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首映禮非常成功,受邀前來看首映禮的,不少是圈子裏有名的編劇演員監製等等,看完首映,好些人都因為電影的結局眼眶泛紅,且沒有人不為楊軒的好演技感到驚訝,畢竟他是第一次演電影,大家都帶著審視挑刺的態度來看,且認為楊軒在裏麵恐怕不過是花瓶而已,但楊軒的演技好得讓人驚歎,甚至無法將電影裏的顧衍同楊軒產生任何聯係,他不隻是把顧衍演活了,而且把電影和人物的深度表達了出來。


    這部電影,不隻是一部動作片,更是一部刻畫人物心理和轉變的藝術電影。


    但楊軒對這部電影駕輕就熟,看完之後,很多人心裏都被電影裏的氛圍所感染,被楊軒帶入了戲,甚至有些難以走出。


    楊軒自己也坐在觀眾席上看,他的旁邊就是高導,高導一邊看電影,一邊還在為他講戲,楊軒認真聽著,不時點頭應和。


    電影放出片尾時,高導對楊軒說:“可惜陳言沒來,這部電影,他花費了太多心力,他也應該來看看的。”


    楊軒說:“以後還有機會。”


    他的目光在電影廳裏掃了一眼,雖然這裏麵坐著很多圈子裏的大人物,但卻沒有陳言,楊軒心裏的失落一定比高導的遺憾要深太多太多。


    高導說:“這部電影主題太深沉了,不太符合市場審美,我們預估票房能到一億就算不錯了,陳言說,即使虧本也沒有關係。我之前說,要是虧本就是砸我的招牌,現在我想,不管這部電影最後票房如何,我都覺得圓滿了,這部電影於我沒有遺憾。”


    楊軒說:“能和高導你合作這部電影,我便覺得沒有遺憾了。”


    高導對他非常喜歡地摟住了他的肩膀,拍了他的肩膀好幾下,“楊軒呀,你不錯,我在這個圈子裏,也有三十多年了,我見過的演員沒有上萬也有上千了,但像你這樣有天分又踏實的,我真沒見幾個,你以後還要繼續保持下去,別被這個圈子的浮華迷了眼失了心。”


    楊軒說:“高導,你對我的肯定,就是我的成就。希望以後高導你還能給我機會,再有機會合作。”


    “一定,一定。”


    曲終人散,楊軒回到家,陳勉見他麵沉如水,今日獲得那麽多承認和讚揚,似乎並沒有讓他有哪怕一點高興,陳勉說:“軒哥,怎麽不見你高興。”


    楊軒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有什麽好高興?!”


    “萬事開頭難,有一個好的開始,便是成功的一半。怎麽就不值得高興了。”陳勉說著,又對他眨了一下眼睛,“不會是因為言哥沒有來,所以不高興?”


    楊軒哪裏會讓他看這種笑話,他道:“好了,接下來工作那麽多,想想接下來的工作吧。”


    說到接下來的工作,陳勉就歎了口氣,道:“軒哥,我們何必接這麽多工作,你知道嗎,今天遇到幾個人,大家都說你的外號叫拚命三郎,說你怎麽做到接那麽多工作的。我說你的保姆車特別舒服,你喜歡在保姆車上睡覺。”


    楊軒說:“你也來揶揄我?現在工作室都指著我發工資獎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陳勉:“……”


    楊軒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給陳言發了微信,不過陳言並沒有回他,再看古嫻,也沒有回他信息。


    楊軒受到那麽多承認和讚揚,也完全沒有辦法高興,正如陳勉所說,隻是因為陳言沒有去。陳言沒有在,楊軒就覺得所有成功都帶不來激動,沒有那個人為他感到高興,他就覺得所有成功都失去了原來的光彩。


    陳言到了三藩市,古嫻讓司機去接了他,陳言沒有去休息倒時差,直接去了醫院。


    陳言之前並沒有接觸過他孩子的代孕母親,事情都是古嫻在經手,在醫院裏,他第一次見到了這個代孕母親,是一位亞裔女人,對方對於必須將這個孩子引產感到抱歉,而且,她的傷心和痛苦不比陳言少。


    雖然她肚子裏的孩子並沒有她的基因,但這種十月懷胎帶來的緣分和牽係,足以讓她產生作為母親對孩子的愛。


    她對著陳言流下了眼淚,不斷說對不起。


    陳言連續二三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心裏又很壓抑,麵容憔悴,不過,他還是很溫和地安慰了這個女人,說:“沒有關係,雖然他無法活下來,但他在您肚子裏的這一些時間,他一定知道您是愛著他的。他雖然去了天堂,但他不會責怪你。作為一個男人,他有義務和責任愛護一位女士,更何況還是愛護他的媽媽,對嗎?所以在他離開之後,您一定要好好愛護自己,開心地活下去,不要辜負他對您的愛。”


    這位女人看著陳言帶著眼淚笑著點了頭,“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男人。”


    孩子已經孕育了二十五周,被引產出來時,已經成形了,陳言要求醫院將他的屍體給了他,並為他辦了一個葬禮。


    三藩市晝夜溫差大,因為下雨溫度就更低了幾度,陳言穿著一身黑衣將孩子的小棺材葬在了墓地,墓碑上寫著中文——“陳憫安,親愛的寶貝,睡吧。”


