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京兆尹那邊,收到三公主部下送來的信函與證據,看著那些條條罪狀,與那些如山的鐵證,新官上任的鐵麵京兆尹人當場震怒,當夜即上報朝廷立了案,第二日,天色昏昏暗暗的尚未大開,即派人去把季府的當家主子與他的幾名兄弟抓了來,公開升堂審問。


    哼!即便未得三公主的私下授意,他也絕不會姑息那些喪盡天良的惡人,


    幾名犯人被帶上公堂,在捕頭的狠聲嗬斥下唯唯諾諾的軟腿跪了下去,那為首的季府家主,也就是那個昨夜裏被鬼痛揍了一頓的中年男子,身上竟還是衣衫不整的,腦袋上還包紮著厚厚的紗布,那臉上也是鼻青眼腫,身子好似已經直了或是甚麽,死活不肯跪下。


    京兆尹一身官府,威風凜凜,神情肅穆,自內衙健步出來,甫一坐下,執起驚堂木狠狠一拍,衙門大堂的氣氛隨著這響亮的一聲瞬間嚴肅起來,坐於下首案桌的師爺起身,高喝:“升——堂——”緊接著,公堂兩側的兩排衙役的衙棍重重戳著地麵,整齊劃一的“威——武——”起伏。那個人雖然壞透了頂,卻不曾以犯人的身份在衙門大堂公然受審,這回不然,頭一次被這陣勢嚇著了,顫顫巍巍著不敢說話,也就那一直病怏怏站著的家主,紅腫著一隻眼,一臉不屑的撇著案上的京兆尹。


    “大膽!堂下何人,如此無禮,是藐視朝廷命官麽?來人,教教他公堂上的規矩!


    一旁的衙役得令,抄著又長又粗的棍子欺上前來,一棍子揮下去,那囂張之人呈跪趴狀跌了下去。


    被教訓的人怒了,陰狠著表情,死死盯了那冷麵嚴肅的朝廷命官:“你!敢問大人,不知大人為何逮捕爺幾個,爺兄弟幾個可都是良民,今日你如此對待,若是不給個說法,他日休怪爺我——”


    “住口!”京兆尹可不打算聽他廢話,叫師爺把密密麻麻幾張狀紙的內容念了一遍,隨後又叫人把一幹物證呈上,讓人幾名把人證帶到堂外等候。


    與此同時,那邊得了口信的葉夢塵與方藥師,緊趕慢趕地到了衙門大堂外,從一群瞧熱鬧的百姓中間費力鑽到前排,要親眼見證那些殺千刀的惡人是如何被懲治的。


    京兆尹大人目光如炬,滿麵威嚴,指了那些物,證朗聲一一說道:


    “這,是你們販賣私鹽到關外的賬本,此罪觸犯國法,按律抄家……這,是你們鬧出人命賄賂上一任京兆尹的字據……還有這位老人,是你們季府的老管家,是你們十七年前為爭奪家主之位,合謀毒害親父,又嫁禍於人、草菅人命的人證!這裏麵任何一條,你們都罪大惡極,按律當斬!”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堂外擁擠成山的百姓,個個憤懣難當,他們往日隻知曉這季府平日裏仗勢欺人,做生意也唯利是圖,一直壓榨平民老百姓,因為在天子腳下他們不敢做得太明顯,那些受了氣的普通百姓隻敢怒不敢言……如今得知他們終於叫官府給抓了,心中是萬分的激動。可是如今一聽他們這些個罪狀,頓覺平常的那些小打小鬧簡直不值一提!


    真是一群畜生!


    那季府的幾兄弟自然信口狡辯,能賴即賴,可縱使他們長了一百張嘴,也辯不過對方的人證物證俱在。然而,那家主卻是不慌不忙,眯起眼睛思量著甚麽。嗬嗬,家主既然能成為家主,自然是比其他幾個多兩把刷子的。


    “敢問大人,今日你們把我等抓來,就是給我們安的這些個莫須有的罪名?其他的我就不說了,我就想問問,今日是何人狀告我等?你的狀紙裏怎的隻字未提?難不成沒有人鳴冤狀告?那些死了的人沒法出來對質,其他也無人受到傷害,大人難不成就憑這些所謂的人證物證給我等定罪?按我大褚律法,今日的審理恐怕不妥吧?”


    好一個沒有鳴冤之人,京兆尹大人錯愕了一下,卻是未曾考慮到這一層,他總不能直直說出來,是當朝三公主殿下遞的證據,衙門自行立的狀紙吧?!


