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你們有信仰嗎?”林文藻在台上問。


    “有啊。”一個女生笑嘻嘻的說,“我信考神。”


    “那我信春哥。”


    “我信財神馬雲……”


    課堂上的氣氛很輕鬆,林文藻笑著說:“不止這些吧?你們打遊戲嗎?那應該還有信仰魔獸的,信仰多塔的,信仰劍三的……”


    一個男生一捶胸:“近戰不出狂戰斧,不如回家種紅薯。”


    一個女生幽幽一歎:“一筐馬草就嫁人。”


    旁邊馬上有人回應,你哪區的,你哪服的,妹子我三筐馬草迎娶你。


    “所以信仰離我們其實不遠。”林文藻等眾人的笑聲稍微平息一些,才開口說,“信仰並不單單指宗教信仰,信仰某種主張,信仰某種生活方式,信仰某件東西,信仰某個人,其實都是信仰。”


    一個學生舉手:“我覺得這不是信仰,而是愛好。”


    “也可以這麽說。”林文藻說,“信仰的誕生是多方麵的,在古代的時候,人們因為對自然的恐懼產生了圖騰崇拜,但在現代,信仰的誕生很多時候並不那麽嚴肅,就像你們剛剛說的,信仰考神,春哥,馬雲,多塔……信仰的誕生有時候是因為考試的壓力,有時候是源自愛好,還有時候僅僅是因為寢室的人都信了,所以你不好不信。”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從學生臉上,從卷卷臉上劃過。


    “所以在座的每個人,其實都有信仰。”林文藻緩緩笑道,“我們暫時不去評估誰的信仰好,誰的信仰壞,因為這就跟佛教道教伊斯蘭教一樣,你信它,它就是好的,你不信它,它怎麽都是不可信的。我隻想說,有信仰是件好事,至少會讓你不再孤獨……”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卷卷楞了一下神。


    靠她居然把這節課聽完了?


    這人有毒啊!


    回去的路上,卷卷覺得隻能用十二個字來形容自己的精神狀態——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做了什麽?


    她聽完了整個講座,感覺自己好像懂了許多,但仔細想想什麽都沒懂,整堂講座最後就留給她一個印象——有信仰不是一件壞事。


    卷卷打了個激靈,回到旅館以後,把員工跪拜老板的視頻翻出來看了十遍,然後覺得自己好多了,無產階級信仰更加堅定了,精神抖擻能幹活了。


    夜裏,她將洗好的照片放在枕頭下麵。


    幾乎是剛剛穿進對方的身體裏,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她說:“林大師,時間到了,請起來。”


    卷卷緩緩睜開眼,看見一個穿黑色女式西裝的高挑女人站在旁邊,她很瘦很美,外表看來就像雜誌上那些為了身材,常年保持饑餓狀態的模特,黑色長發在腦後梳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一絲不苟,精明能幹,


    她看起來對這個房間很熟悉,把卷卷叫醒以後,就徑自走到衣櫃邊上,拉開衣櫃的門,從裏麵挑選出一件西裝外套,以及配套的領帶,然後走回來,將外套披在卷卷身上,又手腳麻利的給她打領帶。


    卷卷環顧了一下四周,問:“沈綠瓷呢?”


    打領帶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西裝女人平靜的對她說:“我有一件事要向您匯報。”


    事情還沒辦完,卷卷不想表現得跟正主差距太大,於是問:“什麽事?”


    “我剛剛得到一個可靠消息。”西裝女人係好領帶,由下至上的看著卷卷,“沈綠瓷有可能是詐騙團夥的一員。”


    卷卷的身體頓時僵硬了一下。


    過了一會,她才盯著對方道:“有證據嗎?”


