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巧啊。”小刀走過來,嘴裏說著誰都不信的鬼話,“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玩吧。”


    卷卷看向沈綠瓷,沈綠瓷則看向對麵的薩丁。


    薩丁的麵孔依然那麽英俊,但看在她眼裏,隻有麵目可憎四個字能形容。


    因為她知道,薩丁這個人是很忙的,他忙著享樂,忙著賺錢,忙著取悅自己,他不可能無端端出現在遊樂場裏,這裏又沒有他的獵物。


    沈綠瓷看向小刀——這裏隻有他。


    “……好吧。”沈綠瓷麵無表情的說,“那就一起吧。”


    小刀瞥向她,目光裏閃過一絲讚許。


    沈綠瓷感到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薩丁出現在這裏,能夠說明太多問題。


    比如說,小刀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不是已經透過他……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她做過的事了?


    其實他們知不知道,他們唾不唾棄她,沈綠瓷一點也不在乎,但她在乎卷卷,在乎卷卷心裏的看法。


    所以她接受了四人約會,接受了小刀硬塞她手裏的薩丁。


    之後旋轉木馬,過山車,鬼屋……沈綠瓷全程生無可戀臉。


    卷卷看出她有點不對勁,這個不對勁似乎是從薩丁出現開始的,她扯了扯身邊的小刀,壓低聲音,有些不滿的說:“你怎麽把那貨給叫出來了?就算是要四人約會,你身邊就沒有更好的人選嗎?”


    小刀伸手按住一個工作人員扮成的鬼,把他哪爬出來的塞回哪去,右手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然後讓她看屏幕。


    他剛剛發了條新微博:“兩女一男,四人約會三缺一,幫女友的閨蜜征集一日男友。”


    然後附了張沈綠瓷的背影圖。


    評論區立刻炸開鍋!


    網絡遊俠:“刀哥!你是我親哥!”


    圖樣圖森破:“把閨蜜給我,別說讓我叫哥了,讓我叫你爸爸都行!”


    武器磚家:“可憐可憐兄弟我吧,單身三十年,我的女友一直是我的右手!”


    “都是我朋友。”小刀看著卷卷說,“選一個吧。”


    “……”好汙!卷卷覺得自己眼睛裏被糊了一層黑泥,她怎麽能把綠綠交給這麽一群饑渴難耐的東西?


    相比之下,還是薩丁安全點。


    她抬眼看向前方,正好看見沈綠瓷站在薩丁身後,趁著他不注意,伸手在他背上一推,把他推進了鬼屋裏的血池地獄裏。


    “啊啊啊啊!”薩丁居然很怕鬼,血池並不是真的血池,一個深坑裏飄著許多骷髏頭,骷髏頭都是塑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淘寶批發來的東西,但配上池子底下的紅光,還有回蕩在四周的可怕音效……就把薩丁嚇得臉色發白大呼小叫,在血池裏拚命掙紮,結果越掙紮越爬不出去,於是朝沈綠瓷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快,快拉我一把!”


    沈綠瓷靜靜站在血池邊上,看著他的慘狀,唇角向上一勾,露出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的微笑。


    卷卷本來還擔心沈綠瓷被薩丁騙走,現在她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他們兩個果然隻是純潔的上下屬關係。


    又或者是……過去的上下屬關係?


    卷卷走到沈綠瓷身邊,眼睛看著池子裏的薩丁,試探的問道:“哦……我想起來了,這個不是上次情侶度假村綁架案裏,跟你一起被綁架的人嗎?”