    季府家主陰冷一笑,一張豬頭臉好不得意,靜靜觀察著形勢。說實話,他這招隻是僥幸,那些人證物證可都是真實的,他心裏很是沒底。


    審問過程出現了阻滯,進展沒有想象中的順利,眼見京兆尹麵露為難之色,一直在前排觀望的方藥師與葉夢塵對視一眼,快速交換了意思,具是一點頭,雙雙站出來,


    “大人,民女方儀與葉夢塵,即是鳴冤狀告季府四兄弟的受害者家屬。”


    京兆尹聞言,當下一喜:“傳受害人家屬上堂。”


    攔在她們麵前的兩根交叉的棍子被打開,二人進來,跪下去。


    “堂下何人,報上身份姓名。”


    “民女方儀,十八年前是季府的女醫師,曾伺候那被嫁禍毒死的葉姨太一年,親眼目睹他們將她加害致死的目擊者!”


    “民女葉夢塵,是當年被害死的葉姨太的女兒。”


    葉夢塵的話音未落,堂內堂外,皆是驚呼一片,那兄弟幾個看著她,皆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你——你是當年那個死嬰?你沒死?方儀,你好大的膽子!敢蒙騙我等!”


    “啪——”


    一聲重重的碰撞聲,案上之人麵色平靜,開始問話,


    “肅靜!民女方儀,請你把當年的案發經過細細說來。”


    “是。”


    唉!方藥師心裏也是無奈,今日本是來瞧瞧的,沒想到,還是要把那些觸及她傷痛的往事再陳述一遍……


    這裏方藥師進入新一輪的回憶與講述,約莫過了半刻鍾,那邊終於起身的駙馬爺得了消息,早膳都沒用,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衙門外,死活擠了進來,在堂外人群中觀望。


    今早賴床才起身的她,聽得自家公主說起此事,激動得跟甚麽似的,話都沒交代幾句,也沒急著去看寶寶,更沒用早膳,立馬撒丫子跑起來,跟瘋了一樣,那家夥,簡直了。


    天知道她沈二公子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無惡不作的壞人,覺得天底下最痛快的事情就是壞人被官府抓起來,審問、打板子之類的,當然,從前的她最喜歡的就是管這些事情。


    誰也不知道,大褚三公主的駙馬從前有一個夢想,夢想當一名捕頭,維護京城的治安與穩定,帶著幾名捕快,威風凜凜的到街上巡邏,把所有的壞人抓回衙門打板子……


    哦,對了,當初沈二公子若是沒有這麽一個夢想,那麽她與三公主的緣分,便有待另一番考驗了……


    駙馬爺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來的,薔薇與她一起也來了。薔薇對於葉夢塵的事情自是關注非常,請示了公主,也跟著她跑來了。她們二人到時,正是方藥師講述的尾聲。


    方藥師的講述越發簡潔,重點也適當突出,那幾兄弟自見了她就已經慌亂起來,等她講了完那些話,個個都已麵如土色。


    “方儀姑娘所述的案件經過,爾等都聽清楚了?如今人證物證與狀告者樣樣齊全,今日,本官就當場定案!來人,讓他們畫押認罪。”


    “不要啊大人!我們是冤枉的!不要啊!求大人放過我們……”


    兄弟幾個終於嚇破了膽,頻頻叩首求饒,季府的家主見苦求無果,仍是不放棄,改用溫情策略,向葉夢塵套近乎,


    “小妹!你是我們的小妹呀!我是你大哥,他們是你二哥三哥四哥,你不能害我們呀!你快跟大人說,這都是誤會,是你們搞錯了,咱們回府去,我們幾個兄長一定好好疼你……”


    堂外的沈明楓聽了,氣得眼睛都直了,極度厭惡的掃了那半張側過來的豬臉,與身後百姓一道罵將起來:“呸!真是不要臉!就沒見過這麽可惡的人!氣死我了……”


    “奴婢長這般大,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而那被套近乎求情的人,從未有過的強烈恨意再次爆發,她十分不願意,與這樣的人擁有著部分相同的血脈。


    “哼!你還有臉來求我?這天下還有這等不要臉的人!你當初毒害我娘的時候怎麽沒想象今日下場?”說著麵向案首,義正言辭,“懇請大人嚴懲這些惡人,為民女那可憐的娘親平反昭雪,以消民女心頭之恨!”


    “嗯,堂下犯人休得再狡辯,你們種種罪行並立,按大褚律例,判你們兄弟四人全部處以極刑,季府抄家充公,季府家眷全數貶為庶民。來人,將他們壓下去,退堂!”


    “啪——”


    “威……武……”


    “耶!”


    “該!!“


    “青天大老爺威武!!!”


    待幾個犯人被押走,圍觀百姓也散去,沈明楓與薔薇才心情激動的進來,一人一個拉起那二人,望著那二人悵然的神情,遂勸道,


    “好了,葉姐姐,你娘親的仇終於報了,你也有了幹娘,今後要開開心心的。”


    薔薇也柔柔的附和:“是呀夢塵姐姐,你的心事已了,當開心才是。”


    葉夢塵聽了她的勸說,哪還能掛著臉,當下甜甜一笑,陽光燦爛。


    方藥師雖淡然,到底心思敏感,眼力也好,輕易覺出她們二人之間的不同尋常,抿了唇,不動聲色的觀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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