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千宸醒過來已經是六天過後,醒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strong></strong>


    彼時一群老太醫剛為他換好藥蓋上被子,軒轅紫守在他的床前看見他睜開眼睛驚得嘴巴差點合不攏,反應過來後就將一群老太醫全部趕了出去,怕一群老頭子吵到藍千宸,殊不知她自己才是最吵的。


    軒轅紫坐在他的床前眼睛紅紅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大兔子,癟了癟嘴巴說道:“死猴子,你感覺怎麽樣了?”


    藍千宸微微一動身體就覺得渾身疼的難受,他的眉間攏成了小小的川字,嘴唇有些幹:“水。”


    聲音沙啞低沉,帶著幾分痛苦。


    軒轅紫馬上站起身扶著他坐了起來,他起身的時候疼的呲牙咧嘴,軒轅紫歎息著拿了一個軟枕讓他靠著後才倒了杯涼茶遞給他。


    藍千宸一口氣喝了茶隻覺得渾身都疼,眉目間帶著幾分病秧子般的貴公子的虛弱。


    他看著軒轅紫,虛弱的問:“瘋丫頭,老頭子怎麽樣了?”


    “你別擔心,藍大將軍沒事。”軒轅紫接過他手中的茶杯:“藍大將軍沒你傷的重,前兩天就醒了,這會兒藍夫人和初煙姐姐照顧著呢。”


    “老頭子,”他凝眉:“傷的怎麽樣?”


    “藍大將軍雖然渾身上下都受了刀傷,但是初煙姐姐說這些刀傷都不嚴重,藍大將軍身體強壯,好好調養就是了。不過藍大將軍的大腿被刺了一刀,雖然不是什麽重傷,但這幾天都還不能下床走動。”她停頓了片刻又說:“初煙姐姐說藍大將軍剛強堅毅,背著你昏了過去不是因為腿上的傷堅持不了,可能是因為看到藍家的下人了知道你們沒有危險了,強撐的意識散了,太累了才昏了過去。”


    藍千宸微微愣住:“老頭子,背著我?”


    “是啊,”軒轅紫有些訝異他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下人說你們渾身是傷渾身都濕透了,他們看到藍大將軍的腿上一直流著血將地麵都染紅了。”


    藍千宸的眼神迷離,有些黯淡。


    軒轅紫拉了拉他的右臂,輕輕說:“下人們說,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就感覺藍大將軍和平日裏的威嚴將軍不同,感覺他隻是個很普通的父親,很愛自己的兒子,很愛很愛。”她說完還悄悄地觀察著他的神情。


    藍千宸垂下了眼簾,看不見表情。


    心口有些疼,忽然想起了那個平日裏對自己吹胡子瞪眼、可是在河邊給自己遞烤魚的人說的那句軟話。


    他記得清清楚楚,他說:“臭小子,在你家老頭子麵前,現在不需要逞強。”


    果然,是個別扭的老頭子呢!


    那張朝下的俊美臉龐上肌肉微微鬆動,唇角上勾著溫柔的笑容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可抬起頭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張冷淡的俊臉,臉上帶著些許不屑:“誰要他愛了?哼,誰要他背了?還以為自己是二十歲的小夥子,一把老骨頭的遭老頭子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哪有你這麽不可愛的死猴子?”軒轅紫瞪他:“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擔心。”


    藍千宸輕哼了一聲,沒繼續反駁。


    側了側臉龐,左臂雖還是下垂著,可他卻也能夠感受的左臂裏的肌肉沒有壞死,隻是暫時不能夠活動,並不是左臂毀了;他低頭掀開被子,發現自己的整個胸膛被白布裹得嚴嚴實實不見一絲肌膚,整個身體還是感受到了疼痛,胸口處的疼痛尤其強烈,被一箭穿透的疼痛,很清晰。


    用右手摸了摸被白布纏的嚴實的胸口,他的眼神黯然:“瘋丫頭,清兒怎麽樣了?受傷了沒有?”


