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遇的第一次,是在一個燥熱的午後,他是籃球隊的主力,被迫拉著去了球場練球,而她也由好幾個朋友帶著來了操場看他們打球。


    他在好多人的尖叫聲中穩穩的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回過頭的一刹那,他看到球場邊上坐著的她,笑靨如花,竟是生生的看進了他的心裏。


    再後來,一切的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他從朋友那兒問來了她的聯係方式,而她則常常安靜的坐在操場上看他打球。


    和她在一起後,她總是念叨著他很像是日本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然後他就會又是寵又是樂的摸摸她的頭發,笑著問她:那你是什麽,美少女嗎?


    她每次都會回答:你少了兩個字!我是美少年戰士!


    她挑眉,一副嘚瑟的模樣,還會學著動畫片裏的動作擺起手勢,正義凜然的翻出台詞:我要代替月亮消滅你!


    他那時就會笑,笑得如夢如幻,不似真實,故作正經的反問:怎麽我不是夜禮服假麵麽。


    她也笑,將頭擱在他肩上,像隻樹懶一樣,將唇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你這小妖精,隻能被我消滅知道嘛!


    聽聽,聽聽,那口氣,是有多霸道哦。


    他們偶爾也會吵架,為一些無聊的小事,她會第一時間甩甩頭,氣鼓鼓的直接走人,然後在接下來的三天內,無論他打多少電話,無論他發多少短信,她都統統當做沒看見,甚至在校園裏,湊巧碰到了,她也傲嬌的與他擦肩而過,來個視而不見。


    可一到第四天,她就心軟了。電話也接了,短信也回了,人也看得見了!


    那個時候,他就會問她,而她則會告訴她:我這是在考驗你!至於為什麽要三天時間,因為一二不過三嘛!你怎麽這麽笨!


    他無奈的笑,心裏卻是暖暖的。


    當然,有時候她也會不小心惹他生氣,譬如趁他睡著的時候,給他化個妝,帶個假發,拍個“美女入眠”的照啊,再譬如和沈傾她們出去玩得高興了,忘記給他消息了啊……


    可每回,她最後都會搖搖腦袋,眼神憨憨的,像小狗一樣,可憐巴拉的看著你,不停裝無辜,嘴裏嘀咕著:我錯了。我錯了。新蔚歐巴就別生我的氣了嘛!


    他真的是拿她沒轍,隻能故作懲罰的捏一捏她的臉蛋。


    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很快樂,很知足,她張揚,她美好,她天馬行空;會嬌羞,會高冷,會偶爾無理取鬧。


    她會拉著他一塊看《重慶森林》,神經兮兮的反複念叨裏麵的台詞:其實了解一個人並不代表什麽,人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


    然後又充滿幹勁的告訴他:她向往著日後能和他開一家屬於他們的沒有“保質期”的咖啡店。


    她也會送他一本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她說自己其實骨子裏是個文藝女青年,她說她最喜歡裏麵的一句話:希望你能記住我,記住我曾這樣存在過。那時,她的眼睛裏全是感傷,好像終有一天他會離開她一樣。


    曾經,他不相信。


    可……


    後來,他還是離開了她。


    她誤會了他和她妹妹發生的那一切,她流著淚和他分了手。而他呢,更加不想讓她的父母看扁;於是,他也為了所謂的自尊心,為了所謂的不服輸,背上行囊,踏上了一段遙遠的路途。


    再然後——


    她要嫁人的消息傳到了大洋彼岸。


    他想,也許這是她的幸福。


    可整整一年過去,他的心裏始終放不下她,他暫停了手上的工作,毅然回了國,她一如從前,美好得像是天邊的月亮。


    她哭了,抱著他哭了。


    她說:新蔚,怎麽辦,我還是愛著你。


    她說:新蔚,我當初嫁給陸慣隻是為了賭氣……


    她還說:新蔚,我們離開這兒吧!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地方……


    那時的他,竟然鬼迷心竅的幻想了他們的以後,卻忘記了自己正在做著一件不道德不光明的事情——搶別人的老婆!


    她清楚沒有人會同意她和陸慣離婚,所以她幹脆偷偷的留下一份離婚協議書,又發了條短信,然後便和他一起開車離開。


    他們說好了要去尼泊爾,要去愛琴海,要去……


    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去留下屬於他們的回憶。


    但世事無常——


    他們在離開的途中發生了嚴重的車禍……


    他隻記得在清醒的最後一刻,他緊緊的抱住了她,如果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那麽就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裏天長地久!


