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潼對於溟湮站在這裏並不吃驚,過去的很多年,他都是這樣,一個龍站在虛空中,看著太玄山的積雪。每當尋不到師尊的時候,來這裏找準沒錯。


    莫天寥卻是看得頭皮一緊。


    濃重的血煞之氣自山間的洞口中傳來,那是短時間死了很多人造成的,就如當年的十殺穀一樣。而溟湮就這麽麵無表情地站在這裏,似乎沒有看到一般。


    “玄鑒可有眉目了?”山頂下起了雪,溟湮沒有回頭看他們,看著那由白轉紅的雪花微微勾起了唇角。


    “遇到了些阻滯,”莫天寥攬著清潼慢慢靠近,眯起眼睛看溟湮,“太玄密藏,是你開啟的嗎?”


    清潼一愣,轉頭看向莫天寥。


    莫天寥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稍安勿躁。


    “何以見得?”溟湮似乎心情不錯,說話的語氣比平日溫和一些,也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問題,似乎突然有了閑聊的興致。


    “太玄密藏千年一開,但時間並不一定,此次開啟,沃雲宗的困局瞬間瓦解,而師尊在一開始就提醒我,專心煉器,不要管這些。”莫天寥緊緊盯著溟湮,對於死多少人他倒是不在意,畢竟任何秘境尋寶都會死一大半人,隻是他必須弄明白溟湮的目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溟湮所為,那麽溟湮明顯是在做一個很大的局,甚至他和清潼,都被圈在這個局裏。煉製玄鑒,一開始溟湮就說的含糊,他莫天寥不在意做什麽缺德事,但不喜歡被人利用,更重要的時候,他要保證清潼不受傷害。


    “不錯,”出乎意料的,溟湮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一翻手掏出了一個泛黃的玉簡,“一千年前,我也曾托人煉製玄鑒,隻可惜失敗了,這是那人的手劄,或許對你有用。”


    莫天寥看了看,緩緩伸手接過來,看著溟湮的眼神卻帶著防備。


    “嗡——”突然,山間傳出一陣轟鳴,似是開啟了什麽大陣的聲音。


    溟湮心情似乎更好了,抬腳就要往山中走:“你們也過來看看吧。”


    莫天寥有些猶豫,老實說,如果溟湮不是清潼的師尊,他還真的一點都不能信任他。畢竟,這麽多年,溟湮的手腕擺在那裏,他可不是什麽心地善良之輩。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溟湮又不肯明說……


    “師尊不會害我們的。”清潼看著他,緩緩說道。


    莫天寥抬頭,對上那雙淺色琉璃目,微微勾唇,他的貓已經不用他說話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要去看看嗎?”


    清潼點點頭,清冷的眸子裏沒有任何的擔心。


    “那你知道裏麵是什麽嗎?”莫天寥見他這麽篤定,料想清潼或許知道什麽。


    “不知道。”清潼幹脆地說道。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看看溟湮即將消失的背影,歎了口氣,拉著清潼追了上去。無論是什麽,總得看個究竟。


    山洞位於太玄山主峰的峭壁上,先前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濃重的血煞之氣讓莫天寥都忍不住皺眉,示意清潼變成貓仔躲起來。


    清潼也不多說,直接變成小毛球鑽到他衣襟裏。個子小,承受的血煞就會少一些。


    莫天寥在周身加了十幾個防禦結界,這才靠近那山洞,洞口開得並不整齊,不像是開鑿出來的洞府,倒像是被什麽力量炸開的。


    洞中昏暗,莫天寥隨手彈出幾個照明的小法器,瞬間將長長的甬道映亮,頓時唬了一跳。


    在映亮山洞的一瞬間,山壁上無數的眼睛同時被照亮,齊齊地盯過來,懷裏的小貓頓時抓緊了他的衣裳。


    “蚩尤蟲……”莫天寥拍了拍懷裏的毛球,示意他鑽進去別看。傳聞當年天地斬殺蚩尤,鮮血染紅了整座山,由於濃重的血煞之氣,便在山陰處生出一種惡蟲。因為這種蟲是蚩尤的血滋養成的,便被稱為蚩尤蟲。


    蚩尤蟲眼大如銅鈴,渾身上下除了這一隻眼睛,就還剩下一個吸盤,這吸盤平日能讓它附在山壁上,遇到活物,就會瘋狂地撲上去,將鮮血吸幹,即便是修士也難以抵擋。


    眼下,這些蟲子都安安靜靜地趴著,似乎是吃飽了,但莫天寥不敢大意。禦氣於腳下,在洞中飄著走,不出一點聲響。一路上,可以看到許多被吸幹的屍體,以及散落的衣衫、法器。飄到甬道盡頭,眼前出現了無數的岔路,各個漆黑幽深。溟湮就站在岔路前那一片開闊的空地等著他們。


    “啊——”


    “小心!”