    “幾個月前在本市度假村出了一起情侶綁架案。”西裝女人仰視他,情真意切,“有人拍到了她跟她男朋友的照片,那個男人……”


    “叫薩丁,一個國際詐騙犯對不對?”卷卷笑著俯視她。


    西裝女人抿著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才好。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卷卷拍了拍她的肩膀,為了替沈綠瓷暫時壓下這件事,她的手指緊了緊對方的肩膀,用一種近似警告的語氣道,“立刻忘記這件事,不許聲張。”


    西裝女人蹙了一下眉,看起來想對她說些什麽,但房門被人敲了敲,一個熟悉的女聲在外頭響起:“客人都已經來齊了,林先生,可以下來了嗎?”


    卷卷聽見這個聲音,眼前一亮:“來了來了!”


    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西裝女人站在她身後,表情又變了變。


    卷卷完全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她急匆匆的拉開房門,沈綠瓷俏麗在門口,身上穿著一件白色旗袍,上麵荷葉層疊,青翠欲滴,越發襯得她清麗脫俗,宛若清水芙蓉。


    沈綠瓷被卷卷的熱情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越發冷淡起來,可她長得好看,哪怕是冷言冷語也別有一番風味。


    “讓客人久等可不好。”她側開身子,淡淡道,“林先生,請。”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卷卷決定先下去把客人打發走,然後再跟沈綠瓷促膝長談。


    但等她下了樓,才發現人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因為來的不是一個客人,而是一群客人!


    都睡覺的點了,林文藻家裏居然開起了沙龍,一樓到處是人,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卷卷在裏麵看到了幾個明星,在別的地方,這幾個明星一出現,那就有一堆腦殘粉跪舔,但在這裏,他們卻在跪舔其他幾個人。


    那些人看明星的眼神,跟看寵物市場的小貓小狗沒區別,但是一抬頭,看見從樓上下來的卷卷,立刻換上另外一副神色,直接端著高腳杯迎了上來:“林大師,歡迎回國啊!”


    卷卷笑容僵硬的伸出手,不斷握住伸過來的手,搖一搖,再換下一隻。


    恍惚之間,簡直覺得自己在參加明星握手會,對麵全部是自己的腦殘粉。


    但也有人不是那麽熱情。


    一個年輕人握著她的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她一番,笑著說:“聽說你在外國開了個診所?是賣什麽的?老年人保健產品嗎?”


    “小健。”他身邊的老婦人喊了他一句,然後滿臉歉意的對卷卷說,“不好意思,林大師,年輕人就是這麽毛躁不懂事。”


    “沒事,沒事。”卷卷毫不在意的笑道,她怎麽會在意這些呢?她跟對方的想法差不多啊,這個林大師該不會是借保健產品成神的吧?


    “不過我相信,看到您的本事以後,他很快就會改變看法的。”老婦人笑著說。


    “是啊是啊。”年輕人也在一旁起哄,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對卷卷說,“我總聽媽媽說您多麽多麽厲害,但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啊,林大師,您是不是給我秀兩手?”


    他儼然將卷卷當成一江湖騙子,惹得老婦人拿胳膊肘輕輕撞了他兩下。


    卷卷哪有什麽雜技能耍給他看,正打算笑而不語應付過去,身後卻傳來西裝女人的聲音:“林大師,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什麽東西?


    卷卷一臉茫然的轉過頭,隻見幾個人提著一隻巨大的油鍋上來……想幹嘛?刷火鍋?


    “林大師,讓他們見識一下吧。”西裝女人走到卷卷身邊,輕聲對她說。


    卷卷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壓低聲音問對方:“表演什麽?”


    “當然是您的氣功。”西裝女人說,“將氣功凝在體表,便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合著真讓她玩雜技啊?


    “哈!”年輕人直接嘲笑出聲,“你當我傻啊,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玩這種把戲,不就是油裏麵加點醋嗎?醋的沸點比油低,所以看起來是油鍋,其實裏麵沸騰的隻有醋……不信?我煎個蛋。”


    一樓的桌子上麵擺放了不少食物和酒水,供沙龍中的客人取用,其中有道菜裏麵用了生雞蛋做擺設,雞蛋上麵用水彩繪了精美的圖案,年輕人快步取了個彩繪雞蛋回來,將蛋在桌子角上一磕,然後將金黃的蛋液打進油鍋裏。


    滋滋滋……


    一個荷包蛋煎好了。


    看到這個場麵,年輕人驚了,卷卷也驚了,身邊的西裝女人對她笑道:“林大師,輪到你了。”


    可她的手不會比一個雞蛋堅持的更久啊!


