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林姿來了電話,約好去山下咖啡廳見。


    山下咖啡廳,顧名思義,一家開在山下的咖啡廳,周圍被綠色的藤蔓植物和熱烈綻放的繡球花包圍,環境十分優雅。


    戚清提前五分鍾到了,推門進去,卻見她早已經等在那裏。


    “戚小姐,”林姿衝她笑了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憂愁,“我就直說了,請你幫忙找個人,順便將他去了什麽地方,做了什麽都拍下來。”


    戚清點頭,“這個沒問題,不過你想找誰呢?”


    林姿打開皮包,從裏麵拿出來一張照片,“我兒子,哦,應該是繼子。”


    戚清接過照片來看,上麵是個很帥氣的男孩子,不過兩隻眼睛裏滿是桀驁不馴,煙熏妝畫的比她昨天心血來潮時折騰的還濃,耳朵上也穿著好多造型詭異的耳釘。


    林姿歎了口氣,搖搖頭,“我實在沒辦法了。”


    戚清無聲的嗬嗬了下,心道我要是有這麽個兒子,估計我也沒辦法……


    “他是我先生跟前任夫人的兒子,叫葛青,今年剛上大二,還是個孩子。”


    “他媽媽去世的時候他才上小學,我先生總覺得虧欠了他,又因為工作忙,總是給他許多錢,縱容他的一切事情,可卻沒空關心教育。”


    “後來我跟他爸爸結了婚,他一直都不喜歡我,凡事都喜歡跟我唱反調,這幾年甚至,”林姿用力抱了下胳膊,似乎很是不願意回憶,“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跟先生說過,可是葛青很聰明,三言兩語就會打消先生的疑慮,甚至還將矛頭轉到我身上來。”


    他已經成年,而且懂得利用手中的各種底牌。


    首飾盒裏滴著血的死老鼠,粉餅裏埋著的蟑螂,枕頭下麵壓著的菜花蛇……


    可想而知,當一個跟你同住屋簷下的成年男人時刻都想對付你,哪怕在他眼中那些隻是惡作劇,也足夠讓你毛骨悚然。


    林姿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堅定的看著戚清,“所以我需要證據,隻有證據證明他確實徹夜不歸出去胡鬧,確實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男孩子惡作劇的範疇,我先生才會真正的重視起來,我才能挽救這個家。”


    戚清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你跟你先生的感情好嗎?”


    林姿一愣,“什麽意思?”


    戚清撥弄著咖啡杯,漫不經心道,“如果你們之間還有幾分真感情的話,那也就算了;可如果沒有的話,我隻怕會弄巧成拙。”


    既然林姿已經跟丈夫講過好多次了,假如兩人之間有真感情,那麽即便沒有證據,對方多多少少也會相信她。


    可如果夫妻二人已經淪落到隻能靠證據說話,那麽有沒有證據,又有什麽區別呢?


    隻怕之前林姿的先生並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相信,不想相信,所以當葛青挑撥是非的時候就順水推舟,保全了自己的兒子,委屈了妻子。


    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林姿拿出了所謂的證據,對方難道會感激她嗎?會因為心疼她而狠狠責罰自己的兒子嗎?


    不,戚清更傾向於他會惱羞成怒。


    林姿也不是傻子,就算之前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可隻要稍微有人點破,她馬上就想通了。


    想通了,但是不願意就這麽相信。


    她不自覺的捏起手掌,沉默良久,終於還是聲音幹澀的說,“我還是要證據。”


    就算是真的,她也想要親自驗證。


    戚清微微歎了口氣,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又問,“那您丈夫什麽時候回來呢?”


    林姿想了下,“怎麽也得兩個多月之後吧,我想時間應該夠了。”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戚清擺擺手,雙手十指交叉墊在下巴上,一雙眼睛直視著她,“要找到他很容易,拍照片找證據,也很容易。”


    林姿不解,“那?”


    戚清一挑眉,歪頭,“葛青隻有在麵對你先生的時候才會偽裝的乖巧,也就是說你平時根本管不了他,那麽,接下來的兩個月,你就打算這麽放任他在外遊蕩?”


    林姿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顯然戚清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腳。


    “我,我不知道。”


    戚清卻突然笑了,笑得非常陰森曖昧,“本偵探所同時提供禮儀輔導班,專治各種不服。”


    林姿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她呆滯片刻,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不要亂來!”


    戚清向後靠在椅背上,甜美一笑,仿佛剛才的談話不過隻是隨口一說,“林姐你說什麽呢,我隻是開玩笑哦。”


    林姿表情古怪的跟她對視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別開了頭。


    不得不說,這個玩笑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她幾乎忍不住要詳細詢問了!


    人都說後媽難當,這話一點也不假。


    嚴厲了不行,大家都會說你苛刻;可寬容了,你看看這些年她又得到了什麽回報?!


