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間裏隻剩下少年和少女時,少年抖開那幹淨的衣裳有些費勁的想要穿上,藍清兒走上前,幫著他將白色的裏衣穿上,他微微有些別扭,瞳孔一直沒有接觸到她的眸子。[.超多好看小說]


    “不是要去南山祭拜你母親麽,怎麽還沒有去?”


    藍清兒將大大小小的藥瓶和紗布放入櫃子:“剛剛要走,你就渾身是血的回來了。”


    他忽然很有精神很激動的站起了身:“老頭子和娘呢?都不在家麽?老頭子要是看見了我這模樣,保不準就會禁我的足,要我麵壁思過了。”


    透過窗戶看見外麵的風鈴風姿萬千的搖晃著:“爹和娘去李將軍的府上做客,今夜未必會回來。”


    他鬆了氣似的:“那你還去南岩寺麽?”


    藍清兒斂眉想了想,抬首淡淡的道:“明天去。”


    “這可不是天意?”藍千宸臉上的笑容越發明豔燦爛如花瞬間綻放:“天意也樂意讓我去南岩寺。”


    藍清兒坐在了琴案前,用幹淨的絲綢擦拭著琴身:“又出去同誰打架了?這一次傷成了這樣。”


    藍千宸想起了那個很對自己胃口的冷漠少年,第一次見到卻沒由來很喜歡的少年。


    他狐朋狗友雖多,但卻沒有一個能對得上自己的胃口,想到那個少年,他不經意一笑:“遇上一個很對胃口的人,打了一架。”


    他遲疑的問道:“你說,為什麽有的人,明明是第一次見,卻會覺得很喜歡?”


    少女擦拭琴身的手一頓,然後繼續擦拭著細塵:“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是為什麽,仿如命運,體論公道。”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完全體會到她這話的深意,走到她的書桌前坐下,隨手拿了一本書翻開懶洋洋的問:“清兒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就會覺得很順眼,很喜歡,莫名其妙的喜歡。”


    “沒有。”


    他翻開一頁書冊,問道:“這是什麽?”


    藍清兒抬眼望去,藍千宸正從書冊中取出一頁信紙,他沒有展開,隻是看著她,似問她能不能讓他看。


    藍清兒站在身離開琴案前,伸手將關上的窗扉打開讓新鮮的空氣湧進來:“不是什麽打緊的東西。”


    他展開信箋,上麵娟秀而俊逸的墨字映入眼簾,他念道:“三月蟄寒、暮雪白頭。[]”


    他認得這是她的字,他俊秀的眉頭沒由來的一擰,又認真念了一遍:“三月蟄寒、暮雪白頭。”


    “這話看起來,”他托著腮沉吟了半響劍眉微微挑起來了:“倒像情話。”


    他不解的看著她:“清兒真的有喜歡的男子?那個江南的佳公子?”


    她的嗓音是一貫有的清冷疏離:“這話不過是從一本書中看來的,覺得喜歡便記下了,同那江南的公子有什麽關係。”


    她的語氣一頓,嗓音淺淺淡淡:“暮雪白頭,也未必就是情話。”


    他眼尾一挑,忽然問:“清兒喜歡雪麽?”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淡漠的看著他。


    他笑:“今年冬天,我們就去北方看雪。”


    她淡淡的站在書桌前看著他,沒有什麽表情的臉龐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眸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你若是喜歡雪,”藍千宸將那信箋夾回書中:“我就跟皇上告個假,然後我們可以去北方小住兩三個月,等到你看夠了雪,想回家了,我們就回來。若是你不願意回家,我們可以住得更久些,你想看什麽我都陪你去,想住多久我都陪著你。”


    她柳絮般的長睫輕彎,語氣淺的驚人:“阿釋,你對其他人也這樣好麽?”


    他微微一愣,失笑:“這就算好?”


    藍清兒轉身走了出去,聲音蕩入他的耳朵:“從小到大事事順著我的心意,阿釋,你累麽?”


    他又是一愣,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忽然這樣說話。


    他坐在書桌前想了許久,然後起身走了出去,看見她倚坐在長椅上,雙眼淡漠如水的看著清池漣漪金魚嬉戲:“清兒,我想要你快樂。”


    “生於將軍府,長於將軍府,受盡無數疼愛,我從來都該是快樂的。”


    他的心尖宛若琴弦被人勾起有些疼,她說該是快樂的,他想,她果然還是,不夠快樂。


    頭頂上的那串風鈴飄浮搖擺不定,空靈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裏格外入耳,他仰頭:“四年了,你還留著它。”


    就這一瞬間,他忽然仿佛將那些有些憂傷的事情全忘了。


    大咧咧的坐在了她的麵前,語氣寵溺柔軟:“改天送你一個更漂亮的、聲音更好聽的風鈴。”


    淺風微拂,白裳輕飛,她的青絲輕揚,幾乎遮了那張蒼白精致的臉龐:“不。”


    他劍眉微揚驚訝道:“不喜歡?”


