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無彈窗廣告)


    初煙半蹲在地上整理著麵前的草藥,她的神情很平和很寧定,似乎滿足於生活的恩賜。


    軒轅尊從外院進來,他一眼便望見埋首整理藥材的溫宛女子,他的心一暖,嘴角不由得勾起了淡淡的溫柔的滿足笑容。


    他從廊前走到了女子的麵前,俊美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初煙。”


    初煙抬首,便望見自己心愛的男子溫柔儒雅的凝視著自己。她放開手中的藥材站起身滿足溫婉一笑,“王爺,你回來了。”


    溫潤如暖玉的男子輕輕的點了點頭,“今日又去山上采藥了?”他看了看地上的藥草。


    “嗯,還采了一朵不小的靈芝。”


    “要山上采藥又要打理安王府,初煙,辛苦你了。”


    她搖搖頭,“初煙不辛苦,王爺整日忙碌朝事,才是真正的辛苦。”


    頓了頓白衣男子的語氣有些異樣道:“初煙,我今日進宮,碰到了一個人。”


    女子聽得出他語氣裏的異樣,溫柔的替他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王爺碰上什麽人了?”


    他皺著好著的眉,好像很苦惱的樣子,“神機營統領冥天。”


    初煙微微一怔,“神機營統領冥天,他不是為皇上辦皇差去了麽?”


    “嗯,他說他昨日傍晚才回到臨陽城,不過我感覺他這一次回到臨陽似乎有些變了。”


    初煙淡笑,“王爺和冥統領倒也不熟,怎麽會覺得他有些變了呢?”


    男子搖頭,語氣卻堅定道:“我感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以前的他是很淡漠冷冽的,但是今天我見到他時總覺得他的雙眼有些無神,比以往更加冷漠疏離了,似乎……”他略一思考才道:“似乎是他離開臨陽這一個多月裏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大事,讓他受到了影響。”


    “大概是遇到了傷心的事情吧,等過些時間,可能就好了。”


    高華儒雅的男子舒展了眉頭,他微微一笑,“可能就是這樣了。”


    “王爺可累了麽,我一早吩咐他們為王爺準備好洗澡水了。”


    “不累,”男子溫和一笑,他伸手握住女子白皙的玉手,“初煙,我陪你說說話兒吧,最近忙著南域西域兩國議和之事,藍大將軍又戰逝了讓我心煩意亂,倒是冷落了你。”聞到了她身上的藥香,他忽然覺得疲憊都消失了。


    女子的心裏微微一暖,臉龐帶著一抹紅暈。


    白衣男子將青衣女子拉著一同走到了廊上,兩個人並肩坐在了欄杆旁,如一幅墨畫裏幸福的年輕夫婦。


    他握著女子的手一直不曾放開,他有些愧疚的道“初煙,自從認識清兒之後,我總在你麵前提起她,明眼人都知道我對清兒和對別的女子不一樣,你呢,你怎麽想呢?”


    他感覺到她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有些不安。


    她低下了眉眼,其實她也知道他對清兒是與眾不同的,她知道他很喜歡清兒,但是她也知道那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她揚起溫柔的臉龐,淡笑,“我知道王爺很喜歡清兒,但是初煙知道王爺對清兒是如妹妹那樣的喜歡。[]”雖然貪心的想這個男子所有的溫柔都給自己,但是人怎麽能這樣貪心呢,貪心太多,失去的也會越多。


    她的願望很小很小,隻要能夠天天看見他就好。


    他舒展俊顏,溫柔又高興的笑了,“初煙,你說的對,我待清兒沒有任何不幹淨的想法,我待她如妹妹,想要將她當成一個小妹妹那樣放在手心裏心疼。”


    初煙點頭微笑,“不僅是王爺很喜歡清兒,連初煙也很喜歡清兒,見過清兒的人,很少有不喜歡她的。”


    軒轅尊的臉色忽地有些黯然,“但是清兒現在一定很難過,藍大將軍戰逝,藍夫人生病了,藍少將軍趕赴蒼鳴關,現在清兒一個人撐著將軍府,真是苦了她了。”


    初煙卻是道:“我並不擔心清兒是不是能打理好將軍府,她那樣聰明的人,有什麽事情難得到她?我隻是很擔心她勞心傷神,身體會受不了。”


    “初煙,”他凝眉,“你是大夫,難道清兒她……真的壽淺命薄?”