    軒轅紫的臉色驀然一片煞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說,目光遊移沒有看藍千宸。


    藍千宸的心裏升起了不安,聲音沒由來拔高了兩分,急切的模樣像是吼著的:“說啊,清兒怎麽樣了?”


    藍千宸何曾這樣吼過軒轅紫?


    自然是從來沒有的。


    軒轅紫被他這樣的神情嚇了一跳,眼睛又變得紅紅的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擔憂,支支吾吾的開口:“清……清兒,清兒她……大家都還沒有找到清兒。”


    藍千宸一怔,臉色蒼白的不成樣子。


    軒轅紫料到他這樣的表情了,不敢再刺激他卻又不能不告訴他藍清兒的事情,隻能咬著唇小聲開口:“這幾天,將軍府的人和神機營的人把整個臨陽城都翻遍了,還是沒有找到清兒,清兒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找藍清兒,自然都是暗中進行的,藍家大小姐失蹤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終歸是不好的。藍家大小姐失蹤了許多天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等到找到了她回來之後,她的名節必定會受損。


    藍千宸的手驀然捂住了胸口,感覺心尖疼的厲害,眉頭疼得擰在了一起。


    軒轅紫慌了神,焦急的看著他:“死猴子。”


    “我昏睡了多少天?”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正常,可手仍然按在胸口處。


    “六天。”


    他的臉色在一刹那裏黯然至極,喉管裏湧動著的腥甜硬生生的被他壓製住,被白布纏住的胸膛前好像有什麽微微的裂開了,緩緩流動著血液。


    胸口處的疼痛一點一點的擴大,像蟲蟻一樣一點一點的咬噬著心髒,一點一點的,每咬一口心裏就好像更加空蕩了一分。


    六天,六天。


    將軍府的人和整個神機營的人,幾乎代表了臨陽城內的最高勢力和權力,可用了六天幾乎將整個臨陽翻了過來卻還是沒有找到她,她會在哪裏?


    她會在哪裏?


    還在臨陽?被軒轅傲藏起來了?


    不在臨陽?被軒轅傲藏到城外了?


    還是她,已經……


    不,不,不可能,他搖搖頭阻止自己瞎想,努力的告訴自己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她一定還等著他去救她。


    胸口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嚴重,他卻忽然冷靜了下來。


    不論她還在不在臨陽,不論她是不是已經……這一切,都與軒轅傲脫不了關係。


    他掀開被子,掙紮著要起身,左臂卻仍然使不上多少的氣力。


    軒轅紫急著將他按下,焦急道:“你幹什麽,快躺下。”


    藍千宸身體虛弱沒什麽力氣被她按住費勁的咳了幾聲,臉色更加的難看了。“瘋丫頭,放開。”


    軒轅紫紅著眼睛搖搖頭:“你要幹什麽?傷都還沒有好,初煙姐姐說你還不能下床。”


    藍千宸的眼睛裏湧動著執著,咬著牙將渾身的疼痛咽在肚子裏不聽軒轅紫的話非要下床。兩隻腳剛剛沾地身體就吃不消向前撲去,軒轅紫驚呼了一聲,伸手去拉他卻連著自己也跟著摔倒在地。


    藍夫人和初煙進來就看見了這一幕,虛弱的沒有穿上衣卻渾身是白布纏住不透一絲肌膚、連鎖骨也被纏得一絲不透的少年和眼睛紅紅的紫衣少女一齊摔在了床前。少女摔下去的時候手肘撞在了少年的胸膛上,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而擔憂;少年被撞在了傷處疼的眉頭緊緊攏起卻硬生生的不吭一聲,胸膛疼的幾乎痙攣。


    藍夫人和初煙都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將兩個人扶起來。


    藍夫人將兒子攬在懷裏心疼的紅了眼眶。


    軒轅紫看見他疼得幾乎痙攣卻不吭一聲,眼淚就掉了下來。


    藍千宸靠在婦人身上虛弱的開口:“哭什麽,我不疼。”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軒轅紫哭的更凶了,拉著他的右手手臂一直哭著不說話。


    藍千宸一向見不得女人哭,這會子被少女哭的心軟,無奈的摸了摸少女的頭頂低低道:“別哭了,幫我去箱子裏拿一件衣裳來。”


    軒轅紫搖搖頭,哭著聲音有些沙啞:“藍大將軍說清兒的失蹤和翼王哥哥有關,你是不是要去找翼王哥哥?”