    “您還在等什麽?”看卷卷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西裝女人催促道,“大家都在等著呢。”


    ……一個荷包蛋不夠吃,還要加一隻紅燒爪子嗎?


    卷卷真是騎虎難下,四麵八方圍了一群人過來,每個人都拿篤定的眼神看著她,覺得她真能水火不侵,卷卷轉頭看了一眼沈綠瓷,沈綠瓷也轉頭看著她,猶豫一下,朝她輕輕點點頭。


    卷卷收回目光,心想:“我要相信林文藻,相信江湖騙子的技術,鍋裏沒有放醋,也許我手上塗了呢?”


    一邊想,她一邊將手伸進油鍋裏。


    滋滋滋……


    又熟了。


    “啊啊啊啊啊啊!”卷卷舉著一隻半熟不熟的手跳起來,慘叫道,“水!給我水!”


    大廳裏的人嚇得驚叫連連,有些人回過神來,開始四處找水。


    “水來了!水來了!”沈綠瓷抱著一個圓形的小金魚缸衝過來,西裝女人看見了,剛要開口阻止,但卷卷已經提前一步衝過去,把手插進魚缸裏。


    “……別啊!”西裝女人哀嚎道,“裏麵是食人魚啊!”


    卷卷:“……啊啊啊啊!”


    雞飛狗跳的沙龍提前結束了。


    卷卷虛脫一樣,躺在床上,身邊幾個醫生,正在用鉗子鉗開食人魚的牙齒。


    西裝女人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一首焦躁煩亂的曲子,等醫生一走,她就直接爆發了。


    “如果您隻是沉迷美色也就算了。”她冷冷道,“您怎麽能鬧出這麽大的笑話來?知道外麵的人是怎麽說您的嗎?”


    “說我破了童子功法力全失了嗎?”卷卷隨口開了個玩笑。


    西裝女人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看起來在壓抑憤怒。


    卷卷忍不住打量著她。林文藻在課堂上風趣幽默,導致她以為他私底下也是這樣的人,但看起來事情並非如此?至少這個女人就完全無法接受她的玩笑話。


    又也許是她的玩笑開得太不合時宜?畢竟現在的情況已經可以看做一次企業危機了……


    就在卷卷胡思亂想的時候,西裝女人睜開眼睛,冰冷的注視著她。


    “我再問您一次。”她一字一句的說,“您真的不打算處理沈綠瓷嗎?”


    “……這件事是我的失誤,關她什麽事?”卷卷反問。


    “自打您請了她當生活助理以後,出了多少意外,要我一一跟您說明嗎?”西裝女人冷冷道,“特別是今天這次……簡直讓我懷疑,她不是為了您的錢來的,而是為了您的命而來的。”


    “這不可能。”卷卷搖頭,自然而然的為沈綠瓷辯解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西裝女人緊緊盯了她一會,然後走近她,緩緩將被子給她蓋好,完了以後,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希望她不是那樣的人吧。”西裝女人直起身,留戀的看了卷卷一眼,目光有些酸楚,“晚安。”


    她按掉房間裏的燈,然後走出房間。


    卷卷摸了摸嘴唇,唉聲歎氣了一會,剛要從被子裏出來,找沈綠瓷促膝長談,但是一股濃重的睡意向她襲來,她好不容易撐起半邊身體,又重新倒了回去。


    “醫生在藥裏放了催眠藥物嗎?”卷卷一邊想,一邊閉上眼睛。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人已經回到了旅館內。


    “真倒黴。”卷卷捶了一下床,然後無可奈何的翻了個身繼續睡,打算養足精神,明天晚上再接再厲。


    但她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第二天的頭條新聞,林文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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