    “哇!看我找到了什麽!”


    嘈雜的聲音從不同的岔路中傳來,似乎有的是寶藏,有的是危險,人顯然沒有死絕。溟湮腳下的空地上,繪著一個十分繁複的大陣,鮮紅色的印記忽明忽暗。


    “這個陣需要無數的鮮血才能開啟,一旦開啟,便有取之不盡的寶藏。”溟湮的神情很是漠然,轉身走向其中一個岔道。


    這個岔道,便是叫聲最淒厲的一個。


    莫天寥又在周身加了一道防蟲的結界,並將儲物鐲中的防禦法器拿出來許多掛在身上,最主要的是給懷裏的貓仔也套上幾個,以防萬一。


    剛剛踏入岔道,眼前的景象倏然一變,不再是方才的漆黑陰暗,此處陽光明媚,別有洞天。一道石門立在不遠處,上書兩個大字“玄牝”。


    那石門高十丈,寬十丈,泛著蒙蒙青光,看起來不甚真實,仿佛浸在海底,玄牝二字如同海底水晶宮的門匾,泛著幽藍。


    “煆天!”前麵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仔細瞧去,竟然是流茫和流碧,兩人手持靈器,眼神不善地看著他。


    “真是冤家路窄!”流茫咬牙道,說著就將手中的靈器朝他揮了過來。


    莫天寥抬手用太始擋住那靈劍,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緩緩合上眼。抬手,將太始化作長弓,用神識感知方向,卻是一片混亂,睜開眼:“寶貝,告訴我師尊在什麽地方。”


    眼前的一切皆是虛妄,因為自始至終,莫天寥都沒有看到溟湮,所以,這裏是一個幻陣!


    雪色小貓跳出來化成人形,緩緩合上雙目,妖魂比人修的神魂要強大數倍,於紛亂中迅找到了溟湮的方向,抬手一指,指向了那奇怪的石門。


    莫天寥拉弓,一道玳瑁色的箭矢迅朝石門飛去,在箭矢衝出去的瞬間,眼前的景象開始崩塌。


    明媚的陽光消失,又是一片漆黑,彈出照明法器,清潼嚇了一跳,一把抓住莫天寥的胳膊。


    他兩個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十分狹窄的小路,小路的一麵是峭壁,一麵是幽深的懸崖,崖下麵,伏著無數的亮晶晶的眼睛,正是無數的蚩尤蟲。


    流茫真人就坐在前麵的路上,抱著一條腿哀嚎,流碧手中握著靈劍,臉色有些白:“不砍掉你的腿,蚩尤蟲就把你吸幹了。”


    那條被砍掉的腿咕嚕嚕滾下去,上麵的這些顯然已經吃飽,下麵的還沒有,黑壓壓的一片迅將那條腿淹沒。流茫真人看得頭皮麻,不敢再出聲音,迅嚼了兩粒丹藥,止住血。


    這裏的蚩尤蟲似乎不會衝上來咬人,這點倒是還好。


    莫天寥抬頭看去,溟湮就在不遠處,腳步不亂地緩緩朝前走。


    確定了眼前的流雲宗兩人不是幻象,清潼開口問道:“怎麽就你們兩個?”


    “跟著我們的弟子都死了。”流碧臉色很不好看,其實這裏遠不止一個幻陣,還有無數的殺陣、困陣,他們在這裏已經困了許久,如今一步也不敢往前。


    莫天寥不理他們,隻看著溟湮。溟湮並沒有順著小路走,而是走幾步,飄到空中,再落下走幾步。旁人看著定然覺得滑稽,但莫天寥卻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特定的步伐,可以避開這裏無數的陣法。


    作為陣道大師,莫天寥一步不漏地記住了溟湮的步伐,跟著走了過去,剛走了兩步見清潼也跟著走,立時伸手將人抱起來:“別自己走,這裏很危險。”


    清潼點點頭,趴在莫天寥背上讓他背著。


    兩人飄飄忽忽地跟著溟湮,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當真出現了一座石門,與方才幻象中的門一模一樣。


    “這是……”莫天寥把清潼放下,緩緩走到溟湮身邊。


    “玄牝之門。”溟湮伸出一隻手,緩緩摩挲門上的三個凹槽。


    這石門沒有把手,更沒有縫隙,上麵有三個奇怪的凹槽。


    “要打開這扇門,需要三樣東西,”溟湮的手指,在三個凹槽上一一劃過,“玄珠,玄武,玄鑒。”


    莫天寥瞳孔皺縮,一字一頓地問道:“這門的那邊,是什麽?”


    “那邊……”溟湮悵然地看著那厚重的石門,這是一道上古神石做的門,除非上古,誰也不能用外力破開,“是太白大6。”這般說著,緩緩將手掌貼在了門上,仿佛這樣,就離那個世界又近了些許。


    於此同時,在門的另一邊,一隻修長的手,緩緩貼在了相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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