    “獨一無二,才是最好的。”


    他笑嘻嘻的看著她,語氣懶懶的帶了七分痞氣:“你真不要?那我可送給別人了。”


    她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抬首看著蔚藍色的天空,清淺的聲音漠不關心:“臨陽城內盼你送禮物的小姐,倒也不少。”


    他忽然靠近她,俊美的臉龐若是再靠近一些就貼上了她精致的容顏,高高挺挺的鼻子幾乎觸碰到了她的鼻子。


    那素日英氣鋒利的眉宇裏滿是笑意:“你不吃醋?”


    烏黑的眸子裏平淡得宛如死水,對他這樣忽如其來的靠近仿佛早已淡定釋然。


    伸出手將他推開,淡淡道:“這樣大的人了,怎麽還是什麽都不知避諱。”


    “避諱什麽?”他挑眉極是不在意的道:“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親密無間。”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我們已經長大了。”藍清兒將臉轉過一邊輕輕開口:“以後你成了親,嫂嫂若是見了這些,心裏會怎麽想?”


    他不以為然:“她愛怎麽想怎麽想。”


    她轉臉,雙眸別有意味的看著他。


    淺淡如水的聲音仿佛漫不經心,五指輕輕垂在柵欄外逸出無邊的優雅來:“你成親之後,嫂嫂會是你生命中極重要的人,縱然我們兒時親密無間,可我這個異母妹妹終歸也是個外人了,你這不知避諱的性子,也該改了罷!”


    “誰說你是外人了?”他如臨危正襟一般,眸光很是沉穩鄭重,少有的老成:“你從來就不是外人。”


    他緊緊的盯著她淡漠的眼睛篤定道:“清兒,你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可以替代,沒有任何人可以。”


    她伸手撫去他肩上的一根發絲兒,淡淡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像一彎死水,泛不起波瀾,更沒有漣漪。


    “阿釋,”那純黑的眸子裏,仿佛沒有一絲光明,如夜空間飄蕩的浮雲:“我活不過二十五歲你一直知道,所以從小到大你什麽事都順著我、讓著我。”


    “你知道了?”他臉色猛然一暗:“清兒,你怎麽會……”


    藍清兒墨玉般的眸子靜靜的看著那一池清水漣漪泛出波瀾魚戲浮草,極為平靜淡然的開口:“小時候,南岩寺的無相住持曾來過將軍府,無相住持雖是佛門中人,卻精通卜卦之術。無相住持告訴爹娘,說我非長壽之人,自出生便惡疾纏身,體寒羸弱,恐無法活到二十五歲。其實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我一直知道,自己活不過二十五歲,也一直知道,你們想要我活得快樂無憂。”


    藍千宸的眸光一暗,語裏滿是憐惜:“怨麽?”


    她極少笑,這一次卻是真心的笑了。


    眸子裏純黑色的深邃和沉寂被笑意淡化,露出了柔和的光明,這樣的笑容是真正的從眼底逸了出來,眉梢的淡淡笑意淡化了她身上獨有的清冷和寂寥,安安靜靜的笑容,眼底眉梢裏的淺淡,襯得她無上縹緲,恍若雲煙即逝。


    “命運這東西,本就休論公道。”她的笑意溫溫淺淺,眼底眉梢裏沒有半分怨念:“想來,我也沒有什麽可怨的。”


    藍千宸看著她的臉,有些恍惚。


    不知是清冷淡薄的人讓人看起來會有一種透明的悲傷感覺,還是她真的露出了那樣透明的悲傷。藍千宸看時,見到了透明的、輕柔的悲傷。


    “人們都說,美麗而聰慧的女子易碎易逝。”他靠在緋紅的圓柱上,閉上了眼睛:“有時候我會莫名的想起那老和尚的話,他雲淡風輕間的話,就足以讓我、老頭子、娘,痛恨時間過得太快,不知道哪一天你是不是就忽然的離開了我們,我恨不得割了他的舌頭。”


    他睜開眼:“有時候我會想,上蒼是太公平了,還是太不公平了。它賜予了你美貌,賜予了你聰慧,賜予了你才情,卻又賜予了你從小到大都擺脫不了的病疾。平日除了體弱體涼些似乎同別人也沒有什麽區別,可一到起風的時節,到了寒冬這病就跑出來折騰你,稍不注意便是整日整日出不得門,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有時候你咳嗽得心肺都疼了,大夫卻開不了藥,別說我們這些親人,即便是下人看了,也覺得心疼。”


    他悲傷的看著她,她的眸子卻深沉的安靜。


    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然後藍千宸終於說:“清兒。”


    “等北方下雪了,我就陪你去看雪,暮雪白頭。”


    她的目光輕輕上揚,純黑色的眸子逸出安靜,看著那一串碧青色的風鈴叮叮咣咣作響,輕答:“好。”


    房粱雕木上掛著的那串碧青色風鈴,在淺風中叫囂著,張揚著,歡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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