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自己方才所為全落入了李景浩眼中?


    周樾頓時有些心虛氣短,又怕李景浩看出什麽來,當下硬著頭皮怒道:


    “李景浩,本王不過查看一下父皇病情,你怎麽敢這般犯上!”


    卻正好撞上李景浩仿佛洞察一切的冰冷眼神,頓時一滯。隻得悻悻道:


    “念你一片忠心護主的份上,本王暫時不和你計較。”


    說著,徑直拐進了旁邊正在商量醫案的禦醫們的所在。


    好在帶著禦醫回轉時,李景浩倒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卻也並不離開,始終木頭一般杵在皇上床前,便是有內侍奉來湯藥,也必親嚐。


    周樾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有李景浩這樣的一個門神杵在那裏,卻終究再找不到機會靠近皇上,轉念一想,自己近水樓台尚且無法拿到令符,背負著忤逆父皇把父皇氣中風罪名的太子就更不要想了。


    待到晚間出得宮門,潘仁海早已在王府內侯著了。


    “皇上這會兒如何?那令符……”周樾進宮侍疾後,潘仁海也沒有閑著,不獨暗地裏串通了一大批官員,給朝廷施加壓力,勢必在最短時間內以雷霆手段處罰成家和陳家,除此之外,更是準備了一份周詳的名單——


    所謂樹倒猢猻散,成家這樣的頂尖世家一旦消亡,那些由成家及其親信把持的職位自然全都會空出來,尤其是成弈頭上的左翼前鋒軍統領一職,更是重中之重。


    “看禦醫的樣子,父皇的情形怕是不好,”周樾強壓下心頭的喜意,雀躍的眉眼卻泄露了心底最真實的情緒,隻說到令符,卻是有些喪氣,“……不知被父皇藏到了那裏。有李景浩守著,怕是沒有機會了。”


    “無妨。”潘仁海似是早有預料,畢竟,那樣性命攸關的東西,皇上又本性多疑,會藏得嚴實些也在情理之中,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號令京城的符契,二皇子也已穩立於不敗之地——


    太子那裏可是既沒有兵符,更沒有了成家這個有力臂助。但等的找到合適的人取成弈而代之,照樣可以把整個京城攥在手中。


    “倒是那果親王——”潘仁海話題一轉,語氣間明顯有些惴惴——


    說起今日的事來,潘仁海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須知果親王周慬並不在自己的計劃之中。


    本來想著讓華婉蓉以逃難者的身份驟然出現在魏萊眼前就好。畢竟,魏萊這人雖然官職不顯,性子卻算剛直,又自來中立,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二皇子一脈的,細論起來,這人倒可算是個純臣。


    華婉蓉要把天捅個窟窿,自然還是這樣的人出麵最為靠譜。


    誰知道好巧不巧,事情剛鬧起來,果親王就恰好從那裏經過,更是順水推舟的跟著上了朝堂<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當然,也隻有周慬那樣的身份,才能壓製得了太子一脈,果斷令大理寺收押了成弈。


    可也有一宗麻煩,本來按照潘仁海的設計,是想皇上盛怒之下把成弈及成、陳兩家人交給自己處置的,最好氣的失去理智,當場就把成弈砍頭了事。


    那裏想到周慬直接拍板交給了大理寺。


    若是之前的大理寺卿還好,偏是新換上的這位蔡明義卻是從偏遠州府而來,剛剛蒞任月餘,二皇子之前倒也起過拉攏之意,略略接觸了下,對方卻是興致缺缺,徑自對二皇子的邀約推拒了事。


    周樾便有些不悅,又想著大理寺也不是什麽要緊的部門,且來日方長,哪裏想到周慬會直接把成弈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交給大理寺了事?


    白日裏潘仁海也著人去大理寺打探過,竟是根本不得其門而入,即便去的人身份頗高,蔡明義也是根本不買賬,隻說事關大周安危,到底問出了什麽、要如何定案除非是果親王大駕親臨,不然皆不可外泄,來人無法,又想退而求其次詢問華婉蓉的情形,蔡明義早已不耐煩,直接就開始甩臉子端茶送客。


    聽說蔡明義竟是如此不識時務,周樾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半晌咬牙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不然就找人……”


    俗話說遲則生變,這樣的良機自然不能耽擱,不拘是成弈和蔡明義,弄死一個,就可以打開缺口。


    “不可。”卻被潘仁海給否決。倒不是潘仁海心慈手軟,實在是既出了這般轟動朝堂的大事,關押成家及陳家的大理寺就成了重中之重,更不要說鎮撫司李景浩可是好好的,那些錦衣衛又神出鬼沒,這會兒如何會不在哪裏守候?