    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刻,他知道他還活著,他睜了睜眼,卻發現一片漆黑,他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可開口卻是斷斷續續的問了句:習娜還活著嗎。


    沒錯。


    她還活著嗎!


    如果她死了,那麽他一個人被救活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聽到了阮燚的回答——她沒死。


    隻此三個字,他就心滿意足了。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不但眼睛失明了,就連雙腿也無法站立,他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殘廢。


    他放棄了治療的念頭,甚至不配合醫生提出的手術方案。


    他想就這樣吧,過一天是一天。


    可阮燚就讓他講起了有關於她的事情,他說得起勁,而阮燚也聽得認真,最後阮燚淡淡的說了句:“新蔚,你這樣放棄自己,如果她看到了,她會很心痛的。”


    沒錯。


    她如果看見他這個樣子,一定會哭得像小花貓一樣。


    可他又怎麽忍心讓她心痛,讓她哭呢?


    於是第二天,他就接受了手術,眼睛在一周後漸漸的恢複了視力,並且積極的配合複健,可是不知怎的,他想回去,他想回到有她在的那片土地,和她呼吸一樣的空氣。


    他的決定,讓大家都很難接受,因為回去就意味著他雙腿的複健以及後續治療都將要被耽誤和延遲,甚至很有可能錯過黃金時期,日後再也……


    可他不介意。


    最終,阮燚妥協了,帶著他悄悄的回去了,並將他安排在國內頂級的康複療養院裏。但他卻不知道,就是這一次的決定,才使得阮燚心中的憤怒一點一點被點燃,他的表哥為了他,走上了一條“複仇”的道路。


    在無意中得知阮燚和習苒的一係列合作後,他隻是不忍又痛心的拉住阮燚的手,“表哥,你難道忘了這樣傷害她,不就等於是在傷害我嗎。”


    阮燚墨色的眼珠動了動,臉上卻是決絕,“新蔚,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變成現在……她把你害成這樣,如今卻又忘了你,甚至還和她的丈夫陸慣過得好好的!她把你至於何地,把你們的感情至於何地!”


    “她隻是失憶了。”


    “所以她就可以踩著你的痛苦,去幸福嗎?她愛上了陸慣,卻忘了深愛的你!你不覺得她太殘忍了嗎?”


    他無力的垂下手,想要哭卻笑著抿了抿唇,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一瞬間,他卻真的真的好想大哭一場。他不是不介意,也不是不難過,可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的安排!她並不是刻意忘了他,也並不是故意去愛上陸慣啊!


    那不都是緣分使然,天意所為。


    他不得不認命呐!


    再後來,他開始注意到,阮燚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在某一天的下午,阮燚推著他在醫院後麵的林子裏散步,狀似漫不經心的問他:“新蔚,你喜歡她什麽。”


    全部。


    因為她是她,所以他就喜歡!


    阮燚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回答,卻也不急,隻是繼續往下說,“新蔚,一開始接近她,我的確是有目的的,我想報複她,就像她妹妹說得那樣,讓她嚐一嚐旁人所感受的痛苦。可在慢慢的接觸下來,我發覺她身上有一種很奇特的東西,我忽然明白,你這麽愛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表哥,你——”


    “我純粹隻是有點欣賞她。新蔚,我知道你想見她最後一麵,這個心願我會幫你達成的。”


    他搖搖頭,想要阻止,因為他已經“死”了,在一年前的車禍中已經“死”了啊,如今再“複活”去打擾她的生活,著實太突兀和不便了。


    可阮燚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新蔚,見過她之後,跟我回美國吧。”


    也好。


    也好……


    他也算是能徹底死心,離開這兒了……


    再見到她,仿若隔世,她的臉上寫滿了愧疚和心酸,卻再也沒有了往昔的愛意,所以他重重的歎了口氣,心中的某樣東西終於能放下了。


    他對著她說了:再見!


    《東邪西毒》有一句話,他很喜歡: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可以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所以——


    他不會忘記她。


    他要記住她一輩子,直到他壽終正寢,直到他和她來生還有機會再相遇,相愛,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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