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楊父是典型的山城男人,平時悶著沒多少話說,但很顧家疼老婆和孩子,加上楊父又是數學老師,便也很理智講道理,不會無緣無故爆出火爆脾氣。


    楊軒在這些方麵也遺傳了他的這些特點。


    不過,這不代表他沒有脾氣,要是真發起火來,那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去。


    楊父一路往屋子裏衝時,看到這棟豪華別墅裏各種奢華的擺設,就更是氣得幾乎要眼冒金星。


    他是個正直的人,要是這些光鮮都是兒子靠不光彩的手段獲得的,那麽,他寧願所有這些都不要。


    衝進了他和楊母住的那間客房,這間他住了兩晚的臥室,對於他來說已經很熟悉了,但此時對著這熟悉的一切,依然讓他憋悶和憤怒。


    楊軒也跟進了房間,進去後便反手將房門關上了。


    楊軒說:“爸,你想說什麽?”


    楊父越想越氣,他的兒子,他們從小就給他最好的教育,在楊軒小的時候,兩歲多就開始教他背三字經千字文,教他各種正身立世做人的道理,教他學算術,教他要尊老愛幼,五歲就送他去學鋼琴,那時候他和妻子的所有工資都用在兒子身上,隻盼著他將來能夠成才。


    楊軒在大學的時候,他便想進娛樂圈唱歌,當時他和妻子覺得娛樂圈烏煙瘴氣不是良民待的地方,便強烈反對他這麽做,但楊軒實在喜歡唱歌,而且也的確很有天分,之後他大學畢業了,又有陳言的邀請,他和妻子不斷商量,又非常擔憂,最後卻不過兒子實在喜歡唱歌想要進娛樂圈發展,他們沒有辦法,才同意了他的決定。


    但當時他們就對楊軒說過,不管他在什麽地方,都是做人第一,做事第二,要是人都做不好,那幹脆就不要做這份事了。當時楊軒也答應得好好的,說他不會因為進了娛樂圈就失去做人的底線。


    楊父那時狠狠罵了他一頓,“我們將你教育長大,是希望你成為一個有益於社會的好人,不是讓你看著底線去做人。”


    楊父作為老師,教育起楊軒來一套一套,楊軒全都點頭應是。最後還寫了一份保證書,簽字畫押後,楊父才讓楊軒和陳言簽了合約,這才是幾年前的事,但現在楊軒都在做什麽!


    楊父的怒氣不斷積累,越想越控製不住,他回身看楊軒高高站在那裏,明明做了那麽糟糕的事,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表情淡淡的,他衝過去抬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啪!


    這一聲非常響亮。


    楊軒被打得臉偏到了另一邊,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他從小就聽話懂事,長得又很漂亮,家裏又隻有他一個孩子,即使有時候做錯了事,受體罰也是靠牆站著背書,還從沒有挨過打,楊父這一巴掌,是他有生以來挨的第一巴掌。


    楊軒愣愣看著他爸,楊父指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之前你還說你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想來,我都替你害臊。你想想你都做了什麽!”


    楊軒咬著牙一言不發,他不知道能和他爸說什麽。


    楊父道:“虧我以前還在網上和人爭論,說你絕對不是沒有道德的人。你給我說說,你和那個陳言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說道德,為了成名,你真是連羞恥心都沒有了嗎?和男人……”


    要是陳言是個富婆,楊父氣歸氣,到底能夠稍稍接受,但陳言是個男人,他兒子居然被男人包養?!


    楊軒咽了口口水,他依然站得筆直,嘴唇翕動,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楊父瞪著他道:“你倒是說啊!你自己也知道羞臊嗎?知道沒臉嗎?我們從小怎麽教育你的,你這是連做人的基本骨氣也沒有了呀!成名比你做人的基本道德修養還要重要嗎?你這個樣子,我羞於對人說我有這麽一個兒子。”


    楊軒之前還一直忍著,想要辯解,但他發現自己無從辯解,他眼眶發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楊父在他麵前打著轉地跺腳:“你這個樣子,你這個樣子……”


    楊軒深呼吸了兩下才說道:“爸,你聽過我的歌,你覺得我的歌不值得別人喜歡嗎?”


