曹寧兒人在車內,借著車簾的縫隙看著跟在車旁的單飛,心中暗想,我讓你把香爐放在車上,你少了負擔,怎麽謝都不謝一聲?真的沒有禮數。轉瞬少女啞然失笑,暗想我這是怎麽了,他謝不謝的又有什麽關係?


    馬車顛簸,曹寧兒心緒起伏,單飛卻是心情激蕩,暗想方才大小姐說了,有她在身旁,曹馥不會如何,可大小姐不在身邊的時候,老子怎麽辦?總不能睡到曹寧兒的閨房裏。


    他本著低調做人的原則,可看來在這個大小姐身邊,隻要不埋在棺材裏,就得做好隨時被砍的準備。


    一路行來,單飛提心吊膽,好在平安無事的到了曹家典當行前。


    曹家典當行獨門獨院,占地不小,門前兩個護院石獅子一樣的立著,見到大小姐的馬車前來,立即分出一人相迎,將曹寧兒送到院中。


    曹寧兒一入典當行,一個老者就迎了出來,微笑道:“大小姐,裏麵請。”


    曹寧兒見到那老者並不廢話,徑直道:“劉掌櫃,三叔讓我來問問那件事有眉目了嗎?”


    劉掌櫃看了單飛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大小姐借一步說話。”


    曹寧兒點點頭,示意單飛在當鋪堂外站著,自己卻和劉掌櫃到了堂中,劉掌櫃進入木欄圍起的櫃台內拿鑰匙打開個鐵櫃子,從最上的格子取出個小包裹,輕輕打開。


    單飛人在堂外,見院中還有幾個護院遊弋,劉掌櫃又是如此仔細,這裏雖是個典當行,可取的那東西在這個時代算是存在保險庫裏的保險櫃中的防範級別,暗自想到曹家家大業大,一般金銀絕不會放在眼中,能讓劉掌櫃如此重視的東西不知是什麽寶貝?


    隻是曹寧兒的倩影就擋在那小包前,單飛沒長個透視眼,隻見到曹寧兒似搖搖頭,又點點頭,單飛終於放棄看個究竟的打算,不多時,一個護院快步走進來,到了劉掌櫃身前道:“劉老,有人典當東西。”


    劉掌櫃皺了下眉頭,擺手道:“讓他等著,不要讓他進來驚擾了大小姐。”頓了下,又吩咐道:“陸豐,你出去去看看了。”他說話間,又收起了那包裹,小心翼翼地將包裹放回櫃中。


    一年輕人應聲從後堂轉出,中等身材,麵色黝黑,舉步向堂外走去。


    曹寧兒待劉掌櫃放好包裹後,突然道:“劉掌櫃,讓單飛也跟著去看看吧。”


    劉掌櫃一怔,典當行在許都城絕對是個新鮮玩意,他因眼力深得曹三爺的信任,照顧著這個典當行,這幾年著實培養了幾個優秀的手下。


    可典當這行業眼下極為偏門,知道的都不多,內行更少,小三子得他訓練,一雙眼已經算是不差,讓他出去認貨劉掌櫃當然放心,可大小姐讓單飛也跟著去看是有幾個意思?


    人老了,想事自然就多,劉掌櫃有分猶豫,曹寧兒見狀微微一笑,“劉掌櫃,我不是不信你,隻是這是三叔選中的人,有意收他為徒,我想看看他的本事。”


    她聲音壓的極低,單飛沒有聽到,劉掌櫃聽了卻如晴天霹靂一樣,失聲道:“什麽?”他跟隨曹三爺多年,隻算個手下,卻從未有過師徒之名,一直引以為憾,問曹三爺為何不肯收他為徒,曹三爺卻始終避而不答。


    單飛或許不知道曹三爺收徒的意義,可劉掌櫃卻清楚明白其中的含義,知道此事若傳出去,許都城內隻怕半數人都要對此人改容相向。


    可那個瘦瘦弱弱的年輕人,家奴的打扮,看起來比小三子還要小上幾歲,又怎會讓曹三爺如此青睞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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