    繼子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給她,原本親密的丈夫也一次又一次跟她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發生分歧,感情似乎也被一點點的消磨殆盡……


    **********


    轉眼暑假來臨,大街小巷遍布各種款式的大小學生們,怎一個亂字了得。


    戚清隱約記得去年家裏的空調出過問題來著,就回去了一趟,檢查下有沒有再出故障。


    蘇珂見她回來很開心,忙著噓寒問暖,“這會兒太陽都出來了,天氣熱,先不要走了吧,吃過晚飯再回去。”


    這幾天戚清跑的也有點累,聞言點點頭,又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爸呢?”


    拿了冰淇淋回來的蘇珂說,“嗨,他就是閑不住,帶學生出去實習去了,得到下個月才回來呢。”


    “實習?”戚清接了冰淇淋挖著吃,含含糊糊的問,“外語學院的還用教授帶著實習?實習什麽?”


    蘇珂又去給她洗水果,“他有個老同學開了家外貿公司,前陣子就抱怨招不到合適的人,正好孩子們也想多點實踐經驗,他不就顛兒顛兒的帶著去了麽!”


    最後一句話都有點氣鼓鼓的了,戚清聽後之笑,“去就去吧,老憋在家裏做什麽?不如媽你也出去旅個遊啊。”


    “大熱天的,誰出去瞎折騰,”蘇珂擺擺手,“不愛去。”


    “去南半球麽,”戚清一本正經的建議道,“新西蘭那邊現在美得很呢,你去找幾個老閨蜜,一起出去玩玩,放鬆下嘛!”


    “你這孩子,什麽老閨蜜。”蘇珂笑著拍了她一把,嘴上雖然這麽說,可多少有點動心。


    兩個孩子都不在家,丈夫也出去了,周圍的鄰居們也是要麽出去玩要麽悶在家裏,她一個人窩著,也實在沒趣。


    娘兒倆親親熱熱的吃了一頓午飯,躺在沙發上聊天,聊著聊著,蘇珂就突然蹦出來一句,“跟言止見過麵了啊,聊得還不錯?”


    見她一臉的八卦和曖昧,戚清頓時哭笑不得,無奈道,“啊,聊得不錯。”


    蘇珂點點頭,還是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在等下一句。


    但是戚清打定主意不給這種中年女性的八卦事業做貢獻,就是專心致誌的吃草莓,死活不看她。


    等了半天沒等到,蘇珂終於忍不住問,“怎麽樣?”


    戚清裝傻,“什麽怎麽樣?”


    蘇珂拿手指頭點她,“你就裝傻吧。”


    戚清嗬嗬幾聲,看上去竟然也真的有幾分傻氣。


    蘇珂讓她逗樂了,噗嗤一聲,又不緊不慢道,“言止那孩子不錯,咱們兩家也算知根知底的……


    話題一轉眼就轉換到這個層麵上去,戚清頓時一陣毛骨悚然,趕緊喊停,“媽,差不多得了啊,我喊他哥的麽!”


    “喊哥就是哥了?”蘇珂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跟她摳字眼,“又不催著你結婚,先處處看看嘛,不然總是獨著,好男人都被挑走了呀。”


    戚清頭大如鬥,“我們也就小時候那點交情,重逢之後才見過幾次麵?你就能上升到談婚論嫁了?再說了,你知道人家有沒有女朋友?”


    蘇珂一怔,如夢方醒,“對啊,我竟然忘了問了!”


    戚清說,“是吧,他都快三十歲了,就算沒結婚沒準都訂婚了,你不要胡思亂想了,萬一讓人家女朋友誤會就壞了。”


    蘇珂唉聲歎氣了許久,還要再說什麽,就見戚清光著腳跑下去,吧唧吧唧衝到書房,她一愣,“清清你做什麽呀?”


    已經看不見背影的戚清大聲回答道,“拿你的護照去給你辦簽證啦!”


    趕緊打發你出去旅遊!


    蘇珂嗔怪了幾句,終究還是甜蜜又無奈的同意了。


    甚至她還興致勃勃的給兩個好姐妹打電話,問她們是否有興趣一同出去。


    結果一個要留在家照顧突然身體不適的婆婆,另一個則已經決定要跟家人出去做團體遊,都沒辦法跟她一起。


    帶幾分悵然的掛了電話,蘇珂忍不住感慨起來,“女人啊,結了婚之後就不是自己的了,唉。”


    戚清聽後見縫插針的洗腦,“對啊,除非是真正的愛情,或者走投無路,不然女人還是自由自在的好!”


    蘇珂忍俊不禁,“好啦好啦,知道你嘴巴厲害,媽又沒強迫你馬上嫁人!”


    戚清把護照交給旅行社相熟的人辦理,最多五天就可以拿下,然後蘇珂跟著旅行團一起飛到新西蘭,之後就自己旅遊,隻要到時候去約定地點跟旅團集合,然後一起飛回來就好。


    她外語好,從年輕時候起就經常獨自出去旅行,經驗豐富,各方麵的流程都熟悉得很,所以戚清並不擔心。


    傍晚的時候,戚清出去澆花,沒多會兒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呦,清清啊,回來了?”