    沈綠瓷心頭一跳。


    “感覺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也沒聽你提起過他。”卷卷轉頭看著她,“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


    世界上的職業有很多,詐騙犯這個職業一點也不適合沈綠瓷,身為朋友,她希望她能選擇更有價值,更加光明正大的職業。


    “嗯……”沈綠瓷的神色有些恍惚,“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一點也不喜歡騙人,但卻不得不欺騙卷卷。在卷卷看來,她或許隻是度假村綁架案裏的一個受害者吧,但她心裏知道,她不是。情侶度假村就算不發生綁架案,也會發生詐騙案,歸根究底,她跟那個綁架犯沒有區別,都是犯罪者。


    “分手了就好。”卷卷意有所指,她指著眼眶已經濕潤了的薩丁說,“我覺得這貨配不上你,你可以選一個更好的對象。”


    雖然曾經跟詐騙犯合作過,但好在她迷途知返,沒有犯下太大的錯誤,不像薩丁已經一頭在詐騙犯的路上走到黑了……卷卷覺得沈綠瓷完全可以重新來過,離開薩丁之後,她可以有新的上司,新的圈子,新的朋友。


    沈綠瓷沉默片刻,對卷卷笑道:“如果我繼續跟這個爛人交往,你會嫌棄我嗎,跟我斷絕關係嗎?”


    卷卷愣了愣,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滿臉為難的對她說:“如果我把他打包送去南極喂企鵝,你會埋怨我,跟我斷絕關係嗎?”


    沈綠瓷哈哈一笑,伸手抱住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語氣輕鬆的對她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早就跟這個爛人分道揚鑣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不用擔心我。”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每天膩在一起也不嫌煩的閨蜜,是危難之中保護我的姐姐,是海上的燈塔,光芒萬丈刺穿霧靄,我是一條孤獨漂泊的小船,在冰冷的夜裏,在磅礴的大雨裏,拚命朝你前進,奢望著自己能夠突破重重黑暗,駛向光明……可船太沉了,我回過頭,發現不是船太沉,而是船後拖著的過去太沉。


    我的過去,正拉著我下沉,讓我無法走向未來,讓我無法走向你。


    “沈綠瓷!”身旁傳來薩丁的怒聲。


    沈綠瓷轉頭,看見薩丁終於從血池裏爬了出來,他一隻腳跨出血池,一隻腳還埋在骷髏堆裏,於是微微一笑,趁他還沒站穩,伸手一推,把他又推了回去。


    鬼屋裏實在太暗了,她的笑容又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所以沒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目光,裏麵充滿多大的厭惡多大的恐懼多大的痛苦,她看著薩丁,倒下去的是他,他的麵孔卻赫然是她自己。


    “我們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回身拉住卷卷的胳膊。


    薩丁整個人埋在血池骷髏堆裏,剛好一隻骷髏正好掉他懷裏,黑洞洞的眼眶看著他,他雙手抓住骷髏頭,毫無形象的大叫道:“啊啊啊啊啊!!”


    小刀路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搖搖頭,伸手拉了他一把。


    接下來的路,薩丁幾乎是抱著小刀的腿走完的,從鬼屋裏出來之後,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了,四人先是找地方坐下吃了頓飯,飯後,沈綠瓷指著遠處流光四溢的摩天輪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不知道該說他們幸運還是不幸,剛剛買好摩天輪的票,就開始下雨了。


    “我們趕緊進去吧。”卷卷提議道。


    她本來想跟沈綠瓷一組的,但是沈綠瓷卻率先一步,走到薩丁身邊,然後轉頭對卷卷笑道:“我跟他一組。”


    卷卷愣了愣,本來想說些什麽,但是雨開始變大了,摩天輪也快要開啟了,於是隻好說:“那好吧。”


    她跟小刀一起進了摩天輪,沈綠瓷和薩丁落在他們身後,在下一個座艙到來時,沈綠瓷率先一步走進去,回頭對還站在原地的薩丁說,“進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薩丁剛從骷髏堆裏爬出來,現在有點小情緒,直到沈綠瓷伸手拉他,他才嘖了一聲,跟著她走進座艙。


    摩天輪開始緩緩走動,像一個掛在天空的緩慢時鍾。


    沈綠瓷跟薩丁麵對麵坐一起,光從側麵來看,兩個人都在熠熠生輝,簡直像神話傳說中走下來的日神和月神,美麗的令人窒息。


    但沈綠瓷看著他的目光裏隻有冷漠和厭惡,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問:“給你多少錢,你才不會再來煩我?”