    初煙微微思量,片刻後道:“倘若清兒能聽我的話靜心調養身體,我還可保清兒二十年無虞。”猶豫了片刻後她憂鬱的道:“假使她勞心勞神,身體必然一日不如一如,恐怕真的是……壽淺命薄。”


    軒轅尊的眸色黯淡,終歸是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明日,你替我去看看她,好麽?”


    “好,”女子溫順的點頭,“我去看她,為她開幾副方子調理她的身體。”


    半響之後,軒轅尊的俊臉有些紅暈似難以啟齒,“初煙,我……”


    初煙微微仰頭看著他輕輕一笑,“王爺怎麽了?”


    “我,”他的目光遊移不定,“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女子噗嗤一笑,“王爺怎麽吞吞吐吐的?”她極少看見他這樣吞吞吐吐又有些靦腆的模樣。


    她的笑聲讓他的俊美更紅了些,同時卻也下了決心似的道:“初煙,你跟在我身邊很久了,外麵的流言斐語對你的名聲不好,我想,我想給你一個名分,你說可好?”


    初煙一怔。


    她幾乎是萬分遲鈍的望著男子,“王爺,你,你說什麽?”


    心裏沒有緊張也沒有不安了,他斂眉溫柔一笑,“我說,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們成親好不好?”


    她聽清楚了男子的話,但是她的身體卻幾乎石化。


    眼前的男子那麽的美好出色,她從來沒有奢望他會喜歡自己,更沒有奢望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紅了眼眶咬緊下唇,“王爺,初煙配不上你。”聲音裏帶著卑微和悲傷。


    “你沒有配不上我。”他捧起她的臉,凝視著她溫柔的道:“初煙,不要在意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我和你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是平等的。”


    她的淚水聚在眼眶,卻一直沒有落下,她別過頭,“王爺……”


    “你不喜歡我嗎?”他的眼睛裏有一些落寞,“初煙,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她飛快的搖頭,咬緊了唇瓣艱難的說道:“王爺,皇上他……不會同意的。”他的妻子,該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有著深厚的家族背景和權勢。像她這樣的身份,皇上怎麽可能會同意他娶她呢?


    他華儒高雅一笑,依舊溫柔似水,“這些事情你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讓父皇同意的。”


    “可是……”


    “哪有那麽多可是,”他笑著打斷她的話,“除非是你自己不願意嫁給我。”


    她搖頭,焦急的道:“沒有,我……”


    “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他凝視著她,目光溫柔又真誠。


    她的眼淚終於無聲掉落,滴在了相握的手掌上。


    他伸手拭去她的淚水,溫柔的笑著,“嫁給我好嗎?你做我的妻,我是你的夫。”


    她的淚水如線似的劃落,她撲進了他的懷裏,泣不成語,“好……好……”


    這一刻,她是那麽的幸福、那麽的美麗。


    她深愛了許久的男子是那麽的溫柔,他對她說:你做我的妻,我是你的夫。


    她想,她聽到這世上最美的情話,她想,這一刻沒有人比她更快樂了。


    九月二十。


    南域國邊境蒼鳴關,天氣陰霾似孩子哭喪的臉,瑟風揚揚,蕭條遍地。


    蒼鳴關緊緊關閉的城門上朱紅大漆已經漸漸脫落,一片蒼老悲涼之色。


    城樓上的幾個小兵眼尖的見到五百米開外一個黑衣少年騎著一匹黑色的矯健駿馬衝過來,馬上的黑衣少年微微弓著身子,垂下的青絲遮了他的容顏,小兵們看不清他的樣子和表情,卻覺得這個黑衣少年仿佛攜著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而來如一把割喉利劍似的。那黑色的矯健駿馬一雙眼睛烏黑明亮中透著幾分旅程奔跑的倦意,但卻仍看得出這匹馬修整時的颯遝風華,乃萬中無一的好馬。


    那一人一馬止步,南域國的旗幟隨風飛揚呼呼作響卻又透著幾分悲涼肅殺。


    守城的小兵看不清那黑衣少年的模樣,他揮動著手中的長矛朝著城下的少年厲聲嗬斥,“城下來者何人?”


    那黑衣少年仰頭時容顏露了出來,他的額際有一圈黑色的頭箍纏繞平添了幾許英挺不羈,他的秀逸桀倨裏又透著幾分不怒自威的狠厲,正是名震天下的藍少將軍藍千宸。


    小兵異訝的張了張嘴似乎想不到黑衣少年會出現在這裏,“藍……藍少將軍?”


