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是蘭寧小學時的班長,那個時候她經常邀請他去自己家裏一起寫作業。


    當然她這麽做並不是為了抄班長的作業,而是因為沈蘊的功課特別好,和他一起做作業,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馬上就能得到解答。


    沈蘊就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裏,上下學都是乘同一班公交車——不管哪個年代的學生,都總是容易喜歡上和自己乘同一班公交的同學,蘭寧也沒能免俗。


    沈蘊是那種長得白白淨淨的男生,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話很少,笑起來會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蘭寧現在還記得,在某個下午的數學課後,坐在窗邊的沈蘊突然回過頭,在陽光下對自己笑了笑。


    竟是和現在的情景如此相似。


    長大的沈蘊依舊白白淨淨,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一條深色牛仔褲,鼻梁那副無框眼鏡,似乎也和當年沒什麽區別。


    他推著一輛自行車,前框裏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


    “你怎麽在這裏?我記得你在a市工作吧?”沈蘊開口,聲音還是那麽溫潤。


    蘭寧終於從回憶的漩渦中掙脫出來,對他笑了笑道:“是啊,公司給我們放小暑假,我就回來呆幾天。你呢?周末還上班啊?”


    沈蘊道:“我來學校給學生補課,剛剛上完,準備回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啊。”蘭寧輕呼了一聲,“我是聽媽媽說過,你在高中教書?”


    沈蘊點了點頭:“嗯,就在三中,離這不遠。”


    蘭寧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你教哪一科?”


    沈蘊笑了笑道:“語文。”


    蘭寧噗地笑出了聲:“果然,你從小語文就特別好,每次作文課老師都要念你的作文。”


    沈蘊也像想起了小時候的事,眸子裏潤上了淺淺的笑意:“你現在是要去哪兒?”


    這個問題把蘭寧給問住了,她本來是出來找言儒語的,但現在人也沒找到……


    “回家吧。”她道,老師說不定真的是去坐飛機了。


    “我也回家。”沈蘊道,“要不,我們一起走吧?”


    “好啊。”蘭寧點了點頭,和他肩並肩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坐在咖啡廳的言儒語看著窗戶外的他們越走越走,微微皺了皺眉。他結了賬,一邊提著行李往外走,一邊給十九哉回了條消息:“我不回來了。”


    十九哉:納尼?


    言儒語掃了一眼屏幕,把手機裝進了兜裏。


    晚上,蘭寧爸爸下班回來,沒有看到言儒語,有些意外問蘭寧:“言先生呢?你怎麽不叫他過來吃晚飯?”


    蘭寧被嘴裏的飯噎了一下,道:“他好像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爸爸更意外了,“今天才剛來怎麽就回去了?”


    “可能是有什麽事吧,嗬嗬。”她給爸爸夾了一筷子菜,道,“爸,你還是先吃飯吧,周末還在加班,辛苦了。”


    蘭寧爸爸眨了眨眼,側頭去看蘭寧媽媽。蘭寧幹咳了一聲,對他們道:“說起來,我今天碰到小學時候的班長了。”


    蘭寧媽媽愣了愣:“你是說沈蘊?”


    “嗯,他在三中教語文呢。”


    蘭寧爸爸和蘭寧媽媽交換了個眼神,最後還是由蘭寧媽媽開口問:“言先生是因為沈蘊所以才回去的嗎?”


    “噗咳咳。”蘭寧被米飯嗆到氣管,猛地咳了兩聲,“才不是啊,他們根本不認識好吧。”


    “哦……”蘭寧媽媽若有所思,“我記得你小學的時候好喜歡你們班長的,三句話不離班長。”


    “……媽,為什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記得這麽清楚?”


    “那是,要不是遺傳了我的記憶力,你的成績會那麽好?”


    蘭寧默默地扯了扯嘴角,沒回話。


    蘭寧媽媽又道:“沈蘊吧,我記得他好像還沒有交女朋友。”


    蘭寧再一次被嗆到:“媽,這個根本不是重點好吧!”


    “好好好。”蘭寧媽媽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一邊吃一邊想,“你和沈蘊一個在a市,一個在這兒,耍朋友肯定不方便,到時是你留下來呢,還是他跟你去a市?怎麽都得有個人犧牲,還是言先生比較合適。”


    蘭寧:“……”


    媽媽你真的想太多了。


    她吃了飯幫媽媽收拾了下碗筷,就窩到房間看葉澄的稿子了。看到十點半,她打著哈欠去洗漱。


    第二天早上她七點過就從床上爬起來,把頭發紮成馬尾,換上一身晨跑服,去外麵跑步了。


    雖然難得有這麽長的假期讓她睡懶覺,但之前工作一直很忙,她已經疏於鍛煉了,現在還是要適當地運動運動才行。


    她家這邊的小區雖然老,但因為沿河,路邊規劃得還是十分漂亮的。每天早上來河邊晨練的人不少,有跑步的有跳操的也有打太極的。


    她沿著河邊跑了一段路後,看見前麵有個男人蹲著身在係鞋帶。她放慢步子,仔細打量了那人幾眼,驚訝地叫出口:“老師,你怎麽在這兒?”