    “他們兩個在聊什麽?”另一個座艙內,卷卷側著臉,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麵。


    “在談分手費的事吧。”小刀回答,“怎麽?我說錯了嗎?像薩丁那種人,沾上容易甩掉難,特別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想要走,肯定是要被他咬下一塊肉的。”


    卷卷轉過頭來,對他說:“你不能幫忙說句好話嗎?”


    四人約會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薩丁很給小刀麵子,甚至可以說很聽小刀的話。


    可是小刀卻搖搖頭,對她淡淡說道:“我能要求他做一些事,但不能要求他做所有事。他們兩個的問題,隻能他們兩個自己解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卷卷哦了一聲,有些失望的垂下頭。


    “他們有話要說,我也有話要問你。”小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墨鏡早就已經摘下來了,露出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盯著她問,“你認識林馥嗎?”


    這個名字簡直像是冬夜裏的驚雷,劃過卷卷的心口。


    她看著他,覺得黑夜在四周綻放,充滿陰暗的,危險的氣息……


    “花錢請我調查你的人。”小刀平靜的對她說,“就是他。”


    卷卷喉頭滾動一下,不知不覺咽下一口口水。


    “不過現在我已經辭職不幹了。”小刀的手從她的下巴,緩緩移到她的臉頰上,麵孔冷酷的像冰,眼睛裏卻燃燒著火焰,“預付款和違約金都已經打給他了。”


    說完,他淺淺一笑。


    “這真是個虧本買賣……”他一邊笑,一邊煞有其事的抱怨道,“我失去了一大筆錢,失去了我在客戶當中的信譽度,而且還在不斷失去……”


    卷卷遲疑片刻,眼珠子四下張望一下,覺得沒人會注意到他們,於是將臉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這個吻又快又輕,就像花瓣吹過臉頰,忽來忽去,讓人來不及品嚐,隻能回味餘韻。


    卷卷坐回去之後,轉頭看著窗外,居高臨下的欣賞遊樂園內的璀璨燈光,那光芒照在她臉上,又或者她本人就在發光。


    “也不是什麽都沒得到吧?”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了小刀一眼。


    小刀輕輕撫摸唇角,撫摸剛剛被她吻過的位置。


    遊樂園那麽美麗,他卻隻看著發光的她。


    看著她,心中的諸多不滿,忽然間就煙消雲散了,他等待那麽久,付出那麽多,就是為了這個吻……


    “你說得對。”小刀笑了起來,他伸出右手,按在卷卷身後的玻璃上,在她轉過臉來的那一刻,湊過唇去吻住她,不是以前那種又狂野又貪婪,充滿掠奪性的吻,而是更加溫柔,更加珍惜的吻。


    一吻結束,兩人慢慢睜開眼睛,眼睛裏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告訴我。”小刀對她說,“你跟林馥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


    卷卷眨了眨眼睛,裏麵閃過一絲猶豫。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林馥這個人是防不住的。”小刀滿臉嚴肅道,“林馥雖然人在精神病院裏,但他還有個有錢有閑的舅舅,他這個舅舅沒有小孩,一直把他當兒子,他住院的錢還有請我的錢,都是從他舅舅那劃撥的。另外,他爸在國外,據說搞出了一項很厲害的發明,現在正四處被人拉攏,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裏,他的話會非常有分量。”


    將林馥的背景簡單跟卷卷說了一遍之後,小刀語重心長道:“防不住,就隻能想辦法和解……”


    “我沒辦法跟他和解。”卷卷冷冷道。


    “為什麽?”小刀問。


    卷卷垂下頭,似乎在回憶過去,似乎在斟酌言辭。


    摩天輪緩緩轉動,小刀靜靜的等著她。


    她終於抬起頭。


    “三年前,林馥被綁架的時候,我穿進了他身體裏。”卷卷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後來……我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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