    戚清頭也不抬的笑著回答,“是啊回來趟,路伯伯呃”


    稍一抬頭,路老頭兒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路言止!


    因為是在家裏,所以戚清打扮的很隨意,腳上踩著一雙果凍人字涼托,身上穿的也是藍色的棉布裙子,下擺還有一大塊被水淋濕了,軟趴趴的貼在腿上。


    她的頭發更是沒有紮,就這麽披散著,晚風一吹,效果簡直驚悚。


    路言止似乎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很有趣,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就輕輕地笑了起來。


    戚清有點尷尬,也不能裝沒看見的,索性放開了,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路伯伯,哥,你們回來啦。”


    不然怎麽喊,路言止?路哥?言止?


    打住打住打住!


    哎,真叫出口了,倒也不覺得困難。


    路言止嗯了聲,兩隻眼睛裏滿是笑意,“傍晚了,不要玩水,當心感冒。”


    話音剛落,路老爺子就已經先笑起來,“真是一點兒沒變啊,我記得清清小時候就愛玩水。”


    戚清糾結無比,心道我真不是玩兒水!


    三個人簡單的說了幾句,路家父子回家,戚清也趕緊回去換衣服。


    也就過了不到半小時吧,有人敲門,戚清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透過貓眼一看,套著件灰色t恤的路言止端著個盤子站在外麵,她趕緊開門。


    “哥?”


    路言止手裏端著一隻白瓷碟子,裏麵摞著幾塊粉嫩可愛的蜜豆棗糕。


    他說,“阿姨做的,送給你們嚐一嚐。”


    戚清剛要開口,聽見動靜的蘇珂就已經走過來,一看是路言止,登時就笑的如春花般燦爛,“哎呀小路啊,快進來坐進來坐。”


    蘇珂顯然非常希望他過來串門,熱情無比的問他喝什麽,又去廚房拿了水果。


    路言止很謙和的笑笑,“阿姨不用麻煩了,我等會兒就回去了。”


    蘇珂邊倒果汁邊說,“這麽急做什麽,反正就這麽幾步遠,你也不常回家,多坐會兒麽。”


    戚清也覺得蘇珂熱情的有點嚇人,再加上之前後者剛對沙發上的男紙進行了某種不好啟齒的設想,她難免有些尷尬。


    “媽,你這樣反而弄得人家不自在了。”


    路言止見就她們兩個,問,“叔叔呢?”


    “帶學生實習去了,”蘇珂說,“等會兒在這裏吃飯吧,劉阿姨的手藝可好了。”


    對話進行到這個地步,戚清實在不能放任下去了,隻得再一次開口,“媽,人家路伯伯還在家呢,你這是做什麽呢。”


    路言止笑了起來,主動替蘇珂圓場,“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跟父親過來叨擾,隻希望您不要嫌麻煩。”


    蘇珂馬上說不麻煩,同時越發的覺得這是個好孩子,不能給自己當女婿真是可惜了,遂決定改天一定跟老路打聽下……


    路言止又坐了大約五六分鍾就起身告辭,蘇珂意思著留了下,理所當然的沒留住,又讓戚清去送。


    天知道兩家中間隻隔了一棟房子,滿打滿算也不過百十米,有什麽好送的?


    可蘇珂都這麽說了,路言止竟然也沒堅持說不用,戚清隻好換了鞋,跟他一起出去……


    “送”路言止回家之後,戚清也沒再回去,而是直接去了事務所。


    “哎你不是回家了麽,”埋頭電腦的安琪聞聲抬頭,“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戚清隨手將皮包丟到地上,又胡亂的踢飛鞋子,“我敬業不行啊!”


    安琪的眼珠轉了幾圈,笑的意味深長,“呦呦呦,又被催婚了吧騷年?唉,長女的悲哀啊。”


    “你零距離承受下中年婦女催婚連環炸彈的威力試試?”戚清去冰箱拿了瓶冷飲打開,聞言將瓶蓋丟到她腦袋上,沒好氣道,“小心我揍你哦,對了,葛青的行蹤查的怎麽樣了?”


    “哦,”安琪又敲打幾下鍵盤,仰頭往眼睛裏滴了幾滴護眼液,“我黑進了他家附近的監控係統,正在自動篩選呢,大約還得幾個小時。”


    戚清唔了聲,在房間裏轉了圈,突然長歎一聲,“做女人,難呐!”


    本來她對路言止沒有任何想法,就是覺得童年舊友時隔二十年重逢驚喜非常,記憶中溫和大哥哥的形象重生,人生中真是處處有驚喜什麽的。


    可經過蘇珂這麽三番兩次的攪合之後,弄得她一見路言止就尷尬,再這麽下去,估計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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