    楊父低吼道:“那你倒是靠著實力說話,你和那個陳言……哎……我都說不出口……”


    楊軒愧疚地說:“但我現在走到的位置,絕不是靠你想的方式得到的。”


    “那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要是不是的,我剛才看到的又是什麽,網上那些人說的又是什麽,若要人尊重你,你起碼要自尊吧,你這是連自尊都不要了嗎?”楊父說著說著,就難過得也紅了眼眶,“你說我和你媽回去了怎麽做人,以後別人戳著我們的脊梁骨罵你,我真是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法說了啊!你這樣,真是白生了你!”


    “爸!”楊軒既愧疚又痛苦,“我和他,最開始我的確貪戀過他帶給我的好處,我那時候也是沒有辦法……”


    楊父瞪著他,目眥欲裂,不斷搖頭:“你這樣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滾燙的淚珠從楊父的眼眶中滾落,一滴滴落在實木地板上,剛打蠟不久的實木地板光可鑒人,楊父抬手擦著眼淚,看到這個奢華的房間,就更是難以遏製心中的悲痛和失望。


    他說:“我之前就對你說過,你要進這個圈子,更要不能沒了做人的道德和尊嚴。但你都在做什麽?”


    雖然他一天天長大長高,已經比父親高了這麽多,但父親的高大形象從沒有在楊軒的心裏減弱過,他一直是一個非常堅韌的人,至少楊軒從沒有見過他流眼淚,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家裏也遇到過那麽多艱難的事情,但從沒有見父親被打倒到甚至要流眼淚。


    楊軒心痛難忍,他噗通一聲跪在了楊父的麵前,“我以後會好好做人做事,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楊父看著他,“你已經長大了,你想想你現在多少歲了,我在你這個年紀,你已經兩歲多了,我要給你樹立一個好的榜樣,但你現在這樣,你覺得你可以給一個孩子樹立榜樣嗎?”


    楊軒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楊父道:“你起來吧,你跪在我麵前根本沒有作用,你以前也寫過保證書,你做到了嗎?你根本沒有。我已經無法管教你了,你隻能自己管教你自己,約束你自己。我不會再來看你,也不會再花你一分錢,那太髒了!”


    楊父說完,就去收拾行李箱去了,楊軒跪在那裏愣愣看著他,他說不出任何為自己辯解或者求情的話。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說那些虛言的人,再說,父親說的也沒什麽不對。


    楊軒想,除了自己做一個讓他看得起的人,還有什麽可以安慰他勸住他。


    楊父很快就把東西收拾好了,畢竟他和妻子被接來時也沒有帶多少東西,陳言為他們買的那些,當然是不會要了。


    他提著箱子就去打開了房門,而楊軒依然跪在那裏一動沒動。


    楊母在樓下看丈夫和兒子上樓了一直不下來,想到楊父進屋時黑沉的臉色,楊母心裏就惴惴的。她和楊父在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對楊父的脾氣很清楚。


    他雖然總是不大苟言笑,為人又總是太過正直嚴肅,但他脾氣是很好的,很少真正發火,黑臉的時候自然也很少,她實在不知道楊父本來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了。


    她看了看陳言,就說:“我上去看看這父子倆。”


    陳言這人為人處世看著非常正經靠譜,但他這人出生權貴之家,骨子裏其實很有一股什麽事都不是事兒的漫不經心。所以他當初理解不了自己父母不接受自己是同性戀這回事,他認為同性戀又怎麽了,他想怎麽選擇就怎麽選擇,關別人屁事,他父母居然因為這事罵他打他說沒生過他這個兒子,他便氣得這麽多年都不願意回家去服軟,所以他也不會理解楊軒父親看到兩人親密在一起之後的反應。在他心裏,這應該不算涉及嚴重問題的事情。


    他陪著楊母上了樓,邊走還邊說:“楊軒這部戲過幾天應該就能殺青了,距離春節結束還有幾天,蔚姐你們也還在放假,正好可以出趟遠門旅行,你和伯父的護照辦好了嗎,我可以讓人去辦簽證。”


    楊母笑著說:“護照是辦好的,隻是簽證能下來這麽快嗎?”