    藍千宸答非所問,聲音仍舊低低的:“瘋丫頭,把衣裳找出來拿給我吧。”


    初煙歎了口氣,神情嚴肅的勸道:“少將軍,你的傷很嚴重,先好好休養。”


    “我沒事。”他執著的搖搖頭。


    “前兩天我和郡主已經去見翼王了,”藍夫人沉聲道:“我們想要從翼王的口中打探出清兒的消息,可翼王三言兩語便將話帶過去了。即便知道清兒的失蹤是翼王一手所為,可我們卻拿翼王一點辦法也沒有,也不能跟翼王撕破臉。”


    軒轅紫點點頭接過話:“將軍府還派了人想要暗中進入翼王府打探清兒的消息,可是去的人都被翼王哥哥打傷了回來。”


    藍千宸沉默了片刻,閉上眼睛:“娘,想我怎麽做?”


    “宸兒,你好好養傷。”婦人輕輕的歎息不易驚覺:“清兒的事情,府裏的人和神機營的人一直在查。”


    “六天,六天內查不到清兒的一絲消息,清兒是否受了委屈、是生是死我們都不知道。”藍千宸睜開眼睛,眼睛迷離空洞:“我們可以一直查下去,可清兒她,還有幾個六天可以等?”


    房間內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沒有人知道軒轅會怎麽對待藍清兒;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委屈;沒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她到底還有幾個六天可以等待。


    藍千宸的目光緩緩看向自己的母親:“娘,將我的衣裳拿來吧。”


    婦人猶豫著:“翼王一點線索也沒有向我們透露,你去了,不也是一樣的結果。”


    藍千宸搖了搖頭,目光沉穩異常:“軒轅傲,怕是就等著我了。”


    婦人微微一愣。


    藍千宸的身上透出幾分內斂沉穩,他的目光執著的看著婦人,輕輕的喚:“娘。”


    “宸兒……”婦人的目光有些淒楚。


    藍千宸看了看自己被白布纏住的烙印了痕跡的鎖骨,眼神緩緩黯然下來:“娘,你清楚,我見不得清兒受任何的委屈。”


    藍婦人閉睜眼睛點點頭,這個兒子,從小到大不論什麽事情都是擋在清兒的前麵,受不了清兒有一點的委屈。


    藍婦人放開藍千宸的手,默默的走過去打開箱子取出一件黑色的稍顯寬大的袍子。溫柔細心的為兒子係上衣帶,婦人輕輕囑咐:“帶些下人去,也好照顧你。”


    藍千宸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靜靜的笑了笑:“娘,我知道,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袍子很寬大不似平日裏的勁裝,穿在身上不會摩擦到傷口卻將他襯得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他出房間的時候身體晃了晃有些站不穩,咬著牙將身體裏傳來的不適壓抑住,喚了幾個下人來扶著,他頭也不回步伐匆匆的便離開了藍府。


    初煙看了看婦人微紅的眼眶靜靜道:“藍夫人,少將軍的傷很嚴重,這時候實在不適合去找翼王。”


    藍夫人神情黯然著搖頭:“宸兒他表麵上是跟我商量,其實這件事情他已經決定了,我縱然反對,他也不會聽我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婦人的目光逸著滿滿心疼:“大概是他上了戰場以後,他決定的事情不僅是我、連老爺也難以反對。大家都以為他平日裏對老爺的話會有幾分顧忌,可他若是真的決定的事情,老爺也是無力勸阻,隻能看著他頭破血流的往前闖,在暗處給予他幫助。”婦人微微一歎:“大概真的像外麵人說的一樣一物降一物,唯有清兒,才能說服宸兒。”


    想到藍清兒,婦人就滿是擔憂,惆悵的開口:“宸兒說的對,我們都不知道清兒,到底還有幾個六天可以等。”


    沒有人知道藍清兒如今,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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