    言儒語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慢慢站了起來:“怎麽,這裏隻準你晨練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蘭寧現在內心有些淩亂,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你不是回a市了嗎?”


    “本來打算回的,但是票要等到晚上,我就懶得回了。”


    蘭寧:“……”


    是誰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跟她說,如果不能和她呆在一起,留在這裏就沒有意義?


    男人的話果然不能隨便相信,虧她還感動了一下。


    她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問他:“那你住在哪兒?”


    言儒語轉過身,指了指河對岸一棟高聳的建築物:“那邊的酒店,聽說是你們這裏最好的酒店了。”


    “嗯……”蘭寧點了點頭。


    “你還要跑嗎?一起?”


    “好。”蘭寧跟在言儒語身邊跑了起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步伐卻配合得十分默契。


    跑了一小段路後,蘭寧偷偷瞄了瞄他。


    “老師。”她叫了一聲。


    “嗯?”言儒語隨口應道。


    蘭寧沉吟了下,對他道:“昨天……我說那番話,不是想趕你走。”


    “但你也不想我留下來,不是嗎?”


    ……


    所以他才沒有告訴自己他沒離開嗎?


    蘭寧的嘴角動了動,正想說什麽,就看見迎麵跑來了一個人。


    “蘭寧?”沈蘊在他們前麵停下來,跟她打了個招呼。


    蘭寧:“……”


    這究竟是什麽迷一樣的緣分。


    她對沈蘊笑了笑,道:“早上好,你也來晨跑啊?”


    “嗯。”他的目光落到蘭寧旁邊的言儒語上,問了一聲,“這位是?”


    “我是……”言儒語又一次想搶答,但說到這裏後,頓了片刻,“我是蘭寧的朋友。”


    沈蘊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蘭寧幹笑了兩聲,問他:“你已經跑完了嗎?”


    “嗯,不打擾你們跑步了。”沈蘊說著打算繼續往前跑,但想了想,又對蘭寧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要不中午我請你吃飯,這位先生也一起來吧。”


    “這……”


    “好的,謝謝。”蘭寧話還沒說話,言儒語就答應了下來。


    蘭寧:“……”


    “那我們中午再聯係。”沈蘊對他們點了點頭,接著朝前麵跑去。


    “那個人是誰?”言儒語問。


    蘭寧嗬嗬地笑了兩聲:“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就答應人家請吃飯?”


    言儒語一臉坦然:“這有什麽矛盾的嗎?”


    蘭寧嘖了一聲,又慢慢地跑了起來:“他是我小學的班長。”


    “班長?”


    “嗯,叫沈蘊。”


    言儒語沉默地跑了一會兒,問道:“你小學的時候是暗戀他嗎?”


    蘭寧:“……”


    這種事他都能推理出來嗎?


    蘭寧撇了撇嘴:“這種事很正常吧,小時候不是誰的成績好,就喜歡誰嗎?班長學習委員課代表,都有人喜歡吧?”


    “你喜歡他不僅是因為他成績好吧?”言儒語側頭看了她一眼,“你的感情生活還挺豐富的。”


    蘭寧:“……”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暗戀過誰嗎?讀書的時候,不可能沒有吧!”蘭寧不甘示弱地回望他。


    言儒語認真地想了想:“還真沒有,我讀書的時候沒有人成績比我更好。”


    蘭寧:“……”


    她嗤笑道:“男生喜歡女生,不分年齡,都是喜歡漂亮的。我剛才說的那一套,隻適用於女生。”


    “那怎麽解釋我喜歡你?”


    蘭寧:“……”


    老師你到底是想表白還是想損人啊,你說清楚啊!


    她憤憤地又跑了一段路,突然聽言儒語在身邊說:“其實昨天我在車站看見你們了。”


    蘭寧一愣:“昨天你在車站?可是我沒找到你啊。”


    “我在旁邊的咖啡店裏。”言儒語看了看她,“你昨天為什麽又跑來找我?”


    “呃……”這個問題就有點尷尬了,蘭寧想了想,道,“我就是怕沒有車了啊。不過你既然看到了我,怎麽不聯係我?”


    “本來是想找你問清楚的。”言儒語沉默了下,“不過想到說好要給你一段時間,最後還是忍住了。”


    蘭寧又被他這句話戳到了心裏,她側頭看著他,問道:“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默默地呆在這裏?”


    言儒語安靜了會兒,突然輕笑出聲:“應該不會,和你呆在同一個地方,卻不能見你,最多三天,我就忍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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