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加授宣武將軍,調任大興府……”


    陳毓一目十行的看完吏部公函,臉上喜色愈濃:


    “恭喜大哥,加官進爵。”


    顧雲飛臉上也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先活捉鐵赤,繼而協同太子簽訂了和鐵翼族的條約,怎麽也想不到,遠離邊關還能立下此等大功。


    更不要說從長遠看來,簽訂的條約實在對大周太為有利,甚而不管鐵赤勝利或者失敗,都令得未來十年不須再擔心北邊安寧——


    早在數日前,有了大周的協助並推動,鐵赤以最快速度安然返回草原。然後就以雷霆手段誅殺了自己兄弟鐵榔,很快在鐵翼族站穩腳跟後便和摩淩族羌揚徹底撕破臉麵。


    雖然因為內亂,鐵翼族頗是受了些打擊,可好歹曾經是草原第一強族,在打了幾場敗仗後,兩家便處於膠著狀態,從他們目前的死傷情況看,短時間之內,大概是難分勝負的。若然最後取得勝利的是鐵赤,自然之前簽署的所有條約都要兌現;即便是羌揚取勝,實力損耗太大之下,十年之內,根本不可能有揮兵南下之力。


    也因此,活捉鐵赤一事自然在朝堂上影響大的緊,而在這件事上,最直接的受益人便是顧雲飛和徐恒——


    徐恒回京後,便升任正四品的鎮撫使。


    不過要說受益最大的,卻還是鎮國公府老國公成銘揚——即便當時被眾多叵測小人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成國公依舊一心為國,且眼光無比睿智的看穿了鐵赤死而複生又高調出逃的真正原因,甚而所有簽署的條約,也是老國公主持擬定。


    眼光之老辣、斷事之精準令得朝野無不推崇佩服至極。


    鐵赤事件塵埃落定之後,皇上便在第一時間對國公府褒獎,加封成銘揚為太師,便是家中兒女也各有封賞,即使從未在京都露麵的、在外養病的那個最小的女兒也被給了個縣君的封號。


    各宮賞賜更是流水般流入國公府,令得國公府一時風頭無兩。


    而除了這些明處的賞賜外,還有一些看不見的影響——


    比如黜落了一批貪贓枉法的官員,這些官員以潘係居多,還有一些是之前對國公府進行了嚴重詆毀的;


    而太子的後院,原本一直同太子妃爭權的側妃潘氏忽然稱病,竟是以退讓的姿態,讓太子妃最快速度在太子府站穩了腳跟。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消息,那就是潘家在長女做了太子側妃以後,又有嫡次女嫁入隱隱和太子爭鋒的三皇子府做了正妃……


    當然成國公府也好,潘家也罷,距離陳毓都太過遙遠,也就是權做八卦,聽一聽罷了,卻是實打實的替顧雲飛和徐恒開心。


    “可不但是我升官了呢。”顧雲飛笑著道,“適才得到朝中消息,便是令尊、我那陳家叔叔也官升一級,調任西昌府知府。”


    “我爹?”陳毓不由詫異,轉念一想,一則這些年來,方城那裏,爹爹確然政績不俗,另外,八成徐大哥那邊跟那位貴人說了什麽,嘴角現出一絲笑容,卻在聽到“西昌府”幾個字時一下僵住,抬起頭來急聲道,“大哥,你說我爹要調任何地?”


    “西昌府啊。”陳毓的神情變化太過明顯,顧雲飛也不由一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心裏卻是頗為不解,實在是據顧雲飛所知,西昌府乃是綏西路上的重鎮,雖是比不得江南之地的富饒,也算是殷實所在了。怎麽自己這兄弟一點兒不開心不說,臉色還這麽難看?


    “不是大哥想的那樣。”陳毓已是恢複了正常,搖了搖頭緩聲道,“隻是想著爹爹這一調任,卻是離得愈發遠了。我想著,怎麽也要回去一趟,見見爹娘才好。”


    “也是。”顧雲飛點頭,西昌府地處西南,距離鹿泠郡可不是比方城府還要遙遠?小毓平日裏雖是也算老成持重,可畢竟年齡在這兒放著呢,會想念爹娘也在情理之中,卻是提醒道,“不過小毓還是不要回方城府了,陳叔叔這會兒說不好已是赴任了。你若是回方城府,怕是會錯過。”


    “我不去方城,”陳毓搖頭,“我去西昌府,先生說我文章雖是寫得不錯,隻人情世事方麵還需曆練,正好我又對西南風物頗為感興趣,這麽一路遊曆,再去拜訪爹娘,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這話倒不是說謊,柳和鳴一向主張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而且和陳毓相處時間愈長,柳和鳴愈覺得,學生字裏行間自然流露出來的風格氣勢,與其說是一位書生更不如說是一名俠客,雖是筆墨之間,卻不乏刀光劍影,委實太過鋒芒畢露,缺少些打磨過後的圓潤之色。