    派去的人能成事還好,但凡泄露一點兒行跡,這麽多年的籌謀怕是就要功虧一簣了。


    “果親王周慬並非太子一脈。”潘仁海語氣肯定。


    當今皇上登基之路並不順暢,其中頗多阻攔乃是來自於宗室皇親,今上又是個殺伐決斷的人,或砍頭或貶斥,處置起人來絕不手軟。以致宗室凋零,既有名位又有尊崇,果親王可算是首屈一指,碩果僅存的那一個。


    之所以會有這種局麵,也跟果親王一貫的立身態度有關,那就是隻管忠於皇帝,絕不摻和到皇子們的鬥爭中去。


    又因他輩分高,別說皇子身份,便是太子,也不敢過分強求。


    也因此,周慬始終是滿朝文武中最逍遙的那一個,偏是因備受皇上寵信,而威望最重。


    周樾並不蠢,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我隻怕那華氏會扛不住。”


    再怎麽說也就是個弱女子罷了,萬一驚慌無措之下露出破綻……


    潘仁海卻搖了搖頭:“那華氏也是個狠的,此女絕非凡人。”


    真是外表表現的這麽柔弱,華氏怎麽可能搶在靖海關州府來人之前到達京城?


    當時潘雅雲把人帶到自己麵前時,潘仁海可是親見華氏一雙腳如何血肉模糊。


    潘家女兒身居顯貴妃位者眾多,潘仁海從來都知道,絕不要小瞧女人<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換句話說,一個人能對自己都如此狠心的女人,被她視為仇人的成家和陳家想不惹上麻煩都難。


    “先暫時按兵不動,想法子把兵權握在手中,那麽多人上奏,明日朝上,果親王必會宣布成家、陳家通敵一案的處置方法,若有不妥,再動手也不為遲。”


    最後一句話卻是說的狠戾,俗話說無毒不丈夫,眼下贏麵極大,如果能不費一兵一組就扳倒成家自然最好,不然,自己不介意來一場兵諫。


    “也好。”周樾點頭答應。


    因心中有事,周樾竟是一夜都輾轉難眠,襯得人越發憔悴。倒是並沒有人起疑,反而更被讚了幾句“純孝”,行至勤政殿前台階下,正好碰見太子周杲,周杲神情明顯有些萎靡,便是一雙眼睛也是通紅,明顯一夜未眠。


    周樾心裏大定,擦肩而過時卻是冷笑一聲,竟是連招呼都不打,就昂首進了大殿。


    周杲也不理他,依舊站回自己的位置。很快,果親王就在一眾大臣的前呼後擁下進了大殿。


    因皇上病重,龍座之上自然空無一人。果親王這兩日雖是備受抬舉,卻依舊謹守臣子禮儀,隻肯站在太子下首。


    “王爺——”看眾臣都到了,阮筠搶先上前一步,當先衝著周慬一拱手道,“如今東泰人入侵,大周朝局動蕩,隻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內賊不除,國不可安。逆賊成家及陳家到底該如何處置,還望王爺早早做出決斷。”


    話音一落,頓時一片附和聲,至於那些東宮僚屬則盡皆垂頭喪氣。沮喪之極。


    果親王臉色滯了一下,明顯有些不悅——這人自己倒也認識,好像是和潘家有親。隻成家通敵一案到底如何,眼下尚且沒有定論,怎麽這麽多人就已然判定了成家的罪名?


    腦海中不期然閃過前日太子和成弈過府拜訪時請求自己出麵的情形,難不成這裏麵真的另有隱情?


    還有昨日裏在大理寺中提審成弈時,成弈堅決要求今日公審,明顯問心無愧的模樣……


    想著摸了下口袋裏的令符——


    也罷,不管他們雙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有此兵符在,不怕他們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當下抬頭目視眾人:


    “成家叛國,茲事體大,本王已同大理寺一幹官員商議過,午時過後,所有三品以上官員齊聚大理寺,公審成陳兩家通敵一案。”


    公審?周樾心裏一喜,幸好沒有輕舉妄動,這麽多人瞧著,太子不要再妄想再鬼,王叔的意思,竟是要辦成鐵案嗎?


    卻不知太子也是心下大定,會請王叔出麵,就是擔心父皇盛怒之下,會把所有權柄交托給周樾一係。卻不料父皇竟被氣的當場中風。


    若非自己早有謀劃,怕是眼下主持朝局的就變成周樾他們了吧?


    猜得不錯的話,陳毓的人應該也快到了,到時眾目睽睽之下不怕周樾和潘仁海一眾小人不顯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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