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好像隨時都會下起大雨一般,沈傾坐在窗邊的位置,看了眼對麵神情淡然的陸慣,沒來由的長歎了一口氣,她雙手交疊,挺直了腰杆,認真而嚴肅的問到,“陸慣,你真的決定和娜娜離婚了是嗎?”


    “恩。”


    “陸慣,緣屬天定分乃人為,你和娜娜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現在放棄不是太可惜了嗎?”


    陸慣優雅的喝了口咖啡,繼而微微將人向後靠了靠,他稍傾了下巴,整張臉的線條冷峻而完美,如同骨子裏透露出來的矜貴之氣,“沈傾,其實最可惜的應該是我當年去英國留學,卻忘了和她說一句話。”


    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讓她等他。


    讓她等他回來。


    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就已經那麽的理智,那麽的穩重,他並不是忘了說,而是他沒有說。離開,是他在青春期的一次叛逆,也是對理想的一種追求;而和她分開,則是他對未來的顧慮,對他們之間那種模糊不清的感情的一種斬斷。


    她希望她能再更成熟一點,去懂得什麽是愛,而不是以年少時的一種美好憧憬去繼續“喜歡”著他。


    看啊……


    他當年果然還是想得太過複雜了一點,有時候對於愛情就應該多一些些的感性,喜歡就去追求,何苦要深深隱藏。


    他們錯過了彼此最好的年華,青春不再,羈絆也不再。


    “陸慣,娜娜是愛你的!就算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顧新蔚,可她現在心裏麵的那個人是你啊!為什麽你還要——”


    沈傾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既然習娜如今愛著的人是陸慣,陸慣又為何要選擇離婚呢,難道重新開始不好嗎,“陸慣,愛情裏最忌諱的是——兩人都幻想著彼此的未來,卻也總惦記著對方的過去。”


    陸慣垂了垂眼眸,望向玻璃窗外的大街,此刻正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帶著浸骨的寒意,行人們紛紛加快腳步,彼此擦肩而過。


    沈傾覺著在這一瞬間的陸慣,有一種隱隱的憂傷和落寞,他的眼睛裏好像隻有那不停打落下來的雨水,昏暗無邊,已然失去了光亮。


    “沈傾,我隻是累了。”


    他的執著與守候,他的隱忍與包容,這些如今都已讓他感到疲倦,他不希望再用任何東西去束縛她,就如同她失憶時,他們一並撒下的謊。


    “陸慣!”沈傾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她清楚感情的事不是她一個外人可以幹涉的,既然他們都認同了這個決定,她也隻有祝福他們,希望他們彼此能夠過好一生。“對了,習苒的事……”


    “她已經被送進戒毒所。”


    “你早就知道了?”


    “沒錯,在英國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在吸毒。我曾經答應過習娜,要好好照顧她,所以我想辦法讓她戒毒。之後,她的確戒了,還答應我不會再碰。隻是沒想到……”


    沈傾定了定神,冷冷的接了一句,“她就應該在戒毒所裏過一輩子。”


    陸慣沒答,卻也像是在默認了沈傾的說法。


    之後,二人都沒再開口,各自沉默的坐了一會兒後,沈傾先行一步離開了,而陸慣隻是若有所思的想著沈傾臨走時問他的問題——陸慣,你會等習娜嗎。


    會!


    他當然會了。


    隻要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坦然的麵對過去的一切,他就願意等她,一直都願意。離婚不過是個形式,他要再給她一次自由,去真正的結束從前的所有。


    自此,從今往後,好好的隻愛他一個人。


    習娜醒來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自稱是戒毒所的人,“你好,請問是習苒的姐姐習娜習小姐嗎?我是xx戒毒所的林強,你妹妹今天強行逃出了房間,在下樓時不慎衰落,如今人在省醫院……她執意要求見你一麵,所以——”


    “好,我馬上過來。”


    出門的時候,林裴雅眼中是隱約的擔憂,她拿著習娜的手,想要陪同著一塊兒去,可習娜拒絕了,因為這是她們“姐妹倆”之間二十多年的“恩怨”,習娜想獨自去麵對和解決。


    “娜娜……媽等你回家吃飯。”


    林裴雅沉了氣,最終隻是含著笑,目送著習娜離開。


    習娜趕到病房時,門口站著兩名戒毒所的同事,他們朝習娜點了點頭,又交代了幾句,便開門讓她進去了。


    病床上,習苒的雙手被一圈一圈的繃帶固定並綁住,額頭纏著紗布,左腳打著石膏,整個人枯瘦如柴,猶如鬼魅。


    她一看見習娜,就癡癡的笑起來,眼睛惡毒的望向習娜,口中卻是可憐又無辜的出聲乞求,“姐……我好難受呀!姐,你放我出去好嗎?”


    可習娜隻是無動於衷的站在稍遠處,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習苒一下變得激動起來,她拚了命的開始掙紮,麵部表情扭曲,衝著習娜大聲吼叫,“習娜你這個賤人!是你害得我變成現在這樣!哈哈……你滿意了吧?我以後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跳舞了……”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控訴怨恨,“習娜!這都是你的錯!是你——你這個罪魁禍首!你明明知道我喜歡陸慣,卻還要和我搶他!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習苒,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罷了。”


    習娜不動聲色的走近幾步,仔細打量了病床上的習苒,她的妹妹,她曾經最寵愛的小妹妹,是那麽的純真而乖巧,現如今卻是大變了樣。除了唏噓感歎,她真的再也怨恨不起來習苒對她所做的一切了……


    因為習苒終究是個可憐人!


    “習娜!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讓你得到幸福的!我要出去,放我出去!”習苒癲狂的開始扭動,孱弱的身子爆發出最後一點力量,她的眼睛好像流出血一般,鮮紅的令人心驚,嘴裏不停的叫囂詛咒著習娜。


    很快,就有醫護人員跑了進來,努力控製住習苒,往她手臂裏紮了一針鎮定劑。沒一會兒,習苒就慢慢冷靜下來,乖乖的躺在病床上,隻是睜著眼睛,陰鬱的注視著習娜。


    “習苒,其實從一開始你就錯了,因為你愛的自始至終隻有你自己。”習娜歎了口氣,“你捫心自問,你對我的那些所謂‘報複’不過是為了滿足你個人的**,你愛著的陸慣並沒有得到快樂不是嗎?你的愛裏隻有你自己,所以你也成全不了你自己。”


    那樣的愛,根本就不是愛。


    習苒忽然流下了眼淚,她絕望的望向上方,不停反複念叨著:我愛陸慣!我愛陸慣!我愛陸慣啊……


    習娜別過眼,選擇了離開。在走到門口的那一刻,她輕聲說了最後一句話,“對了,我和陸慣離婚了。”


    而病床上的習苒,則是默默的閉上了雙眼……


    經哥林多前書第十三章第四節中關於愛的描寫: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愛是不狂妄,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他人的惡,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正如習娜,正如陸慣,正如習苒,正如顧新蔚。


    愛,不止;心,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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