    本來老先生想親自帶著陳毓外出走一走,隻是畢竟年老體衰,已是不適合旅途跋涉。正好數日前在西昌書院任教的劉忠浩發來一封邀請函,想請柳和鳴和陳毓一塊兒前往參與西昌書院三年一度的書法大會。


    劉忠浩一腔愛才之心,語氣裏殷勤備至,平日裏信件來往間又對陳毓頗多指點,說是半個老師也不為過。


    柳和鳴便有意派遣陳毓代替自己前往,隻是又覺得陳毓年紀小,雖是漏了口風,卻依舊有些猶豫。


    陳毓本是並不願前往——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不得不說先生眼光還是相當精明老到的,畢竟前世占山為王那麽多年,整日打打殺殺的,也沒少幹劫富濟貧的事,可不就是有點兒遊俠兒的意味?見於文章內,便多了些金戈鐵馬之氣。這般風格,怕不是僅靠在外麵跑幾步路就能有用的。


    至於書法,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用來曆練心性的,倒是沒想過和人比試之類。


    更何況別人不知道,陳毓卻是曉得,未來兩年內,西昌府將成為大凶之地,即便現在還維持著表麵的平和,局勢卻定然已是一觸即發!


    基於以上原因,陳毓已是委婉的跟柳和鳴提過,自己也好,先生也罷,都不必往西昌書院去。


    甚而想著,雖然無法暗示劉忠浩西昌即將而起的兵禍,好歹能不能想個法子,邀請劉忠浩到白鹿書院來,幫他避過一劫才好。


    至於其他,即便陳毓有這個心,可戰爭的爆發,卻不是一個方麵的原因,憑陳毓一個小小的秀才,根本於事無補。


    卻再沒想到,父親會被調到西昌府去。


    眼下的西昌府,分明已然是凶相已成,即便父親如何英明神武,怕是都無法挽回頹勢。雖然記不清準確日子,可陳毓卻有印象,應該就是在來年夏天,一場暴雨造成洪災之後,種種尖銳矛盾之下,終於激起民變。


    而西昌府知府更是個膽小鬼,當此禍事,竟是直接向叛軍投誠,饒是如此,依舊沒有被放過,一家大小甚而整個府衙的官員全成了亂民泄憤的第一個所在,衙內所有官員盡皆被殺後暴屍城樓!


    又因為西昌府是通往京都的西部要塞,失守之後自是給叛軍打開了一條坦蕩通途,不過數日,西邊大部地區盡入叛軍之手,甚而直逼京城。


    後來雖被平定,依舊令得大周元氣大傷,皇上震怒之下,接連誅殺多名官員,而那名投降叛軍的知府更是禍及滿門。


    自然,以爹爹爹個性,陳毓明白,絕不會做出不戰而降那樣的事來,可這卻不代表爹爹就安全了,畢竟,聽說當時西昌府守備還是和叛軍有過一番血戰的,隻是最終依舊失敗告終。


    雖然眼下還沒有什麽具體章程,陳毓還是決定,要立即趕往西昌,決不能眼睜睜瞧著父母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要調往大興府嗎?不知道大哥和武原府守軍統領可熟悉?”


    大興府和西昌府之間隔了一個武原府,若然能在叛軍作亂的第一時間聯絡武原府駐軍,西昌府勝利的機會必然大大增加。


    還有顧大哥的大興府,說不好到時也得多多借力。


    以為陳毓想要幫陳清和掃除障礙,顧雲飛想了想道:“不獨武原府守備,便是西昌府守備,我也認識。”


    武原府守備周大虎,可不正是自己昔日袍澤?兩人關係自不是一般的好。


    至於西昌府守備卻是姓嚴單名一個鋒字,可不正是嚴釗的兄弟?


    嚴釗?那不就是之前被送走的華婉蓉嫁的郎君?據自己所知,當初可不就是嚴釗帶兵平定了這場叛亂,並據此一戰成名,徹底穩固了在軍中的地位!


    嚴鋒也就罷了,畢竟是在老爹手下做事,而且記憶裏後來還被朝廷嘉獎過,怎麽也應該是忠義之士,倒是那周大虎,還是要仰仗大哥幫著牽線才好。


    “我要去西昌,可不得經過武原府,大哥有沒有什麽禮物要讓我幫著捎給故人的?有的話,大哥盡管吩咐。”


    “可方便?”顧雲飛也有些意動,同生共死的兄弟這麽多年沒見了,自然想要致以問候。


    “有什麽?”陳毓一笑,“又不須特意跑過去,正好順路呢。”


    “好。”顧雲飛點頭,拍了下陳毓的肩膀道,“那小毓你什麽時候去西昌,告訴我一聲,我還就是想大虎了。”


    “去西昌?”小七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小毓你要去西昌嗎,正好,我也有事要往西昌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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