    陳言在墓地裏坐了很久,雖然有傭人為他撐著傘,但雨水依然潤濕了他的衣服,古嫻看他一直坐在墓地裏不離開,隻得去勸慰他:“陳總,回去吧。你在這裏坐著,生病了,要是孩子知道,他也會心疼你的。”


    陳言抬頭看她,搖了搖頭,說:“他哪裏知道。他根本沒有知覺。他死的時候都沒有知覺。他都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他的眼裏沒有淚水,但哀莫大於心死,他雖然在說話,但古嫻總覺得他沒有發出聲音,他整個人都是無聲的靜默的,就像要和這個雨中的墓地融為一體。


    古嫻看著他,實在沒忍住,眼中的眼淚滴落了下來,她哽咽著說:“陳言呀,你別這樣。你還年輕呢,想要孩子,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道理誰都懂,但即使以後還有孩子,也不是他了。”陳言說著,眼睛靜靜看著一邊的小墓碑。


    古嫻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陳言仰頭看她,“是我和他沒有緣分。我是真的很期待他們來到我的身邊,我很想做爸爸。但我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事,真的,我想也沒想過會遇到這種事。是我以前做好事不夠嗎?”


    古嫻說:“不是的,意外總是會有。再說,您還有一個孩子,不是嗎?”


    “但是死去的不會再複活了。”陳言說著,站起了身來,他彎腰伸手摸了摸麵前的小墓碑,“爸爸先走了,以後還會再來看你。”


    古嫻知道他難受,但看他恢複了理智願意回去了,自然也是高興的。


    陳言在三藩市待著也沒什麽意思,孩子下葬後他就要回國了,回國之前,他又去醫院探望了一次孩子的代孕母親,孩子被引產掉後,她的狀況就好多了,陳言怕她產生抑鬱,便又安慰了她幾句,還私底下給了她一筆錢,希望能夠用於她養病和改善生活。


    而另一個孩子的代孕母親,陳言並沒有去看,古嫻希望另一個孩子可以讓陳言的心情好點,便慫恿他去看一眼,他拒絕了。


    陳言讓古嫻在a國等另一個孩子出世,他便先回國了。


    陳言這幾天完全沒有心思處理事務,而且手機也沒有開機,要不是他讓古嫻聯係了他的特助,讓他的助理為他安排事情,恐怕很多人都會以為他出事了。


    陳言從三藩市直飛了b城,孩子離開,讓他心裏空落落的,他那麽渴望他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他羨慕郭盛華家裏的龍鳳胎,所以他也想要一對孩子。他想到這對孩子會來到他的身邊,甚至連楊軒離開他這件事便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有個孩子卻沒有了,陳言難以接受這件事,他甚至想,也許是因為他心意不誠,他並不是真心愛著這個孩子才期待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隻是希望他們來陪伴他,他有這麽自私的想法,所以孩子才離開了。


    陳言知道自己這樣想隻是因為一時難以接受孩子的離開,所以胡思亂想,說到底,他這樣想,依然是想為自己開脫。


    他到了b城,先去捐了兩千萬給希望工程,又去雍和宮裏祭拜,然後他去找了楊軒。


    要找到楊軒的住處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到楊軒家門口的時候,楊軒還沒有回來,他便站在楊軒的門口等著。


    保鏢陪在旁邊,陳言不說話,他便也不好打攪他。


    這麽站了近兩個小時,連保鏢也受不了了,陳言卻隻是換了個姿勢而已,依然沉默地站在那裏,眼神幽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保鏢不知道陳言的孩子死了,隻知道他心裏難受,最好不要去觸他黴頭,但這樣一直等著也不是個事,他隻得同他說道:“陳總,要不給楊軒打個電話吧,不然他今天不回家,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陳言說:“再等等吧。”


    保鏢知道他不過是借著這件事折磨他自己而已,保鏢跟了他好幾年了,不敢說很清楚陳言的性格,但也不是全然不知道他,陳言這個人看著隨和,其實在不少事情上都挺偏執,特別是感情上,他和楊軒糾纏這麽幾年,真不像是個金主在包養小情,楊軒還沒怎麽樣,陳言卻在一個勁兒地折騰自己。


    但保鏢卻沒法勸他什麽,無論說什麽,不僅沒作用,反而惹陳言生氣,他又何必去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老板呢,所以便也什麽都不說。


    大約十一點左右,楊軒回來了。


    他出了電梯,就看到了站在他家門口的陳言,還有陳言的保鏢。


    陳勉跟在楊軒後麵,楊軒突然停住腳步,讓他刹腳不及,差點撞在楊軒的身上。


    陳勉看到陳言,就又驚又喜,“言哥!你怎麽在這裏等著,怎麽不給我們打個電話。”


    陳言看著楊軒,心裏隻覺得更難受,但麵上卻毫無情緒表露,他微微眯了眼,說:“我剛到而已。”


    他的聲音低啞幹澀,因為沒有表情,又毫無歡喜之意,便顯得不怒自威,讓人心裏打鼓。


    陳勉看著楊軒說:“軒哥,那我把東西放下了就先走,明天早上來接你吧。”


    楊軒點了點頭,他去開了門,對陳言說:“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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