    “我可以讓人想辦法。”陳言說。


    楊母抬手正要敲門,門就打開了,楊父提著一個箱子開了門,他一眼看到了妻子,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我們回去了!”


    楊母完全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但她的視線越過楊父看到了跪在房間裏的兒子。


    她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出什麽事了!”


    陳言也看到了房間裏跪著的楊軒,他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楊父,說:“伯父,今天才大年初一,怎麽就要走!”


    楊父並不理他,拽上老婆就要走。


    楊母看了他又去看兒子,“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法說,你跟著我走就是了。”楊父不由分說把老婆往樓梯口拉。


    兒子為了上位而自願被一個男人包養這種事,楊父怎麽說得出口,不僅說不出口,隻要想到這件事,他就感覺自己陷入了汙泥潭裏,這簡直要讓他窒息,他這一輩子,一直行得端做得正,沒想到卻養出這麽一個兒子。


    他看也不想看陳言,雖然陳言就是那個包養了他兒子的人,但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主要的錯誤,他覺得肯定是在他兒子身上,為了成名居然連做人的底線和尊嚴都不要了,真是丟人啊,丟人!


    楊父不怪罪陳言,但他實在不想看他哪怕一眼。


    陳言想過去勸住楊父,但是看了看楊軒,他還是先進屋看了跪在那裏的楊軒。


    他走近了,蹲下身想拉他起身的時候,才看到楊軒臉上的巴掌印。


    楊軒是皮膚比較白的人,天生白,即使曬太陽稍稍能曬黑,過幾天就又白回來了,就因為白,他臉上身上也容易留下痕跡,現在這個紅巴掌印就非常顯眼。


    陳言說:“起來吧,我們去把你爸媽勸回來。”


    楊軒推開了他的手,“讓他們走。”


    陳言一愣,“不要賭氣,他們是你爸媽,怎麽能讓他們走。”


    楊軒抬起了頭來看他,用很理智平靜的語氣說:“我不是賭氣,我是說真的。我現在這樣,讓他們留下來,隻是讓他們生氣難堪。再說,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你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他們住在這裏,我爸肯定覺得這是在打他的臉。我沒有這麽殘忍,讓他們在這裏忍受這種侮辱。”


    陳言驚訝地看著他,“你到底在說些什麽?什麽侮辱,怎麽就是侮辱了。”


    “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楊軒說。


    陳言道:“你這完全是鑽牛角尖,自尊心太過,就是自卑了。”


    “與你無關!”楊軒說。


    他站起了身來,拿手機給陳勉打電話,陳言皺眉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對著楊軒,經常就有這些問題。


    楊軒讓陳勉給他父母打電話,問他們之後要去哪裏,如果要回去,就幫他們定機票。


    陳言聽著楊軒的電話內容,對這對父子的脾氣簡直無語,而且覺得難以置信。


    陳言看他掛了電話後,便說:“要是真要送他們回去,我讓司機開車送他們去機場。”


    楊軒說:“不用了,他們不會坐。”


    陳言擰著眉頭瞪著他,“你看看你這是什麽態度,我這是好心辦了壞事?”


    楊軒看著他,沒有接他這話,突然說:“陳言,不管我們之前是什麽關係,我們就此分開,行嗎?”


    “啊?”陳言因他這話懵掉了,雖然楊軒以前從沒有承認過兩人之間的戀愛關係,而且總是抵觸兩人之間的關係,但他至少從沒有說過分開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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