    黑衣少年的心裏是透骨的涼意,他抬首冷冷的盯了那小兵一眼,如寒冰一般的眼神讓人不寒而粟望而生畏。


    那小兵驀地打了個寒顫,連忙側首對身邊的一個小兵嘀咕了幾句,那小兵點了點頭,連忙離開了城樓。片刻之後城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吱吱呀呀沉重的聲音聽在耳裏多了幾分如喪歌的悲涼。


    那小兵才剛把城門打開,黑色的駿馬飛箭就驀地撒蹄嘶鳴了一聲,它猛地一個縱身矯健颯爽的帶著風嘯從站著的小兵頭上飛身躍過完美落地,一陣輕煙似的載著黑衣少年快速消失在城門。


    小兵慘白了一張臉,目瞪口呆,他見馬兒要從他頭頂上躍過早已嚇呆得閉上雙眼,他隻感覺得到一陣風向他急切的撲去,等到他回過心神睜開眼睛的時候,哪裏還有那一人一馬的影子,隻餘一片輕塵,讓他恍然如夢。


    蒼鳴關守將周武和李飛虎從城樓裏走出來,他們的神情悲傷而蒼老。


    周武的眼睛有些深陷,顯然是為了蒼鳴關內的戰事所擾。但當他見到雙眼淩利噬骨薄唇緊抿的黑衣少年時,他的雙眼卻亮了許多,“少將軍是新任主帥嗎?你終於來了。”


    一向性子大大咧咧粗獷剽悍的李飛虎也顯得有些悲傷低落,“少將軍。”


    藍千宸收斂了眼底冷漠嗜血的情緒,“周叔叔,飛虎叔叔。”這兩位守將,連同戰逝的趙飛龍將軍,皆是他爹生前極為信任的心腹。


    李飛虎如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般,他的語氣裏多了幾分高興,“少將軍你來了就好了,你來了就好了。”


    周武歎息的道:“少將軍,還是先進去看看大將軍吧。”


    藍千宸的神色暗了幾分,他靜靜地點頭隨著兩人進了城樓。


    那小小的房間裏燭火通明,桌上立了一方靈牌,靈牌前是一個密封了的棕壇。


    藍千宸的雙眸裏劃過巨大痛苦,他立在已經死去了的父親的靈牌前,緩緩的跪下了。


    “老趙戰死了,他的家人已經接他回家入土為安了。”周武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封存的信件遞給了跪著的少年,悲痛的緩緩說道:“大將軍臨死之前命我們將他的遺體火化了,他留了一封信給少將軍。”


    藍千宸略顯遲緩的側頭小心翼翼的指尖微微輕顫的將那信接過。


    周武和李飛虎悲傷的對視了一眼後,一起退出了這小小的間房,他們應該給少年單獨麵對這塊靈牌的勇氣。


    藍千宸幾近呆泄僵硬的將那封信拆開,他將那張薄薄的信紙展開,那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了他的眼簾。


    “臭小子,為父已知此番征戰為父命將休矣,天已定命為父無力反抗,隻歎負了妻兒。”


    “這些年來,為父疼寵清兒如掌中明珠,卻將你嚴加管教,你的心裏大抵是怨恨為父的。然則為父一心塑你成才望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望為父死後你能夠獨擋一麵庇佑府中之人。你果然從來未曾讓為父失望過,為父在世之時從未誇獎過你肯定過你,但為父的心裏卻終究是以你為榮的。為父知道你已經能夠獨擋一麵成為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父知道你不會屈於任何人之下。”


    “為父幸運的娶了你的母親但卻不能陪她到老,有了清兒這樣聰慧無雙的女兒和耀眼如驕子的你,為父此生本應再無遺憾,然則為父上對得起皇室,下對得起南域的黎民百姓,卻獨是負了妻子兒女,為父已經無法陪伴在你們的身邊,這是為父有愧的憾事。”


    “為父命將休矣將所有的重擔都交予了你,為父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扛起這一切重擔,不輸於任何人。臭小子,你要記住你是藍家人,要永遠挺直自己的背脊生活,驕傲的活著讓所有人在你麵前黯然失色。”


    “為父死之後,將為父的遺體火化撒在蒼鳴關內,為父要在蒼鳴關的城樓之上,看著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成為我們藍家的無上驕傲。”


    不要問藍千宸這一刻的感受,他隻感覺到了心像是被火灼燒,被刀腕割,如物啃噬了心骨一般達到了骨髓裏,疼,疼得呼吸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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